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子杰,从明天起,我就不能跟你一块去学校了!”

秋天的家乡,野草枯黄,两人躺在这片荒凉的大地上。小丽说这句话时,寂寥的天空,正好有只飞鸟越过,嘴巴里叼着的那根狗尾巴草,突然就断了。

“小丽,我跟你一块去找你爸妈评理去。”

“子杰,没用的,爸妈说女孩子读太多书,终究是别人家的,再说我弟弟学习成绩比我好。他们说我早日赚钱,好早日做面部整容。”小丽拉住我的手,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我望着小丽那张脸,只能无声的去回忆……

当初小丽跟他爸妈搬来我们村时,我们还没上幼儿园,一帮野孩子,小脚丫不是踩在田野里抓泥鳅,就在池塘里捉鱼。看到小丽的第一印象,丑,没有长头发的额头,布满疤痕,除开她的鼻子,嘴巴正常外,连眼皮都是跟眼角粘一块!

“丑八怪,丑又丑,大白天,尽吓人,到晚上,吓死人……”每次只要小丽出门,伴随她身后的都是一阵幸灾乐祸的童谣。有次,不知哪个缺德鬼捡起一块小石头,砸上了端着盆出门洗菜的小丽,可恶的是那石头彷佛从我那砸出的完美抛物线。小丽丢下手中的盆,首次像头愤怒的小狮子,带着所有的压抑跟怨恨,冲向了我,就这样我们扭打在一起,撕咬,拉扯,发挥着小孩子该有的防护本能……当战争结束时,两人灰头土脸,鼻青脸肿被各自父母领回家!也许是不打不相识;也许是回家后爸妈第一次很严肃的告诉我,子杰,小丽是残疾人,需要大家关爱,总之,那天后,我成为了小丽第一个小玩伴。

我带她加入我们玩过家家的队伍,我带她去后山看我们驻扎的革命根据地,我带她去爷爷的地里摘那些尚未成熟的小黄瓜,我带她穿越那些战争时期遗留下来的窑洞,我带她去草地里挖可以生吃的野菜……

就这样过完我们不用上学,不用管束的童年,每次开学,小丽都会拉着她奶奶手说,我要跟子杰同班!而每年,我就像小丽残缺童年的护花使者,每次有人骂小丽丑,我就发挥我孩子王的权利,唆使所有人跟那个骂人者绝交!

可能是畏惧父母的严厉,我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而小丽总是处于中层,小丽太忙了,她父母每年都在外面打工,她从小学开始就跟着她奶奶,学会做饭菜,洗衣服,照顾弟弟。而我总像只贪吃的小馋猫,每次从家里饱食过后,打着去小丽家写作业的名义骗过父母,溜去吃小丽炒的大白菜,小丽也每次都会提前把我的碗筷准备好,而小丽高龄的奶奶也慈爱得纵容着小孩之间的小美好。后来小丽在她奶奶死去那年,她才告诉我她脸上的伤,是因为奶奶急着上厕所,把年幼的她放在火堆旁的小凳子上,过于好动的小丽,就这样,一个不经意的翻身,脸部扑上了那不明亮的小火海……曾经我问小丽,你怪奶奶吗?小丽总是摇摇头,说:子杰,奶奶也不想这样!那年,我们才上五年级……

“子杰,在想什么啊?”小丽摇了摇我的手臂“起来,我们一块去山顶看马路吧!”

我立马跃身而起,朝山顶跑去“小丽,快来追我,追到了我了,我放假陪你去放牛!”

“子杰,慢点跑,小心摔跤,等等我!”

山间布满了我们欢乐的回声,宛如我们不用忧伤的童年……

“你看那条马路,我爸说沿着它走,可以一直走到城市,那里的小孩都穿着红色的小皮鞋,有好多高楼大厦,就是大牛爷爷家那台黑白电视里放的,你还记得吧?”我指着那山间唯一通向外面的泥巴路。

“你让我喘口气”小丽气息踹踹的坐草地上。

“小丽,老师说等我们考上高中,就可以去山的那一端上学了。”

“子杰,有一天,你上高中了,考大学了,你很幸福,会永远想起我吗?”小丽的眼睛里布满了迷茫。

“我会学医,将来亲自治好你的脸。我会让你,跟我一样幸福。”我又开始嘻嘻哈哈去抓乱小丽头上那稀有的头发。

第二天,小丽走了,我像往常一样,在凌晨的黑夜里,敲开小丽家的门叫她一块上学,她妈妈说小丽一大早就跟着她爸去市内了。小丽说等她赚到整容钱了,会回来给子杰带好吃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小丽妈妈看到了快哭的我,所说的安慰话,还是小丽真的给我留下了只言片语。

第一次发觉通往学校的泥泞小路原来很漫长,第一次发现天空很黑,我有点害怕。

那年澳门回归了,那年举国同庆,那年初中没有毕业的小丽,与我形影不离的小丽,没有跟我告别……

2004年的夏天显得格外燥热,火红火红的太阳烧烤着大地,明晃晃的日光刺激着人体身上每寸肌肤,汗水宛如小溪般滑落。我眯着双眼45度仰望那疯狂的太阳,心想:开学怎么定在这黑色的夏天,好不容易从中考的考场滚过来,还不给喘气的机会。

“同学,请问3栋宿舍怎么走?”

一张露着八颗白牙的笑脸,突然闯入眼帘!明晃晃的阳光,打在他那张眉清目秀的脸上,更加衬托他那口白牙,白的耀眼!这小子到底用什么牌子的牙膏?连我表姐那口时不时跑去医院清洗的牙齿也没他白啊!

“喂,同学,还好吧?”我在他晃来晃去的手前,回神,心想:这家伙,不会以为我看帅哥看呆了吧,不过刚才的确有那么有点,哪里有帅哥白给看不看的啊,还是突然掉下来的这种!脸蛋刷刷的,感觉有点火辣辣。

想想自己脸红的囧态,潜意识:赶紧灰溜溜的潜逃吧……。

“同学,你还没回答3栋怎么走?”那口白牙好像发现了我想溜的小动作,抓住了我洁白如玉的手腕。我堂堂苏小沫,根正苗红的一小青年,辛苦的长了十几年,第一次拉手就这样被这无厘头的家伙给剥夺了,即使这小子长的也不耐,但是,士可杀不可辱。我苏小沫压根就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