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惹祸

  • 深阁情仇
  • 仁至
  • 4426字
  • 2013-01-05 19:41:50

惹祸

“糊涂,我堂堂龙家,江南屈指可数的大富人家,不可能我嫡妹下嫁于一位长工后,我的女儿又同样下嫁位长工。”坐于正厅大椅上的龙老爷,颈暴青经,两眼怒瞪在堂所有人,然后重重的手一横,茶桌上的杯盘砰砰落地,指着在坐的各位,“这些年你们都做什么去了?”

龙府上上下下一片混乱,人心慌慌,在厅上坐的是主子们,厅外胆战心惊的站着好几排仆人丫鬟们。

“老爷,冷心已是长为二十九大龄尚未出阁,如今好好的有个信得过的人愿意娶回去做妻,又怎么就不行了呢?”说这话的便是这龙府的当下第一女主人,也就是二太太柯文雪,她有着端庄的着装,且自始至终保持严谨的表情,“难道就得让她一辈子老死在闺中。”

大伙儿都知道,这冷心也就是府里的大小姐,她是大太太杜玲珑所生,不幸的便是生她时大出血而死,所以她的名字为:龙冷心,一个让人一听就心冷的名字,不过话说回来,倘若当年大太太所生的是位男孩,那可就为长孙大少爷,命运自不会如今这般悲苦,应该讲活在繁华丛中的冷清。

“姐姐,你说得倒是轻巧,冷儿好歹也是出生大富人家子弟,四书五经,古书现文的也是样样精通的,就这单单的嫁给个长工,难不成要她去田地间写诗绘画,又怎过得下世人的眼啊?”这个四太太艾美凤,她自生的妖艳妩媚,可惜出生穷人家先前嫁到这龙府时只得处处小心谨慎,所幸连连生得两位少爷,当下少爷们已长大成人,也就嚣张跋扈的怨恨起当年所受的委屈,“老爷,那也是你的亲女儿啊!”

这柯文雪恨不得把这挑拨的妖女剁成两半,“这也是为冷心着想,若嫁过去,生得一儿半女的,可也是老有所依了。”

艾美凤轻轻的白了她一眼,想着就得让你不得体面。“哼,到时就怕连饭都吃不上,又去依谁啊,也怕是不能再像姑小姐那样嫁过去之前给他家建好房,建好院的,且每年从这儿运物品过去过活!”

“这话倒是听的让人寒心,难不成四妹妹教少爷们个个都是六亲不认的主,”柯文雪放平心镜,心想着:跟我斗,你不够格,于是略带微笑道,“但我可是教的贤儿血缘为至亲!”

“呦,原来是这样啊,也难怪了,贤儿他大舅每月都得来好几回拿这拿那的。”艾美凤甩开一下手中的白手帕,接着轻捂住脸窃笑,“亲戚啊,也得是救急不救穷的!”

这种拿着事儿进行的争斗可是让人最烦闷。

“你们不嫌丢脸吗!”龙老爷算是看出她们的针锋相对,即拍桌站起来指着她们,“我辛苦苦在外打点生意让你们养尊处优,你们回报给我的就是落下这个孽障在家!十多年前你们做什么去了。”

看这情景,艾美凤忙上前扶住,“老爷,别动气呀,这可是关乎女子一生的大事儿,也不是这一时一会就可以解决的,若是解决了,也保不了是好是坏啊。”

此话说得也有道理,龙老爷再看看那瞪着双大眼瞧着又不敢出声的与自己女儿同岁的五姨太叶漫茹,内心五味具全。

再瞧瞧只是静静的坐那里摇着香扇且一声不出的三太太宣梦蝶:她太安静了,难不成就因为她一生没有子女便对这家的任何事情都不闻不问。

“爸爸,妈妈,你们看我这身裙子好看吗?”从学堂回来的二小姐恩心穿着最新的露肩朔腰白色西洋长裙,跑进来,打乱了所有人的思绪,并在他们面前连连转了两圈。

十四岁那是初出的花蕾年龄,娇小的身段,细看去一头乌如宝墨的发丝在她额后头顶处于两枚黑细的小发夹分界线的将头前的发丝折夹住再往后长长且平整的披至腰间,光巧的脸上那双水水的大眼睛闪烁着清澈纯洁的光芒,就别再提盛于白雪的肌肤,整整的个人儿让人看了只得一字:疼,除过对她的疼爱那就是溺爱了。

“二小姐,我们回去,老爷和太太们在这儿有事情商议的。”紧跟进来的大丫头子月已是吓的小声哀求着。

“我不!”恩心坏坏的笑道。

叶漫茹不知自己女儿这会子会突然跑来,可是难为情的忙站起来对恩心说道,“好看,嗯,乖,快回你院子去!”

