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亮的月色星光下,行走在田间小路上,周安心头小小的郁闷再起:
重生以来他就对科举为官的仕途不怎么感兴趣,原因很简单,看不得类似于四书五经的书籍,也不想寒窗苦读浪费大好光阴;如今这条路子被堵死了,却反而心头略有些失落。
人嘛,都这样——挑挑拣拣,发现没得挑拣了,才发现其实那玩意儿真的不错,可惜不是自己的了。
“本来就不是我的,只是先前不知道,还无比自恋天真的把科举仕途作为了一个选择目标而已。”周安自嘲的嘟哝了一句。
那么以后的生活该怎样进行下去呢?
这般较真且带着点儿郁闷的一想,周安才发现原来当官实在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选择——因为权势就像是个可以下蛋的公鸡,除了能下出无尽的叫做财富的蛋之外,还能在鸡群中趾高气昂的挑拣母鸡,打击其它公鸡,让母鸡也帮着一起下财富的蛋,并且生养出更多能产出财富的崽子来……
周安忍俊不禁的自己笑出了声,他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个小品段子,便在这空旷无人的田间小路上,对着星空明月,带着些醉意的喊道:“我要做公鸡,做下蛋的公鸡,公鸡中的战斗鸡!”
怀揣着这般伟大的理想,周安像个孩子般双臂向后伸展仰起,做展翅低飞动作,蹦蹦哒哒的往周家村飞奔而去。
他娘的,郁闷啊!
……
周家村出大事了!
比之去年的反贼被抓走砍头、今年周安起死回生、周安暴打周长新……还要令人激动的大事——族长兼村长周祥泰、周长新的老婆柳桂枝、十二岁的周旺都被凶悍的官差们给抓走了。
这实在是令人惊诧。
上午的时候,官差来带走了周安,于是人们知道周安要倒霉了,周长新家把他告了;下午原告一大家人反倒被凶巴巴的抓走,而且有官差随后骑快马到周家村找到韩春娥,告知周秀才一切安好的消息。
这种巨大的反差,令周家村的村民们一时间总觉得像是在集体做了场梦似的。
议论纷纷,谣言顿起:
“知县大人其实是周世青的门生。”
“什么呀,他们两家本来就是亲戚。”
“我猜是朝廷下了旨意,为周世青大人平反昭雪了……”
“得了吧,我听那些官差私下里说,周安在县衙里暴起发怒,吓得知县钻到了桌子底下,不得不听他的了。”
“周安的武道境界有多高?”
“很高……”
……
有了这般令人激动的爆炸性新闻,也就难免人们在这炎炎夏日的夜晚,越发睡不着觉的坐在大街上乘凉八卦。尤其是村东头周安家门口,更是聚拢了一大堆八卦之心激动的娘们儿,坐着马扎、砖石、小凳,陪着韩春娥望穿夜色盼儿归。
终于,周安踏着夜色回来了,远远的看到家门口坐着一帮人,周安有些担忧起来,出什么事儿了?
当看到母亲激动不已的从人堆中站起来望着他时,周安才松了口气:“娘,这么晚了还没歇着……”
“没呢,没呢,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韩春娥激动的上前攥住儿子的手,上下打量着,好像生怕儿子身上哪儿掉了肉一般。眼含热泪的打量了半晌发现确实完好无损,韩春娥悬着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下。
旁的这些大娘大神大嫂子们纷纷上前招呼着:
“秋平回来啦。”
“哎呀,瞧把你娘给担心的,唉。”
“我们也都担心着呐,这不,就陪着你娘等着……”
“秋平真出息!”
“是周秀才!”
“对对!”
……
周安心头疑惑,这帮老娘们儿大半夜不睡觉围在这儿干什么?不过脸上一如既往的带着微笑、礼貌、和气,和众位打着招呼客套着。不同的是今天的他说话时略带酒气,让街坊们越发羡慕——瞧瞧吧,知县大人还请周秀才喝酒了呐,指不定哪一天周秀才就能当上举人、进士…..状元!
既然看到周安平平安安且很可能和知县大人喝过酒回来了,吃过晚饭后便聚在这里等到现在的街坊们也就心满意足的各自散去,回家把周安回来的消息告诉家里人。
这种社会环境下,普通的乡民们闲时确实无趣至极。
回到家中,简略的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知了母亲,周安便劝慰着母亲早早的歇息去了。
当然,周安对母亲所说的事情经过,是按照田之闵所提醒的那般去说的。
倒不是非得隐瞒母亲什么,只是周安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便让她知道,那样的话反倒不妥,会让母亲心中越发担忧。
……
躺在炕上,周安久久不能睡去。
田之闵今天的举动实在是有些怪异,周安可不认为自己的人品会好到爆掉的程度,让这位知县大人身旁的心腹师爷这般推心置腹的款待。
酒意渐渐散去,周安的思维清晰了许多,待终于想明白之后,不禁感慨自嘲:“人间好,人心妙,人情复杂,人事颇多……自己还得好好练啊——睡觉,养足精神准备做一只能下蛋、能战斗的公鸡!”
田之闵是知县钱菊明的心腹,所言所行自然有着钱菊明的意思。
细想之下不难明白:这件敏感的巫师豢鬼害人的案子,如若不小心的话很容易牵扯到方方面面,被有心人所利用,变得愈加复杂。
因为周世青曾经是朝廷高官,一封致命的奏疏更是轰动朝野上下。
所以即便是周世青已经被贬为庶民,而且死去几年了……但人走茶凉的事儿,只是在他没用的时候才会凉了;一旦有用,必然会被人继续倒入权势的茶壶中烧的沸腾滚烫。
假如周世青是被巫师使鬼仆害死的消息传出去,哪怕是假消息,也必然会引起上层的震动。
那样的话,钱菊明就麻烦了。他在皋沂县是一手遮天的大人物,可在上层高官眼里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上层随便涌动点儿暗流,就能把他这艘小舟掀翻,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难得,周安能想到这些。
这一点,必须感谢这副肉身原有的思维和记忆——曾经的周安虽然没有亲身经历参与过那种官场上的阴险狡诈的斗争,却耳熏目染的体会了父亲的艰涩、刚硬和……愚忠!
事实也确实如此,身为一个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抱负,只想着安安稳稳善始善终做知县的钱菊明,胆小却不失精明——他深知其中其中利害:
……
丁水昌老婆颠颠的回了家,看了眼儿媳妇儿房间的一片漆黑的窗户,撇撇嘴回了屋,把正在呼呼大睡的男人晃醒,道:“哎,他爹,周安真的回来了。”
“哦。”
“知县还请他喝了酒呢。”
“哦。”
“哎你听我说啥了没”
“听见了听见了,碍着咱什么事儿,睡吧睡吧,大半夜的。”
“别睡呀!”她颇为认真的说道:“你发现没,彩儿这一天都心神恍惚没着没落的模样。”
“没。”
“你傻啊!我寻思着彩儿十有八九是看上周安了。”
“她看上人家管什么用,人家是秀才,和知县大人都能攀上交情的人物,能瞧得上她这个克夫的寡妇?整天瞎想些什么呐,赶紧睡吧……”
“那要是周安相中了彩儿,要收房咋办?”
“你这死婆娘,别睁着眼睛做梦了,睡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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