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芳不在屋里,长房老太太身边的位置就轮到琳婉和琳怡了。
几位小姐都被吓了一跳,大家顺利成章站在长辈面前撒娇。
长房老太太安慰琳婉和琳怡,“好了,好了,宋大爷也不是坏人。”
琳婉道:“我们也不是被宋大爷的声音吓到了,就是……也没看清楚……”
整件事总不能都推在宋大爷身上,归根结底宋大爷还是被人利用,宋家人品如何她不知晓,但是她不准备给宋大爷添堵。琳怡也点头,“是没看清楚人,我倒是被丫鬟、婆子一闹吓到了。”
郑七小姐也拿着帕子掩嘴,“我也是被下人蜂拥地过来吓着了。”
几句话遮掩过去,大家也都释然了,众位太太都知道,就算是有内情,陈家人也不会现在说出来,只有回去慢慢打听。
这时候琳怡已经将腰间的铃铛拽下来,特意让铃铛上的穗子散了一地。
大家喝茶的功夫,白妈妈和宋太太进了屋。
长房老太太忙直起身子关切地问宋太太,“大爷怎么样?有没有吓到?”
长房老太太没问她错,倒是关切辉哥。宋太太眼睛一红,“真是没想到,带他来惹出这么大的事。”
长房老太太伸手道:“好孩子,这边来坐。”
白妈妈忙将宋太太让到椅子上。
“我们都是为人母的,都知晓你不容易,孩子病了你也没法子,这不是你的过错,再说大爷也是身不由己,要怪就怪下人们一通蝎虎吓着了女娃娃们。”
长房老太太这样温声一劝,宋太太的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淌,花厅里的女眷忙劝慰。
过了一盏茶时间,二太太田氏也从外面回来坐下。
长房老太太立即问:“琳芳呢?找到没有?”
田氏还像往常一样安宁、温和地笑着,“找到了,在园子里摔了一跤,正在房里换衣服呢。”
长房老太太皱起眉头,“这孩子,怎么这样不小心?下人也是不来回一声。”
田氏笑道:“帮我去厨房张罗茶点时摔了,丫鬟是想来禀告,琳芳不肯,怕吓到老太太又惊了客人。”
田氏话说的不留痕迹,琳芳一下子成了贤良淑德的好女儿。
不一会儿功夫摔跤的琳芳端着糕点进了屋,“宴席已经摆好了。”
长房老太太笑着起身,“走吧,别让孩子们饿着了。”
一屋子人不留痕迹地去了宴席处,大家的目光仍旧要在琳芳身上徘徊,琳芳的发髻被重新梳过,衣服换了一套崭新的,面上用了厚厚的脂粉,眼睛有些红肿,紧紧攥着帕子,仿佛生怕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冒出来,让大家看出端倪,于是举止都带着怯意。
齐三小姐先忍不住和妹妹咬耳朵,“怎么看也不像是摔了一跤。”摔跤哪里用得着从上到下的打扮,“莫不是,被宋大爷捉到了?”
齐五小姐脸色难看,这话好在没有别人能听见,否则陈家人一定恨死她们姐妹了。不过琳芳的事也是明眼人一看就知晓。
郑七小姐就向琳怡眨了眨眼睛。
大家吃过了素斋,听了田氏念佛经,时辰已经不早了,前院的男客都来陆续拜见长房老太太,众位小姐就坐在长辈身后拉了竹帘。郑七小姐用红绳子在手上打了个花样,得意洋洋地传给琳婉、琳怡和齐家姐妹看。
齐三小姐先试了试无论扯哪根绳子都不能将绳子解开,齐五小姐看着有趣也伸手扯了几次,直到琳婉几个都试过了,郑七小姐才得意洋洋地摆在琳怡眼皮底下,“上次看了你的鲁班锁,我才想起这个,这是我小时候母亲哄着我玩的,母亲说是真太妃教的呢,”话音刚落,“哎呦”一声,看到琳怡拿着的绳子另一端,线花已经从郑七小姐手里散开。
郑七小姐得意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你怎么就解开了。”
琳怡拿着红绳笑道:“刚才看着你系了,就想着从你最开始绕的地方扯说不定能扯开。”
郑七小姐觉得陈六小姐这话听起来耳熟,刚要想到出自何处,就被齐三小姐“咦”一声打断了思绪。
齐三小姐道:“刚才我明明都将绳子扯过了。”
琳怡看着郑七小姐的胖手笑着指点,“要挑着她小手指上的线扯才行。”
齐三小姐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如此。”
郑七小姐伸出手在琳怡腰间重重地挠了一下,琳怡最是怕痒,被挠的连连闪躲,郑七小姐道:“叫你欺负我,叫你欺负我。”
不知道被欺负的是谁。
“对了,”郑七小姐忽然想到,“母亲说你绣的扇面真好,”说到这里郑七小姐扭捏起来,伏在琳怡耳边压低声音,“太后要过寿辰了,我还没有东西能拿出来,你和三小姐能不能帮帮忙绣块流苏。”
琳怡看向旁边的琳婉,琳婉正和董家小姐说话。
郑七小姐红着脸,“是我看三小姐的针线好,又想到你更胜一筹,才想出这样的主意。我也能请绣工帮忙,只是她们画的样子都极难看,拿出这样的寿礼我肯定要被那些人嘲笑。”
那些人。是说宗亲、贵女们吧!