“我就不,”恩心抬翘着下巴,提着裙子转向在坐着的柯文雪她们,“二妈妈,三妈妈,四妈妈,你们说好看吗?”

“嗯,漂亮,”艾美凤连忙说道。“细细一看啊,比画上的西洋公主还要漂亮上百倍呢!”

“呵呵,”恩心听得美美的笑起来.“真的啊?”

“那当然了!”艾美凤即表现吃惊的样子。

柯文雪也带着和蔼可亲的微笑也说道,“好看,真真的好看。”

“呵呵”恩心笑的越发甜美了,但她立刻发现这三妈妈没说什么,于是上前轻抱着宣梦蝶双肩问道,“三妈妈,你觉得呢?”

宣梦蝶看了她一眼,略带笑意的说:“好看是好看,但裙摆太大了些,也太抛了些,不过若是穿在你姐姐身上定比你好看些。”

恩心收起双手,收起笑容,站直身子问:“为什么?”

宣梦蝶从上到下打量着恩心:“因为姐姐个子比你高,身材比例恰到好处是其外,脸上无可挑剔的精致,自然穿这裙子就显高贵与优雅,而你只是个小孩,再漂亮也只是个小孩,穿着就像个西洋娃娃,只能说是可爱而不能讲漂亮。”

恩心如同被浇一盆冰水,一时委屈的呆滞原地。

“不过若是裙摆小些,你穿也定是漂高极至的。”宣梦蝶站起来朝龙老爷走去,略略行了个礼,“老爷,我就先回屋了。”

众人看着,大气不敢出。

“哇啊哇。。。。。”恩心见宣梦蝶走远后,大哭起来,并伸着直直的双手朝龙老爷要抱抱的姿势走去。“爸爸。。。。。”

龙老爷见恩心那般可怜模样,忍不住扑哧笑起来,“我的心肝别哭,我叫裁缝们给你的裙子做小一些不就行了。”

恩心一听又急了,“可他们不会做,这是二哥哥从洋人那里买回来的。”

“哦,这样啊,那就叫志渊再去洋人那里买一件裙摆小的不就行了?”龙老爷轻拂着恩心的头及为疼爱的说道.

柯文雪这一听,马上说道,“就是啊,叫渊儿再去买一条也叫绸缎厂里主管事的耀华去外办事回来时带给你,比这件更好看的洋裙子让你穿得漂漂亮的。”

“别说一条裙子,要几条就可买几条就是了,你渊哥哥自是疼你的,只要你这宝贝一发话,他会跑遍整个上海滩去给你买着,各式各样的全给你齐全了。”艾美凤自然要在老爷面前突显她的大儿了的好处。

恩心听着这话也对哦,于就由哭转为笑的点头,“嗯,”

“这孩子。”众人也跟着笑起来,

叶漫茹十五岁嫁到龙府,只是未能像柯文雪和艾美凤那样生得男孩且只仅仅生得一女,但她也不需要像她们一样要靠自己儿子来保在这龙府地位,因为她一直受着龙老爷的宠爱。

而柯文雪,她是在杜冷珑死后半年嫁过来做正室的,自然家境也是非常的好,可为是大地主家庭,只是这些年被她嗜赌如命的哥哥也贩的不像样,卖田又卖山的,如今所剩的也只是一个空宅和两个跟着受苦的侄儿,虽是愤恨但又不忍心弃之不管,只得硬着脸面接济着。也只为心中那个痛,在她嫁过来一年后生下一男孩,可不幸带到三岁便夭折,从此也就信供佛祖,初一,十五的吃斋念佛自是不必说的,无尽头的施福于(接济)娘家也近于挖出了她的私房钱财。

宣梦蝶呢,则是当年在上海滩做生意的龙耀博对她一见钟情,而她对已有家室他却是置之不理,思想前卫的她知道他虽有富足的家业且有英俊的外貌但也是已有妻室了,他会取二房自然也会再取三房太太以至更多的,可最后不得已嫁过来也就纯粹是为了两家人的生意往来,用她的话来说是‘小妾的女儿是用来和亲的’。不过如今,她娘家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从先前的绸缎铺子和当铺,再到西餐厅与现在新建着大形码头做运输库存生意这几样可是高利润聚财的。而当下又是她同胞弟弟当家作主,对她是怀有万般愧疚的母亲,每年都会派船只运上上等的稀罕物品到这龙府,只怕没有生育的她在这大龙府里受委屈。不过她每每看到这场景倒是会冷笑着对陪嫁丫鬟彩云说:与其每年送这些贵重东西过来倒不如接回去供养还省钱些。而相隔几年她也会回娘家住上一段时间,大前年护送她回去的是大少爷志贤和二少爷志渊。

