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孟小梳下棋的时间并不很多,近来,她在忙一件大事。
那群孤儿,已被她安置在云飞天的同福客栈中。南街的铺子向来就少,她想在那儿买下一块地方,建座酒庄,让这些孩子,跟着王老太和张大姐学学酿酒。
一来,她的钱财虽然不少,但毕竟还是有限的。二来,她不愿养吃白饭的人,更不愿让这帮孩子离了她,就要为生机发愁。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只有让他们掌握一门谋生的手艺,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为他们好。
孩子们听说能学东西,一个个兴高采烈,丝毫没有反对。倒是那云飞天有些不乐意,冷着脸说道:“快将他们带走,客栈的米饭,都快被帮饭桶吃光了。”
一个年级较大的孩子,凑在孟小梳耳边,小声说道:“掌柜的是在开玩笑,他其实可喜欢我们了。”
“是吗?”孟小梳挑了挑眉毛,抬眼看着云飞天,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扬起。
“是呀,他还给我们每个人都取了名字呢。”女孩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小巧的梨涡。
“别以为我没有听见。”云飞天一边记账一边说,面上依旧是毫无表情,语气依旧是波澜不惊,“我是嫌你们的名字太难听。”
“才不是呢。”女孩瞟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小脸嘟嘟,那模样甚是可爱。
孟小梳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孟、君、颜!”女孩大声说着,似在为有个好听的名字而自豪。
“那她呢?”孟小梳指了指身旁的另一人小姑娘。
女孩咬着手指头想了半天,才记起这人的名字:“她叫孟飞雨。”
“他呢?”孟小梳朝一个小男孩点了点下巴。
“他叫孟怀鸣。”这一次,女孩倒是回答得极快。
“都姓孟?”孟小梳问。
“对呀,因为掌柜的说,我们都是你的孩子。”女孩咯咯笑着说。
孟小梳脑门儿上冒出一排黑线——她的孩子?这个说法……还真是有些令人尴尬啊。
女孩见孟小梳不做声,还以为她不高兴,当即委屈地拉住了她的衣角,轻轻晃着,奶声奶气地说:“姐姐,你不想要我们吗?”
“怎么会呢?”孟小梳伸手摸了摸她鼓鼓的脸颊,一颗心仿佛要融化。
“那你当我们的娘亲好不好呀?”女孩睁大了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好啊。”孟小梳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掌柜当我们的爹爹好不好?”女孩指了指正拨这算盘的云飞天,一脸天真的笑意。
算盘忽然发出一声惊人的脆响,被口水呛到的云飞天,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儿,低下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我先走了。”孟小梳面露尴尬,看了一眼云飞天,竟发现他的双肩正不停抖动着。
“想笑就笑吧,憋着不嫌难受?”她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抬脚走出了客栈。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天色十分好。
她是个喜欢闲逛的,沿着街道慢慢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孟山脚下。
她还记得,自己就是在这儿遇到顾致远的。那日,这厮吃了她的野鸡,说要赔银钱给她,掏出钱袋之后,才发现上边破了个大洞。
回忆起来,好像是昨日之事一般,实际上却已过去许久了。细细算来,她在孟山已呆了好几个月。来时还是艳阳高照,绿树葱葱,此时却是夏去秋来,树叶渐黄。
也不知有没有人,给那葬在乱坟岗中的父母与兄长烧点纸钱,燃几柱香。
孟小梳咬了咬下唇,心头涌出一股苦涩。正想着,不远处忽有一道疾风刮来,只见那茂密的灌木丛中,陡然冒出一支长剑,朝她膝盖直射而来。
她当即大吃一惊,弯膝一跃而起,这才险险躲过。
随即,一只受了惊的白兔,从灌木丛里跳了出来,很快就消失在远处。
“你们这帮家伙真没有,一群饭桶!”林中有人骂骂咧咧,听起来应该是个少年。
孟小梳大致猜到,是有人在孟山打猎,瞄准了方才那只兔子,却差点不小心射中了她。毕竟是无心之过,她也懒得计较,只不过心绪被搅扰,便懒得停留了,本想就此转身离去,谁知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喂,你给老子站住!”
孟小梳回头一看,见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一身干净利落的短打扮,手中拿着一把一看就知价值不菲的弯弓,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只不过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臭,仿佛世间所有人都欠了他不少银两:“你吓跑了老子的兔子,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哦?”孟小梳微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那你想怎么样?”
好些人陆陆续续地从林子里走了出来,有几个是低眉顺眼的奴仆,也有几个是唇红齿白的富家哥儿,其中一个穿浅灰色绸衫的,凑在少年耳边说:“段少,这人是个女的。”
孟小梳从小就五感灵敏,自然听到了这句悄悄话,眉头当即微微一皱。
少年闻言,眯着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孟小梳。
孟小梳今日穿着一身白衣,梳着男子发式,长相本就不属于娇媚的那一种,此时,烟云般的眉目透露出淡淡冷漠,被这身白衣一衬托,倒是有了几分不染凡尘的意味。
“你是哪家的姑娘,我怎么从没见过你?”少年问道。脸上的笑容,真真是说不出的怪异,令孟小梳心头一阵恶寒。
“与你何干?”她冷声反问。
“哎哟,性子够倔,我喜欢!”少年笑着拍了拍手,看着孟小梳就像看着一件落入陷阱的猎物。
“所以呢,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强抢民女?”孟小梳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苍蝇。她若转身就走,这里决计没有谁能拦得住。可她不愿就这么走了,好久没教训过纨绔子弟,手忽然有些发痒。
言语间,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声音:“段少,等等我……”
这声音很是耳熟,孟小梳的瞳孔微微缩了几分,她实在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遇上这人。
这人正是赵菱菱,依旧是一身粉裙,除了粉色之外,孟小梳从未见她身上,出现过其他颜色。
“是你?”赵菱菱一眼就看到了孟小梳,眼神立刻变得满是敌意,“你来干什么?”
“你认识这位姑娘?”被称作“段少”的少年,将手中的弓箭,递给身旁一个身着粗布青衣的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