郑七小姐悄悄道:“这几天母亲都拘着我,让我在房里学女红,说我要是在寿礼上让她丢脸,以后就别想出来了。”
看着郑七小姐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恳切的表情,琳怡也不忍拒绝,“好。”
郑七小姐才要高兴,琳怡立即提条件,“不过有一条,若是我做的不好你被人笑话了,可不要怨我。”
郑七小姐笑嘻嘻地道:“那是自然。”
郑七小姐话音一落,琳怡只觉得屋子里一下子静寂下来,听得外面清朗的声音,原来是林正青拜见长房老太太。
大家开始隔着竹帘张望。虽然视线被遮挡却能看到翩翩少年郎英俊的脸孔。角落里的琳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她不想去看林大郎却不受控制地抬起头紧盯着那个身影,他刚才在耳边的呢喃也重新回到她的耳朵。
“咬死你。”说的那么孩子气,那么可怕。那双黑眸子闪耀着微笑,就像深深的潭底,她从中看不到自己的影子。浑身一丝也不能动弹,只能忍他摆弄。想到这里琳芳觉得脊背上的汗毛都竖立起来,心脏不受约束慌乱个不停,最重要的是,她汗透衣襟却不想逃。
琳怡刚刚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琳芳,手就被齐三小姐拽了一下,“我哥哥。”
琳怡抬起头来,看到长房老太太跟前站了个穿着宝蓝直缀,目朗眉秀,行动端正的齐二爷。齐二爷话不多,看起来和两个妹妹的性子不大一样,是个万事规矩,肩头沾不得半点尘土的人。琳怡立即想到父亲口中,在翰林院出入的那些文官,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指甲整洁,领口严紧,不拘言笑,出口成章。齐二爷在国子监进读,等到入了场必定博个功名,靠着齐家的声名也能进翰林院。
表面上看来林正青做事轻巧圆滑,齐二爷刻板正直。怪不得在女眷里听到提起林正青的时候更多些。
郑十九呢?琳怡突然想起那个凤仪出众的男子,仿佛无论头顶如何风云翻滚,他都能似闲看落花般泰然。
行过礼之后,大家又留下来说了会儿话,然后才陆续离开。
送走客人,陈家自己关上大门,长房老太太还是问琳芳,“到底去哪里了?”
琳芳畏缩着看了一眼田氏,“真的……是摔了……”
长房老太太抬起眼睛仔细地盯着琳芳看,直将琳芳盯得低下了头。
“孙女不敢胡说。”
长房老太太冷笑,“让我去请厨娘来对证不成?看看你是不是去厨房帮手了?这多亏是在自己家,随你怎么说都行,要是去了外面还不丢了整个陈氏一族的脸面,”长房老太太说着将手里的一串铃铛拍在矮桌上。
田氏看到铃铛,再看看琳芳的表情也不禁动容,“这是……”
琳芳抬起头恶毒地瞧了琳怡一眼。
长房老太太像挥苍蝇似的摆手,“不用在我这里分辩,我这关好过,别的太太、小姐可都瞧着呢,六丫头不敢声张偷偷将铃铛取下了,刚刚是我跟她要来的。”说着看向田氏,“你侍奉佛祖这么多年了,有些话比我说的好,相夫教子哪样都不能懈怠,你今日就将琳芳领回去问个清楚。”
白妈妈站在一旁差点笑出来,二太太刚才还说凡事要先做好子女、妻母。现在老太太将这句话不软不硬地回给她,看她还有什么脸面打着孝顺的旗号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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