说到二少爷志渊那可是他二十岁人生中第一次出远门的,一落脚就被上海滩的繁华所震撼住,街上洋气的女学生,穿着露半边白花花侧腿的贵妇们,还有夜间灯火通明歌声四起的舞厅,所有的可是盛过他在省城读书时看到的百倍,于是便一心思的想着留下来。

宣梦蝶可是见得真,也就顺水做了个人情,让志渊以读书为由留在上海,并且住于她娘家。这一来,这个四太太艾美凤再刁钻可是对她言听计从的了,有时还得讨好一翻。而去年又再让三少爷志宏同她侄儿一起前往英国留学,如此的,她便成了艾美凤要精心侍奉神明了。

说起志渊,宣梦蝶可想起也有三年没回娘家,是否选个日子得回去看看。于是边走着边问紧跟随的彩云,“你想回上海看看吗?”

彩云一个三十出头的丫鬟,自从十岁被卖进宣府便一直伺候着宣梦蝶,她俩的感情也算是超越主仆了,“当然了,也已有三年没见到老太太了,”又指着身上的白色针织开衫,“你看,这还是老太太的赏的,做工多好啊,穿了这些年一点儿都没起球。”

宣梦蝶看她一眼,“嗯,这件也算是比二太太今年做的那件还精致些。”

“说到二太太,听说昨晚大少奶奶又吐血了,看来也八成是痨病,才二十一岁,嫁过来也就四年,也就药罐伺候了四年。”彩云看着没旁人,小声的说着。

“活活的一个美人胚子,到头来还是女儿家命溥的,只苦了贤儿,三个少爷中,他为人最实在,只可惜这婉儿同我一样没生一儿半女的,不过她是比我强的,至少贤儿是一心一意的和她过日子的。”宣梦蝶感叹着这本不该由她感叹的事儿。

彩云见她这般,知道自己多嘴了,她扶着宣梦蝶进院子,走上两三步后又再扶着上一座小小的如汉白玉石一般白净的石拱桥,桥下的池子里还残留着几处迟到而开放的荷花。“人哪,也就那几年光景,还是有个好的身子骨最主要,你如今过得可是比她们个个都强,想要什么,这儿买不到的,稍个封信回去,舅老爷不立马派人给你送过来。再说你刚才说恩蕊时,在堂的人有那个敢出声啊,老爷啊,心里还是最疼你的。”

“你啊,就是这嘴甜,黄莲一到你嘴里也成了香甜的蜜糖!”宣梦蝶听她这么说,断然笑起来。可又突然想着刚才在正厅里的谈话,“这恩心和冷心,可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就是,恩心一个人就一个大丫鬟,还带两个小丫头,一个书童的,这年头还有陪读的书童;可冷心就一个奶妈和一个丫头,还得她们自己在院子里弄厨房饭菜,相差也太远了。”彩云倒上一杯茶给宣梦蝶。“老爷这些年都不问冷心,怎今天又想到她呢?”

“眼下不正是老太太过逝二十周年,他啊跟他母亲感情特深,想着办个念典,于是昨天就去了后院的西府,也就便瞧撞见了冷心在秋千上叹唱汉时忧曲:‘秋风萧萧愁杀人,出亦愁,入亦愁。座中何人,谁不怀忧。令我白头。胡地多飚风,树木何修修。离家日趋远,衣带日趋缓。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唱得可是好,可听的也过于哀怨些,当场他就大发脾气一翻,回去算算冷心也已是二十九,要到三十光景了。”

“这啊,也怨不得冷心姑娘,老太太在时,虽不喜欢她,可也是过年过节的会带着跟大伙一起过,可就老太太一过逝,就连过年过节也让冷心自个儿单过了,这‘克星’的说法就也太重了。”

“所以啊,这柯文雪报应来了,取了个儿媳得了痨病,娘家又落魄得不成样。哼,还信佛,想必佛家也是恼怨她的了。”宣梦蝶冷笑道。“不过老爷到不是因为这柯文雪的谗言,他啊,还是记恨着冷心小时跟他二叔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