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依靠

  • 深阁情仇
  • 仁至
  • 4405字
  • 2013-01-17 15:20:58

何奶妈终于等到那女子远远向这边走来,她双手合并心里默念着谢谢老天爷恩慈让自己见着。于是在那女子走近车子时,她小心的上前,可还没接近,就被身边那穿军服的伸手一挡,而那女子瞟都没瞟她一眼直直的往车子里坐去。

这是怎么回事,好歹看一眼啊。

“杜雅蓝,杜雅蓝,”何奶妈急得跳脚大喊,这可是唯一希望啊。“四小姐,杜家四小姐。”

那女子听着这名字,先是一愣而后慢慢的转过头瞪着大眼睛瞧着何奶妈。

“我是何姐姐,”何奶妈看着她的表情,此时瞧自己的眼神,她是四小姐,一定是,于是她自己难以掩饰的狂喜上,“我是何姐姐啊,是杜玲珑杜大小姐的贴身丫鬟。”

这话一出,那叫杜雅蓝的女子随即脸色一沉,便不可思义的从车子里出来,推开待卫,握住何奶妈的手,“何姐姐?”

“对,我是。”何奶妈哭了,这是唯一杜家的存活下来的人,这也是冷心大小姐区别于他人的至亲。

杜雅蓝也是泪花布满了眼睛,可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位叫自己‘四小姐’的,也是忠诚于自己家人的人,“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怎么过来的,这些年你怎么过活的。”

杜雅蓝是杜玲珑在娘家里最疼爱的妹妹,杜玲珑十八岁出嫁时,她才八岁,只过了一年她更跟着舅爷出国去读书了,如今是相隔三十年啊,岁月的沧桑与裂痕充填了这悠悠的时光。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不来寻我啊。”何奶妈越发哭的伤心。

“好姐姐,这会子可是遇见了,往后定会有让你受福的好日子的,不必这么痛哭啊。”杜雅蓝扶着哭得要到下似的何奶妈。

“我怎要紧呢,你可有个亲外生女啊,她一直受着苦,一直在盼着你等着你啊。”

“外生女,姐姐过世时,我到是收到我哥的信,可没提生了个小孩啊,而且没过几年就再也没信了。”杜雅蓝强忍着想大哭的冲动,近于一个家族的毁灭啊。

“何奶妈,何奶妈。。。。。”

宣府的司机来接她回去,可是找不着人,于是到处叫着。

“快快擦干眼泪,”何奶妈对自己说道,又慌张的朝那人走去应道,“我在这里。”

何奶妈与宣府的司机说自己在这里遇见了个同乡的,多年没见了,过会同乡会送自己回去,也就让那司机自己开车先回去。

杜雅蓝见何奶妈和一个体面的下人说话,想着那又是谁,只等何奶妈一回就问了,“那是谁家的仆人。”

“宣家的,也是你姐夫第三位太太的娘家。”

“还取到上海来了,本事倒可以的。”

“家里还有四姨太,五姨太。”

“我姐真是错嫁上他!”

杜雅蓝扶着何奶妈上车,带着她回自己府上去,有太多的事情要知道,自己外生女又怎样个受苦法,当年自家又是如何遭难的。。。。。。

且说这杜雅蓝当年回国后,落脚于上海,并找了份翻译的工作,也就这工作当时的稀罕性与优越性让她结识了很多上层社会的名流们。在一次舞会上与出战归来的胡总司令一见钟情,只可惜那胡总司令已有家室,而这杜雅蓝则坚决表示自己绝不嫁人于小妾,于是便疏远那胡司令起来,何奈这对爱情的新奇与离婚的实行,胡总司令只得与前妻离婚,并于当月举办着盛大的婚礼迎娶这落难的贵族小姐。

这些年来,杜雅蓝已是生得一儿一女,见于对当下形势的担忧,她把自己的两个小孩如同当年的自己一样上完初小后便早早的送出国门去有着安定的国家学知纳才,学成后再回国成家造业,也同事让那胡总司令安心的奋战沙场。

何奶妈得知这些后,对她的学知与远见可是佩服的实实贴贴。在进去胡府时,虽里里外外比起宣府是差了些,可也是一栋大房子,也有着大花园的,仆人也不少,还有几个穿军服的仆人。

这杜雅蓝带着何奶妈直上二楼进着一间书房里,门一关,她迫切的想要知道一切,她亲自端茶给何奶妈,并温和的说道,“姐姐,你坐,你喝茶。”

