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新仇旧恨

眼见小薛佳氏就要血溅当场,站在床边的王太医伸手一捞,便将其拽了过来。那速度,在场的估计除了清雅,没人能看清那一手,这老头,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王太医嘻嘻地笑了笑:“看来这五禽戏还是有些作用的。”清雅望着他撇了撇嘴,去你的五禽戏。

小薛佳氏睁开眼,愣了愣,苦笑道:“看来老天爷还不想让我死呢。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王太医疑惑的问道:“你与那薛姨娘有何大仇,如何对她下如此重的药,差点让她一尸两命呢!”

“姐姐她夺走了我最重要的东西,我这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那小薛佳氏闺名茹丽,薛姨娘闺名茹芳,虽然一人是正妻所出的嫡女,另一人不过是个婢生女,但自小姐妹关系融洽。小薛佳氏生性温和,甚至说有些胆小怯懦,一直受到姐姐薛姨娘的保护,便对其无话不谈。

直到小薛佳氏13岁那年,遇见了保春堂的一个小郎中陈春典,郎才女貌,很快两人便坠入了爱河。可惜满族贵女要参加大选,且满汉不得通婚,皇上就是再怎么指,也指不到一个小郎中身上。

小薛佳氏心急如焚,便将此事告诉了姐姐。薛姨娘大惊,给小薛佳氏出了个主意,那就是装病,先应付过此次选秀再说。有陈郎中在,这装病自然是顺顺利利的完成了。此后小薛佳氏与陈郎中对薛姨娘是感恩戴德,越发的信任。

大选过后,薛姨娘落选了。薛佳氏的主母见其这些年来对茹丽多有照顾,便做主将其定与满洲镶黄旗鄂伦岱做妾,鄂伦岱后宅简单,嫡妻章佳氏又是个有贤名的,照说,这对于一个卑贱的庶女来说,可算是个不错的归属了。可是薛姨娘却因此大受打击,就因为她的母亲是个丫头,她就比从嫡母肚子里出的小薛佳氏要处处都低一等,如今嫡母又送她去做妾,那是让她的孩子以后也是庶出的,永世不得翻身了。

薛姨娘出嫁之后不久,小薛佳氏不日里便接到一封信。一见姐姐之后,顿时大惊,那薛姨娘形容憔悴,哭诉自己在后宅里受到的欺辱。希望陈郎中能为她配上点毒药,以作防身之用。小薛佳氏也是个没有主意的,又见姐姐委实可怜,便央着那陈郎中给配了药。没有想到,这就是她噩梦的开始。

不久之后,小薛佳氏便听说佟府的主母难产去了。她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而正在此时,出嫁后从未返家的姐姐突然回来了。还在母亲房间里嘀咕了好久,两人出来之后,薛母便说想让小薛佳氏三年选秀之后嫁去佟府做主母。

要说原本薛母也是不愿意的,谁家的正经嫡女愿意去给人家做填房。只是一来她家地位在满洲贵族中也不算太高,攀上佟家自然有大益处;二则就是她这个女儿的性子委实单纯怯弱了一些,不如嫁去佟家,还有姐姐帮衬着。

小薛佳氏自然是抵死不从,她不可置信的质问姐姐。可是薛姨娘却说,她将那陈郎中配的药浇了红梅花,送到了佟府主母的房里,然后……小薛佳氏大惊,顿时瘫软在地,她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疼爱她的姐姐,她从来没有如此后悔,当初将与陈郎中的事情告诉了姐姐。

此后的三年里,她也想过自杀或者私奔,可是都没有成功,甚至还没有付诸实践,便被扼杀了。听到薛姨娘那句,若是别人知道了一个小郎中,勾引满洲贵女,谋害佟家主母,不知结果如何?她便乖乖的戴上了那红盖头,嫁到了佟府。

薛姨娘怀孕之后,欣喜若狂。看着她对肚里孩子的重视,小薛佳氏心中的怨恨越发的深重。而此时,她收到了陈郎中病逝的消息,她生无可恋,便决心向姐姐薛佳氏复仇。

那日,她见到薛姨娘对郎氏的百子千孙屏风十分的喜爱,而朗氏也爽快的答应送予薛姨娘,她便借口那屏风笨重,待她差人送去芳仪院便是,暗中给掉了包。果不其然,那屏风中的毒药阴狠,薛姨娘生下了死胎。

