第13章 跟踪上境外黑手组织(13)
- 藏獒笔记之反盗猎可可西里
- 华文庸
- 3551字
- 2013-08-03 04:38:39
许小乐打了下方向盘,把车子往西北方向开去。本来地面上只有两三条交错在一起的浅浅的车轮印,谁知开出一个小时之后,我发现地上的车轮印忽然多了起来,有大车轮印,也有小车轮印,横七竖八地铺在地面上。
我们都打起了精神,何涛换下许小乐开车,我们继续追踪着车轮印前进,车子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蹦跳着。忽然天气有些变了,太阳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空中弥漫着厚厚的阴云,气温一下子降了下来。
因为天气的缘故,大家的心情都一下子阴沉了下来,许小乐抱了抱膀子,抱怨说:“千万别下雪……妈的,风又大了,哭丧一样!”
何涛插嘴说:“我看,倒像是要下雹子,突然降温,这么厚的云,刚才还有点儿想冒汗,一下子就冷得缩脖子了。”
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没有下雪,也没有落冰雹,风却越来越大,扯破了喉咙似的嘶号着,地面被冻得坚硬。在寒冷的气温下,车子的速度越来越慢,我们都很担心车子会发生什么故障,一路上提心吊胆的。
何涛开着车子转了大半个圈,没发现什么异样,问我们:“天气这么坏,要不要回去?没准儿过会儿就要下雪,一下了雪,车子可就不好走了。”
在可可西里,我们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天气突然恶变,让人防不胜防。很多时候,不是盗猎与反盗猎的对峙,而是人与天气的对峙,更多的时候,不管是盗猎者还是反盗猎者,并不是死在枪口下,而是死在恶劣的环境中。在可可西里,因为天气的缘故,往往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杨钦有点儿担心车子出问题,在这样的环境里,车子要做足了保养工作才能上路。就这样,还是会一不小心就抛锚,有时候干脆就是“哐”的一声响,车身晃荡一下,就再也发动不起来了。
“回去吧?你看天色快下午了,估计周青他们也回来了,咱们先去山坡脚下集合,然后再回驻地。”许小乐看了我们几个一眼,征求意见。
我有点儿不死心,还想再往前开一段路程看看,兄弟们虽然都很想回去,但看我一再坚持,也就没有说什么。其实大家心里也不好受,每一次看到这样大片的藏羚羊尸体,所有人都会难过好几天。
车子继续颠簸着往前开。天气越来越冷,冷空气在冰冷的车窗玻璃表层又擦上了一层霜花,模糊了车内人的视线。我把车窗推开一点儿,观察外面的情况,一股冷风猛地挤了进来,撞在我的脸上,像刀割一样。突然我闻到冰冷的空气中仿佛裹挟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心头猛地紧了一下,叫何涛赶紧往前开。
天上突然下雪了,大片的雪花先是稀稀疏疏地落下,没几分钟,就铺天盖地地飘了下来,纷纷扬扬,天地之间苍茫一片,很快地面上就铺上了一层银白色。我们从挡风玻璃上望出去,什么也看不见。漫山遍野的风呼啸着,奋力地拍打着车窗。
我非常失望,打算回去,只是心里这样想,但还没说出口。何涛把车又往前开了一段路程,忽然车轮下面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垫了一下,有点儿半硬不软的感觉,车身猛地往上一弹。这一下震动使我们已有点儿怏怏的精神又被重新唤醒,何涛猛地一把方向盘,车轮子往旁边滑了过去,我感觉车身下面压到了什么物体,急忙叫何涛停了车,下车去看。
如果没有下雪,可能在车上我们就能发现眼前的场景,但是因为下了雪,地面上所有的植被和物体都被洁白的雪给掩盖为一个整体,所以没有发现异常。我们跳下车的时候,才发现刚才车轮轧过去的是一具尸体,人的尸体!
“死人?”杨钦从车上钻出来,瞪着眼问我们。可能队友们在可可西里都已经见惯了路边的死人,除了我这个新来的队员以外,其他人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惊奇的。
我用脚拨开尸体上的落雪,一具男性的尸体露了出来,尸体已经有些干硬,看上去脸上很脏,头发也很长,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他的手指节粗壮,看来生前不是干粗活的就是拿枪的。
但是,他是怎么被枪弹打死的呢?我开始还以为他是因为没有吃的而被冻死在这里的,后来发现不对。他穿着厚厚的棉大衣、棉裤子,裹得很严实,不是饿死也不是冻死,身上没有其他伤痕,只有嘴巴里流出一股血,凝固在干硬的土地上。
“人死了没多久,最多也就是四五个小时。子弹是从嘴巴里打进去的,而且不止一枪。”我说着,用脚把尸体翻转过来,在尸体的脑后果然有一个被打穿的洞,极速旋转的弹头崩碎了弹孔四周的头骨,整个后脑勺血肉模糊。
“这个人一看就是个盗猎的!”何涛很肯定地说。
许小乐反问:“你就知道?”
