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洋洋领我进了女员工宿舍,我见是单人单间,中间一张上了漆的榆木桌,桌上摆着笔墨纸砚等简单用具,架子床上挂着浅灰粗布床帐,心中倒也喜欢。研究生寝室还四人一屋呢,相比之下,海归派环境还是不错的。
暖洋洋去了一会,回来便端了个托盘,上面一碗温热白粥,椒腌黄瓜,盐鸡厮,炝白丁等几样爽口小菜,喜得我连连道谢,也不客气,便吃了起来。
暖洋洋见我吃得香甜,笑吟吟道:“你吃过了便休息一下,晚些时候带你去见各位师兄师姐。”
肚中有食,四肢舒坦,摇摇晃晃爬上架子床,盖了床粗布花被便昏昏睡去。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之中,感觉有个影子飘进了这房间,我张口问是谁,喊了半天却发现时无声的,想要起身,却全身发沉,连翻身也翻不动。
那影子慢慢挪过来,似乎是个女子,又似乎不是,我努力想看清她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她在床头立了一会,几滴温热液体淌到我脸上。
隔了不知多久,一人口里喊我名字,一边推我,我这才起得了身,一看暖洋洋站在床边,哪有其他人影?
暖洋洋道:“刚才只有眼珠会动,怕是魇着了吧!”
我起身摸摸脸上,湿湿的,难道是我自己的眼泪么?突然间寒毛倒竖,全身发冷,暖洋洋及时递过一件月白裙子,我接过穿好,随她出门。
掌灯十分,四下俱静,偌大的宅院仿佛沉寂下来的巨兽,由近到远一盏盏灯笼泛着晕黄的光,照着的洗得泛白的石板。白天那几个下人都不知去向,这夜给海归宅平添了几分神秘。
门帘被高高掀起,露出暖洋洋那张黑里泛红的脸“宋师妹,师傅叫你过去,和师兄弟们见个面呢。”我连忙应下来,随暖洋洋前去。
一路万籁俱静,只听见脚步踏在石板上的声音。不知怎地,这晚上的宅子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让我不寒而栗,彷佛身后有双眼睛盯着我一般,几次回头,却空空如也。我将衣领拉高了些,却总觉得耳后丝丝冷风吹过。
“师姐你觉不觉得这宅子太静了些?”我忍不住问道。
“平时就是这样的,师傅体恤下人,一到掌灯大家都散去了。”暖洋洋话不太多,问一句答一句,倒是省了口舌。
不多时便走到了大厅,师兄师姐们都以到了,我们竟是最晚的。我当下稍稍有些不安起来,快步走进大厅。
海百川看见我和暖洋洋,便道“你们来了。这是我新收的徒儿宋昔城。昔城啊,快来见过大家。”“这位是你大师兄何松竹。”呵呵大师兄和小师妹的故事我最爱看了,这何松竹也是帅哥一名呢,面部轮廓分明,气质清朗,笑容温和。看着有二十五六岁了,比我还大上一点,不错挺合适的。
“大师兄好。”我见了帅哥就笑眯眯,我也没法子。
“师妹有礼。”何松竹冲我微笑。这小酒窝,还挺迷人的。
“这是二师兄侯非。”这侯非年纪要大些,和我打了个照面,面上忽现一丝惊异神色,又来了!又是那种眼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师姐你已经认识了,这是四师兄安子淮。”打了个照面,原来是刚才那自作主张的耍帅男,我便带了点诡秘的笑叫了声师哥,心里暗道:小子,这回你可有把柄落在我手上了!
安子淮倒也丝毫不脸红,大大方方受了这声师哥。
师傅接着介绍了一票师哥师姐,可是我的记性实在是不好,到三就是极限了,所以除去前三个,剩下就混个脸熟,为了方便我快速记忆我按着他们的样子分别给他们编了别名。分别是五师姐芝麻糕,六师兄核桃酥,七师兄肉夹馍,八师兄波罗蜜,九师姐樱桃,十师兄鲶鱼怪,十一师兄月饼,十二师姐叮当铃,十三美洋洋,我便是第十四名弟子。
习武之人倒也没那么多讲究,磕了头,倒了茶,我就成了真正的海归派第十四名弟子。师傅讲了讲基本要求,我简化了一下,无非是尊师重德,不要乱搞男女关系之类。
临了又加一条不要随便在宅子里闲逛,尤其是掌灯后不能出门。这门规有些古怪,估计是怕我到男生宿舍乱逛,我当下拍拍胸脯表示承诺。大家聊了会武功,也就散了。
我和几位师姐一起回寝,说说笑笑倒也热闹。彼此问了生辰岁数,倒是我这个十九的假岁数还比她们大上一点。大龄师妹这身份还真有点尴尬。
樱桃对我说,“师妹你一个人睡晚上可不要害怕啊,若是睡不着只管来我和聊聊天。”
“好啊。”我口里应着,心想这未免小瞧我了,想我可是背包客,拿上旅行册就能独自闯天涯的。
晚上回了自己的房间,对着一灯如豆,前所未有的伤感悄悄侵袭。这古代人天黑了七八点就睡觉,没网络没电视的,让我这个过惯了夜生活的人怎么办!干脆大着胆子出去散散步吧。
我悄悄掩上门,记得刚才和暖洋洋往前厅走时有个回廊来着,好几盏灯笼也不太黑,不如去那看会星星吧,是不是没有空气污染的古代星星都比较亮呢?
在回廊靠着柱子坐定,抬头仰望星星果然灿烂明亮,漫天斗大的星子闪耀,中间一道宽宽的白纱带,我用我那不太丰富的天文知识判断着星座。星星,流萤,天上的牛郎织女,地上并肩看星星的少年爱侣,爱究竟是永恒还是瞬间,爱是天上银河两岸相思还是人间白头?
突然听见一个女子凄凉遥远的歌声好像是“美人笑道,莲花相似,情短藕丝长”。深夜静得出奇,风吹着树枝摇曳作响,那女子的歌声便一线线地飘了过来,那声音中却似乎带着巨大的悲切。
我好奇心起,便想一探究竟,顺着那歌声向后院走去,才绕过大厅,前面却立了一人堵住我去路,却唬了我一跳,抬头一看却是安子淮。
我见了他便没好气,嘲笑道:“夜深了,师哥怎么还不睡?难不成把荷包也落在了烟翠楼?”
安子淮邪邪笑道:“师妹怎么也不睡?难不成手脚发痒又想打家劫舍?”
我哼了一声,“你见我打家劫舍来着?”
“那你见我夜宿烟花来着?”
我一时语塞,知这厮牙尖嘴利,便不作理会,向后院走去。
安子淮拦住我脚步,“师妹可是忘了师父的规矩?”
“我听着后院彷佛有女子的歌声,想去看个究竟。”
安子淮侧耳倾听,一脸莫名其妙,“师妹莫不是年纪大了,耳朵不中用,竟然产生幻觉了?”
我再仔细听,那线若隐若现的歌声果然不见了,难道真得只有我一个人听得见?
我一头雾水,呆呆立了会,冷风吹过,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