“诶,四小姐,你过得可是好的。”

“也是自己争取来的,不然也是没有的。自家里没了,舅舅又克死他乡,独独的一人,凡事也是靠自己的。”

“那也得是你有那学知和胆量。”

“逼出来的,我也只想着要活好,要让父母们于九泉下能安心。”

“杜老爷,杜太太对你定是能放心的,只是你姐姐的女儿可是又叫谁能安心。”何奶妈哭了,在这儿,是杜家的人,她可以不必再扮要强,不必再克制自己的情绪了。

杜雅蓝见她一提姐姐的女儿就哭,可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姐姐,你可得好好的给我说说。”

何奶妈还是哭着,其是言语能说清的痛苦的历程,“当年你姐姐是在生你外生女冷心时过世的,在办丧事时大伙儿都在背地里直叫小姐是‘克星’,一出生活活的克死了亲娘。而老太太可是制止的,老爷,哦,你姐夫也训斥过那些多舌头的下人,他对小姐倒是还细心,也是他第一次做父亲,处处可是显出一位好父亲的样子。可到小姐一岁多开始学着说话时,开口的第一声‘爹’却是对着她叔叔叫的,他当时偏偏在场,我们怎样教小姐可她都不肯叫他为爹。你想想啊,他常年在外,虽对小姐很用心,可小孩子是谁常带着她玩哄着她更对谁亲啊,再说他那脸时常是一沉,就别说是小孩了,连我们这些大人们看了也是有些怕的。就这点点小事,他更猜测起小姐的身世,又想着你姐素日里跟这叔叔下棋弹琴的处处都是合得来的,可他也不看看小姐生下来是足月的小孩啊,而他弟弟可是回家才六个月的,再者我们杜家怎会出那种事啊。”

“我姐向来对任何人都很友善,这龙耀博他只是个商人,他怎会懂得这琴棋书画的乐趣,再者我们杜家可是书香厚德之家,先前历代祖上在朝中那是有着忠臣义士的美名与肯定,他这是在玷污我家的祖宗。”这杜雅蓝听着可是怒火中烧。

“这也就罢了,在小姐二岁时,他又娶着一位地主家的女儿柯文雪进门,那女的可是个迷信的主,连生了两位少爷,为大的带到三岁一病也就没了,她便请道士进来一算说是我们杜大小姐的魂魄带走的,可是大哭大闹说从此不见我们小姐,便不出来共同一起处事,也不出来同桌吃饭。老太太见她那般样子,又心疼她好好的没了个儿,也只得配了个厨娘到我们东府里来,让我们自个暂单过着,可过年过节老太太还是会带着小姐一起过,有个病儿痛处,老太太也是一天要来瞧上好几次的,再加上又有他叔叔对小姐疼爱着,这也没什么。只是小姐七岁时她叔叔便暴病身亡,九岁时老太太一过世,一下子可是真真的单独着过下去了。再加上他生意越做越做大,这三房太太,四房太太与五姨太的娶进门,这老太太和叔叔的一过逝,可再也没人来关心我们小姐了,并且说府中人多,又把那做饭的厨娘也调走了。可气的不仅如此,他们因为又生得少爷和小姐得个的配着建起新院庭后,又在祠堂前建个高高的围墙,直直的把这一个好好的大龙府分成了大前院与后院,我们在后院里可就成了守祠堂的尼姑了。”

杜雅蓝边听边想着那前院里各处小院的热闹情景,又想着那分成后院的外生女是何等冷清,一处是西边过逝的老太太府,一处是祠堂,他叔叔的院落本是在祠堂前的,这围墙一建必是拆除了,想去那后院也就三处小院,可真是与幽灵相伴。于是流着泪冷冷的说道,“他们欺人太甚了,如今这冷心可是要三十了,又是配得怎样的夫家。”

“今年二十九了,还没嫁。”何奶妈说着,自己扑通一声哭跪在杜雅蓝的面前,“奴才无能,拼着老命也只能保着小姐少受他们欺负,其它的奴才办不了,够不到。”

杜雅蓝忙扶何奶妈起来,“姐姐,我外甥女有你护着,那也得我们对你道谢才是。姐姐,你起来说话。”

何奶妈一时又想起先前的种种,可是不肯起来的,“我对不起杜大小姐,对不起杜家。”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杜雅蓝还是示意要扶她起来。