杨钦这一路上沉默了许久,一直不大说话。他走到尸体附近的雪地里,用脚四处踢了踢,积雪被踢散,雪地上又露出几具干硬的尸体,都是男的,肮脏的脸、蓬乱的头发、粗壮的手。
“没错,是盗猎的!”我说着,蹲下身去,摸了摸尸体腰间别着的一把尖刀,说,“这是剥藏羚羊皮用的,刀鞘边口上的血污是积累的干血,这伙盗猎者干这行也有一段时间了,他可能是个剥皮手。”
杨钦把每一具尸体都翻了一遍,何涛数了一数,一共有六个人,都已经被打死了,枪弹打在头上的不同位置,但都是迅速致命。开枪的人很干脆,心狠手辣,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应该是个精明的老枪手,或者有可能就是个狙击手,但用的却不是狙击枪。
不过令我们不解的是,打死他们的人又会是谁呢?难道是“藏羚羊”队的反盗猎志愿者?我再次蹲下身去,检查每一具尸体的中弹部位,从弹孔的大小来看,枪手射出的子弹不是“五六”也不是“八一”,也不是改装后的半自动,有点儿像是小口径的冲锋枪弹,最接近的就是MP7的枪弹。
MP7使用的4.6mm×30mm枪弹,采用的是铁制弹芯,弹芯前端部分为穿透力强的铁,后部为铝。虽然穿透力很强,但却无法穿透宽厚的人体,因为在进入人体时,弹头的翻滚增加了阻力,穿透力下降,这也可能正是枪手把射击点选在头部的另一个原因。
据我们所知,目前可可西里的反盗猎组织还没有谁使用过这样的枪械,开枪的人不是反盗猎组织成员,那会是谁?盗猎者?难道是盗猎者之间的互相残杀?
突然,黄豆冲着两具尸体吠叫了起来,许小乐跟过去看了看,大声喊:“快过来看,这个人死的很奇怪,身上虽然很多血,但却没有弹孔!”许小乐喊着,习惯性地把手伸到那具尸体的颈脉处摸了一会儿,又惊喜地大喊起来,“还有个活的!”
我们都急忙围过去,把那个人扶了起来,那人的脸和身上都沾满了血,应该是他同伴的血。这个人是被许小乐从两具堆压的尸体下面翻上来的,身上没有伤,我和许小乐把人往车上抬,何涛有点儿不满地喊:“他也是盗猎的,别弄脏了车!”
黄豆跟着跳上车,我们掉转车头,开回山坡处的藏羚羊抛尸区,在附近停下,等周青他们回来。那个人还没有清醒,除了有一点儿微弱的呼吸之外,显示不出任何明显的生命迹象。“怎么办?再不及时救治,这个人就会死掉。”杨钦望着窗外说。
我们想先开车回驻地,但是又怕周青回来的时候看不到我们,在这儿干等,每个人的心里都很焦急。好在没过半个小时,周青他们的车子就回来了,他们一直往南去,没发现什么状况,也没发现那辆敞篷吉普。
我说:“我们发现了几具尸体,都是被枪弹打死的,还有个活的,就带了回来。不过他只剩下一口气,救不救得活,都很难说,得赶紧回驻地,不然最后一点儿希望也没了。”
“回去!”周青二话没说,就跳上车,因为这边的车上多了一个人,五个人加上一条狗,实在挤不下了,我就只好过去搭周青他们的车回驻地。
回去的路上,雪一直在下,风很大,车子开得十分艰难,寒冷的空气似乎把车子的发动机也给冻住了。一路上,车子卡卡停停,不知道怎么回事,回到驻地的时候才发现,油箱里的油已经耗得精光。
下雪的天气,天黑得更快。木萨正在厨房里做饭,阿依古丽给他帮忙。听说我们救了个人回来,木萨一边叫阿依古丽煮姜汤,一边跑出来帮忙,吴凯卸下枪,去厨房里接手做饭。说实话,木萨的厨艺确实不怎么样,要不是吴凯后来接上了手,估计那晚我们就只能吃像糨糊一样的鸡蛋面汤糊糊。
不知道周青是从哪里学来的,竟然还会几手扎针。她把银针慢慢地扎入那个人僵硬的肌肉里,缓缓地转动了几下,我帮着掐人中,在头部穴位上做指压,阿依古丽端来热气腾腾的姜汤,我们给那个人灌下去。
那人的喉咙都已经冻得僵硬,开始的时候,姜汤一灌进去,就又从嘴巴里涌了出来,过了几分钟,汤水才慢慢地渗下去。看那个人似乎有了点儿呼吸,周青叫阿依古丽又端来了一碗热姜汤,两碗姜汤灌下去,那个人的喉咙里终于咕噜地响了一声,卡在咽喉里的一团气喘了出来,他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人总算没死,大家心里都稍微宽了点儿心,但心头仍然笼罩着一层阴云,这个人也是个盗猎者,而我们这些反盗猎的志愿者却救回了一个双手沾满藏羚羊鲜血的刽子手。
那个人睁开眼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只是个剥皮的,别杀我!”说话的时候,眼神里流露出无比的恐惧。
周青放下手里的姜汤碗,说:“不用慌,这里很安全,慢慢说,谁要杀你?”
那个人听到这句话,愣了一愣,先是环顾了一遍四周,发现我们除了脸色很难看之外,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他鼻子里抽搐了两下,两行泪水从脸颊上滚落下来。他抱着头哭出了声,低声诉说着他进入可可西里以后的所有的灾难,仿佛是要获取我们的同情,又像是在忏悔自己犯下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