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随便——”爱德华摆了摆手,“不过别算上我。房间里的摆设我已经叫他们撤掉很多了,玩起来应该比较方便。”
“啊?小孩子不玩么?”薇妮顿时有些不高兴,“那,那我们真的可以随便玩么?”
“我看算了。”艾瑞丝说,“丢下主人自己玩,真的很不礼貌。”
“才不要呢!既然他说我们可以随便玩了,干嘛不玩,哼!”贝莉卡得意地昂着头,一脸坏笑,“今天真是意外呢,我还以为爱德华是那种死板的贵族少爷——走,不要理他,我们自己玩!”
“贝莉卡,别这样……”杰克刚想说什么就被贝莉卡凶恶的眼神给堵了回去,“你不许帮他说话!”
经过了好一番争执,几人才做出了决定。爱德华坚持不跟他们一起玩,他要去屋外走走,一会儿再回来。不过他可以让山姆陪大家玩。薇妮和贝莉卡却是吵吵闹闹一定要玩的,芭芭拉这个大孩子似乎也很想玩……于是,就这样,来自沃格的客人们,和山姆一起在这空旷的大房子里玩起了捉迷藏。
关于爱德华说的什么“说不定屋子里会闹鬼”,根本就是吓唬人的!但是这屋子真的很大,貌似童话里的那些鬼怪故事,都是发生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山庄吧……
贝莉卡飞快地穿过一条没有点灯的走廊,阴天的阳光,从墙壁两侧镂空的花窗投射进来,影影绰绰如同幻境,走廊仿佛被这光拉长了,似乎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啊!”她小声叫了一声,赶紧捂住自己嘴巴,一道黑影赫然落在她的正前方,不好,山姆会听到的!得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她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发现刚才吓着她的,不过是窗户里飞进来的一只枯黄色猫头鹰。
“吓死人了,去,去去去。”她有点懊恼,冲着那只猫头鹰发了一通火。没人看见吧……唔,本来她就早已跑到很偏僻的地方了。
跑进前方那座很暗的小楼,看了一会儿,她找到一座螺旋形的楼梯。
唔,上去好了。她顺着楼梯就往上爬,然而,就在她的手无意中摸到楼梯扶手的时候,却感觉扶手上湿乎乎的……
楼梯的最上方,亮起幽幽的昏黄光亮,那光亮来自一个巨大的人形后面——不,那不是人形!那只是……半个人?!而且那半个人还穿着盔甲,好像古代的骑士!
“哇!”她脚下不禁滑了一下,啪地一声摔倒在地上,“什,什么东西……”
手忙脚乱地摸出挂在身上的剑,半个骑士挪动了一下,露出一位满脸歉意的女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女仆举着小灯,连声道歉,“我不晓得客人会到这里来,这里只有老爷的书房和收藏室,一般情况下就连少爷他都不来的……”
“……你,你是?”
“啊,我是这个山庄的女仆,您看,我在打扫卫生呢。啊!您怎么摔倒了?是不是地板太滑了……真是对不起!”女仆放下灯,跑下来扶她起来,她这才发现,楼上的那个大玩意,只不过是座中空的金属雕像而已。
“没,没关系……”贝莉卡感觉丢死人了,“哈哈,我就说屋子里怎么会闹鬼嘛,就算要闹鬼也得等太阳落山啊,虽,虽然今天有点阴啦……”
“闹鬼?”女仆听得莫名其妙,“我从来没听说过米勒山庄会闹鬼啊?”
“……又被那个臭小子耍了。”
气呼呼地跑出阴暗的小楼,绕过走廊外面的草坪,转了一会就发现自己完全迷了路。这里的房子为什么都这么像?都是金色的屋顶和白色的墙,而且好多房子看起来都根本就没人来过。唉——就是呀,爱德华那么小,能住几个房间?
跑了一会,她发现一座造型很别致的屋子,好像是个室内花园,半圆形的阳台,延伸到清澈的月弯形水塘上面。咦?奇怪……刚才好像看到这附近有人?她琢磨着,走到花园里面。
花园没有门,面对草坪的一侧,是一排柱子,里面只种了一些郁金香与玫瑰。吊兰从房梁上的金属篮子里垂了下来,青青翠翠仿若一道门帘。
“呀,爱德华的家里还有这么好玩的地方。”她向着水面探出半个身子,“嗯?”
后面好像真的有人!不,不会吧,女仆都说这里不会闹鬼的,而且这是室外啊!她迅速转过身,握紧手中的剑,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真是的,在别人家里玩剑不觉得很不合适吗?”
“啊——”
“是我。”花园的外面,出现了坐着一个人。是爱德华。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你干嘛吓我。”贝莉卡生气地指着他,又四下看了一圈,“你快走啦,别跟我说话,我得躲起来,不然山姆会找到我的。”
“为什么要这么认真啊,放心,山姆他肯定想不到你能跑到这里,过来。”
“我干嘛要听你的!”
“因为我找你有事。”爱德华叹了口气,自己转着轮子往这边走了过来。他居然没有使唤任何佣人?
