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虽然同去,但未同归。半路上,孟小梳找了个借口悄悄折回,用身上仅有的银钱买了些糕点,去探望那变成了寡妇的李二嫂,回到赵婶家时,天色已是很晚。
推开房门,里头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她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地定住了脚步。
“姐姐,是你吗?”有人小声问。
一听这声音,孟小梳脑中就闪现出了一道熟悉的人影——她的亲弟弟,年仅十二的孟文卿!
孟家败落之后,孟文卿被发配边疆,孟小梳当时行得匆忙,哪里顾得了他?此时一见,眼中不由得涌起两抹温热,因为床上的人儿,竟已瘦得像骷髅一般,原本圆鼓鼓的两颊,深深凹了进去,若孟小梳不是他的亲姐姐,恐怕一时半会儿根本认不出他来。
“姐姐,我……我可算是见到你了。”孟文卿挣扎着坐起身,连气都有些喘不顺,只看了孟小梳一眼,就急急地扭过了脸。
“怎么了?”孟小梳忙问。
“我……我明白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我实在……实在是难过。”孟文卿的肩膀不停抽动着,声音也变得结结巴巴。
孟小梳轻轻拍着他的背,心头一阵绞痛,像是有人狠狠在拧。孟文卿这个弟弟,或许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对了,文卿,你是怎么到这牛村来的?”她问。
“是……是一个贼将我送来的。”孟文卿哽咽着说。
“贼?”孟小梳顿觉有些奇怪,“你为何知道那人是贼,他当着你的面偷东西了吗?”
“这倒没有。”孟文卿顿了顿,说道,“因为他总是一身黑衣,而且蒙着面。”
一身黑衣,蒙着面……孟小梳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想不真切,忙问:“他是男是女,可有特殊之处?你们是如何遇到的?”
“我被发配边疆之后,才遇到他,他杀了那些押送的官兵,与我同行的有十来人,他却唯独将我带在了身边。对了,姐姐,你又是如何到这里来的,这可是你现在的家?”
孟小梳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家?她哪有什么家。
看来,孟文卿是遇上了好心人,而且那人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处,所以才将他送了过来。只不过,那人会是谁?
思忖片刻,她心念一动,脱口说出一个名字:“云飞天!”
幸好这声音不大,孟文卿听得不甚真切,还以为她在自言自语什么。
是了,定是那云飞天!孟小梳兀自点了点头,云飞天就是一身黑衣,黑布蒙面,他对孟家有所亏欠,而文卿是孟家仅剩的一点血脉。这样一来,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那人现在在哪儿?”她急急地问。
“将我送来之后,他就不知所踪了。”孟文卿忽然有点接不上气来,捂住胸口猛咳了一阵,嘴角渗出点点鲜血。
“你病了?”孟小梳见了那抹鲜红,心都凉了几分。古代的医术并不十分高明,随随便便一点小病,就能夺人性命,何况还是这种咳血之症?
“嗯,一路上,那贼抓了好些大夫替我看病,可是没有一个看好了。他们都说,这是绝症,我已时日不多。”孟文卿抓紧了被角,声音变得有点低沉,“不过没关系,姐姐,只要能活着见你一面,我就已心满意足了。”
闻言,孟小梳只恨自己前世是个杀手,不是医生,跟那老中医学的,又尽是些毒药的用法,不然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她的眸子黯淡了下去,轻轻摸了摸文卿的头,强压心底的悲痛,笑着说:“不怕,有姐姐在,定能将你治好。”
“姐姐,你会医术?”孟文卿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他年纪轻轻,哪里舍得死?若能康复,该是多大的喜事!
“嗯。”孟小梳咬紧下唇,点了点头,她明日就去镇上请药师,不信这病医不好!即便要厚着脸皮找顾致远、段泰借银子,她也认了。
“姐姐,你知道吗,每当你心里没底的时候,就爱咬着嘴唇。”孟文卿扯着干裂的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至少我还能活着看到一个亲人,这已是……”
“闭嘴!”孟小梳打断了他的话,双目泛起一阵光,“姐姐一定能治好你,早些睡吧,我先出去了。”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孟文卿诧异地问。
“去朋友那儿借宿一晚。你好生盖着被子,别着凉了。”孟小梳说着,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她明白男女有别的道理,即使是亲弟弟,睡在一起也是有些怪异的。眼下只有去李狗蛋那儿凑合了,明日再去镇上请大夫,不过在这之前,要先弄点银子来。
这样一边想,一边走,心底忽然冒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似乎有人轻轻在挠。霎时间,脑海中灵光一现——自己不是有玲珑空间吗?只要做九件小善事,就能唤醒金、木、火、土四位老人中的任何一位。水老人掌管水,可凭空变出一条溪流,不出所料的话,那掌管木的木老人,应该能变出药材,替文卿治病!
她心头一喜,捏紧了胸前的玲珑坠,进到了玲珑空间里。
“小梳丫头,你可来了,有没有带吃的给老夫?”水老人立刻迎了上来,嘿嘿笑着上下打量她。
“别说这些闲话了,你能看破我的心意,自然晓得我弟弟重病在身,说吧,我还要做多少善事才能唤醒木老人?”孟小梳着急地问。
要求被无视的水老人,苦着脸掐指算道:“你今日救了那李老二和李二嫂,可算作于家有利,虽然李老二死了,但这件善事还是作数的。后来,你买了糕点去探望那李二嫂,可算作于人有利。算起来,还需再做五件小善事才行。”
“好,我知道了。”孟小梳忽然想起怀中还有包绿豆糕,是先前去看望李二嫂时买的,便掏了出来,递在水老人手里,“这算不算一件善事?”
水老人拆开油纸,吃得不亦乐乎,语气却是没好气:“哼,想要贿赂老夫,别说门,就连窗户都没有,你还是老老实实去想别的法子吧!最好别……别想着把这绿豆糕拿回去,老夫已……已全都吃进肚里了!”说着,忙不迭将口中的糕点咽下,一时被哽得双目圆瞪。
见他这滑稽的样子,孟小梳只觉十分好笑,告辞了一声,出了玲珑空间,心里已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