“当年我们杜家遭难,一夜间全府的人都没了,我跑去看时,整屋整屋的血,那腥味熏翻了整个大府,杜老爷和太太,少爷们都倒着,主仆二十多号人啊,我回去磕求着他发恩安葬安葬,可他却说这乱世自保还难得,谁去沾这事,活活得把我关了两天连让我去看都不行。”

这事本永远也不想提的,次次猜想着还是会从恶梦中惊醒,也是自己多年不想回去看看的唯一痛处。“那又是如何安葬的,又都葬于何处。”

“都埋于乱人岗。”

杜雅蓝听后失控的豪豪大哭,只是忠心的为国为民发表了一下担忧,劝阻了一翻,竟落得如此下场,动荡不安的时局啊,为你陪葬了多少无辜的性命,他们有太多不相干的人啊。

何奶妈担心上,悲则伤心,“四小姐,莫动大气啊,好在那总统早已身亡了。”

杜雅蓝咬着牙,瞪着泪水直流的双眼对何奶妈说道,“如果他没死,我定要剥他皮,抽他胫,灭他家九族。”

何奶妈看着哭得鼻泪模糊的杜雅蓝,不由的起身,抱着她,“我的好小姐,都怪我把你这痛处挖出来,都怪我,老糊涂的东西,你可别伤身子,好歹得想想眼下活着的人。”

杜雅蓝知道她说的是冷心了,她稍擦拭了一下眼睛,对着何奶妈直跪下去,公公整整的磕了三个头。

直把这何奶妈吓得目瞪口呆的退后了好几步。

杜雅蓝站起来上前握着她的手说道,“姐姐,冷心,我姐的女儿,她还活着,我得谢谢你,谢你护着她。只要我活着,这龙耀博的仇可是必报的,他的债,他必须好好的给我还清!”

何奶妈见这杜雅蓝的面色神情,心中顿时生几分恐惧,一个人在经历着太多苦难后,再次面对苦难时,她的心会变得很平静,或是变成着更强的与这苦难扛衡的压制者。

“冷心小姐长得是如花模样,只是性情胆小怕事了些,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的,这也得谢他叔叔的自小对她的教导,眼下最要紧的是配个好男儿家。”

“姐姐,这我自是知道的。”

“亲娘不在了,也从未得到过亲娘的疼爱,姨娘可也就是亲娘了。”

“她也是我杜家的血脉,她今后过得生活必须比所有龙府人都要好的。”

“如今她也在上海,是否去见见?还是叫她过来。”

“不,我要在龙耀博面前认她,我要让龙耀博亲眼见见我堂堂杜家还有着活人!”

何奶妈一时不知说什么为好,只是她知道,这杜家四小姐的性格不同于她先前服侍的杜大小姐。

“这事啊,姐姐也不必和其他人说去,我自有安排。”杜雅蓝对何奶妈露出一丝隐蔽的笑意。

“嗯。”何奶妈点头听从,有依靠了,终于有依靠了,这是上天恩赐给她们的依靠,这依靠可以改变她们的命运,也可以让她们真正的抬头过活。“我来这上海有些天了,可能过不了多久就得回去。”

“还是早些回去好,北方战乱频繁,可是惨死多少官兵与百性。回去着,在小地方山多树多的,有个事儿也好藏身,再者,若是紧急时遇着国军与共军还有着双重护佑。如今这局面,若是我父亲他老人家还在世,他也定会割颈而死。眼下这形式无论那个领头的哪个为王者怕是一时半会的几年里是控制不了的,回去万事想着个退路。”

“听闻过,说是这倭寇是凶残无比。”

“这倭寇本是畜牲性情,是没人性的,所以说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俩人开始缓下心情,慢慢的叙着每处细处。

晚饭的菜色是杜雅蓝亲自吩咐下去厨房的,十分丰盛,满满的一桌十六个菜,天上的,地下的,水里的样样都有。杜雅蓝坐在何奶妈身边,夹上这菜送到何奶妈碗里又夹那菜,直让何奶妈的热泪直流,自家人就是自家人,跟她的杜大小姐一样是贴着下人的主子。

直到第二天,着实怕冷心担心,何奶妈才万分不舍的坐上胡府的车子回去。

这真是奇迹,用她的病换来的奇迹,只要能为着她的小姐,她的冷心好,她什么都愿意去做,那怕要上她的命,她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