“是那个火枪手教你礼仪的吧。”他很平静地问道。
“是啊,还有芭芭拉也教我了,但是艾瑞丝比她懂得还多。”反正赌约的风波过去了,贝莉卡也不怕他发现,“弹钢琴的也是艾瑞丝,艾瑞丝很厉害——”
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她突然扭过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呆了几秒钟,她几步跑到爱德华面前。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怎么冒出来的呢!怪不得我刚才就觉得这里有人,原来是你躲在这里!”
“哦,是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嗯……其实我是看见你往这边来,才跟过来的。”爱德华抬头看了看屋顶,耸了一下肩膀,“我没躲,我不知道你眼睛怎么看的。”
“你居然跟踪我!”
“跟踪了一会儿。”爱德华很坦然地承认,“喂,贝莉卡,留在这里吧。”
“才不呢!”贝莉卡抱着胳膊,“我干嘛要住在这种闹鬼的地方啊!”
“真的有闹鬼?”爱德华似乎有了点兴趣,“我都不知道呢。”
“你……”想起刚才的窘事,贝莉卡不禁一阵脸红,“哼,不玩了,我要回去了。”
“你往哪边走,大厅在这边——”
“……”
爱德华又转动起轮椅,向着大厅的方向。“这房子有那么大吗?比我在利贝拉住的地方要小得多,但是房子大又怎样?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大概一点都没有吧。你肯定不会有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啊!”
“好像自己根本不存在的感觉。”
贝莉卡懵了,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爱德华,过了好一会儿才跑过来跟上他。“什么叫好像自己根本不存在的感觉?你不是就在这里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你认为,爱德华·米勒是谁呢?”
“就是你啊!”
“那,我是谁呢?”
“你就是那个讨厌的欺负人的满肚子坏水的死小孩!”贝莉卡恶狠狠地瞪着他,然而,爱德华却完全没有生气,反而回过头笑了——从来没见过爱德华露出过这种笑容,仿佛是发自内心的一种高兴。
“谢谢,我喜欢这个评价。”
愣了半饷,贝莉卡猛地拽住爱德华的轮椅,使劲向后一拉,爱德华往前一倾,整个人栽倒在草地上,他生气了,不过生气的脸上还带着笑意,他向贝莉卡伸出一只手。
“扶我起来啊,你这个野蛮女!”
“自己起来,我才不帮你呢!”
“你有没有脑子,就算不是因为脚伤……我有多久没走路了啊,总得慢慢习惯吧。”爱德华抱怨着,却不再伸着手,倒是心安理得地坐在草地上了,“贝莉卡,留在这里吧。”
“咧!”贝莉卡冲着他吐着舌头,“才不要。”
“那要怎么做你才会同意呢?”
“你干嘛非要我留在这里啊!”
这个问题似乎问错了,因为爱德华的表情顿时僵硬起来,他板着脸,无奈地翻了翻白眼,低头看着草坪。“笨蛋就是笨蛋,我是在求婚啊。”
时间仿佛被冻住了。贝莉卡眨着眼睛,努力想弄懂这家伙又在耍什么花招。
“……这是什么圈套?”干脆直接问。
“什么圈套都没有!”爱德华居然气得喊了起来。
“那你干嘛跟我求婚啊,你是不是太无聊了?”贝莉卡歪着脑袋,“啊!你肯定又想让我扮淑女了!你也知道,那些礼仪全是别人临时教给我的,我就是不会啦!扮淑女好烦人的!”
“唉……你没救了。”爱德华用力吐了口气,“我没有那么坏吧,以前的事,好吧,是我太无聊了。不做出点什么,就觉得没有存在感,我就是那种人。”
“所以你就写恐吓信耍人?”
“如果‘天启之翼’真的盯上我,不是很有意思吗?”爱德华好像对危险完全没有概念,“我想找到一些我跟他们不一样的地方,跟我的父亲,我的祖父不一样的地方,不是作为米勒家族的一员,而是仅仅作为爱德华而存在着。”
“什么跟什么……”
“但是我也害怕,害怕祖父看出来,我甚至害怕他会出现的任何场合。”爱德华拍了一下轮子,“你应该理解我不愿意站起来的原因,如果不这样的话,祖父不会让我来这边的庄园的。”
“——原来你在耍你的祖父啊!”贝莉卡顿时恍然大悟,用力拍了下手掌。
“我不敢。”爱德华的眼神,却忽然掠过一道阴暗,“我会跟祖父撒娇——我小时候,偶尔会那样做,但我不敢反抗祖父的决定,我只是他的影子,或者连影子都算不上,我也不知道我算什么。”
“你又在发什么牢骚!”
“贝莉卡应该没有吧,好像生活在谁的影子中……那种感觉。”爱德华稍微抬起一点头,看向贝莉卡的目光,难得这么认真,“好像在重复着谁的人生,好像在为谁而存在,你不会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我真羡慕你,冒险家小姐。”
“什,什么呀!我也有为谁……”贝莉卡皱起眉头,忽然之间,一种奇妙的心情在她心中隐隐约约地浮现着,可她却怎么都捉摸不到,“我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