若不是此番郎姨娘的两个孩子中了毒,她是打算报了仇便像其他的贵族女子一样,忘了前尘姻缘,安安心心中一府主母的。她的爱情已经死了,可是她的家族却还没有死。

小薛佳氏说完,泪流满面,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满屋子鸦雀无声,众人都沉浸在小薛佳氏的故事之中。这薛姨娘,也委实可恶了些。只有那鄂伦岱,脸黑得像锅底一样,这算什么,给自己戴绿帽么?还有王太医那个外人在呢,就这么……

“母亲,你还没有说那陈郎中时得了什么病死的呢?”

小薛佳氏一惊,满脸苍白地望着坐在一旁椅子上喝着茶的清雅,苦笑道:“原来你都知道了。他得的是天花。”

不错,小薛佳氏嫁入佟府之后,薛姨娘又威胁他们,让陈郎中给弄一些天花血痂。小薛佳氏迫于无奈,只好又妥协了。

薛姨娘得了天花血痂之后,便以为其父还赌债为饵,诱惑了翠玉阁的大丫头春枝,将那血痂末儿放进了清雅兄妹俩的枕头里,这便有了后来的天花事件。

只是清雅与介福福大命大,躲过了一劫。那陈郎中原本就忧思成疾,再加上直接接触了天花病毒,也感染上了,不久便一命呜呼了。正是因为此,小薛佳氏才认为是薛佳氏害死了陈郎中,才抛开以往的懦弱,奋力一击。

鄂伦岱与补熙闻言大惊失色,补熙有些颤抖抓着清雅的肩头问道:“那次你们得天花,是人为的?如何当时不告诉哥哥?”

清雅拍了拍补熙的手,笑了笑:“哥哥,那时候清雅与介福病重,无人问津,连个大夫都没有人给请呢?如是嚷嚷出声,又有何人会信?就算信了,又有人会帮我们姐弟俩主持公道么。就连额娘的事,你们知道她是被害的又如何,不还是不了了之么?我的好阿玛可是连动都懒得动呢?”说罢,挑衅的望着一旁的鄂伦岱。

鄂伦岱蠕了蠕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补熙的手紧了紧,他一回府就听说了,若不是清雅去荣光堂以死相逼,整个佟府是不会有人为他们请大夫的。说不定,他们就那样悄无声息的去了。以前的他,实在是太错了。额娘的死,根本就是薛佳氏那个贱人做的,跟弟妹又有何关系。

“母亲身为大家嫡女,可知那黄木记为何如此出名。”清雅也不理会鄂伦岱与补熙的心思,径直对坐在地上的小薛佳氏说道:“那就是黄木记多年来,专攻黄花梨,他家所出的所有的器物,都是黄花梨做的呢。母亲怎么给换了个酸木枝的,也太不小心了。”

小薛佳氏哑然失笑,果然这些阴谋诡计什么的,是完全不适合她的。即便她不说,也会被人发现的吧。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到这个地步,小薛佳氏应该再不会隐瞒什么了吧。因为她知道,瞒也瞒不住的。清雅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你可知道,薛姨娘为何要害我额娘?”

小薛佳氏摇了摇头,“那时候我尚未进府,且姐姐……且那人只是问我要药,从来不与我说这些的。”小薛佳氏说着自己也红脸,想来是她实在是太蠢笨了。无人会指望着能与她商量出个什么好对策来。原本她以为她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现在想来,都是她在说,那人却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的事情。

她仔细的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倒是那人在证实怀了男胎之后,曾说以后她的孩子也是嫡子了,我原想着她是想将孩子挂在我的名下,不想她却说以后老爷要让她做平妻,让我万万不得阻拦。”

鄂伦岱脸更黑了:“爷怎么不知道等她生了儿子之后,就抬她做平妻。”平妻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一般来说,只有那不入流的人家,才会做这等事情。这内宅里,向来是主母独大的。

清雅闻言,心下了然。这薛姨娘说这等话,想来也不是完全没有依仗的。既然做出承诺的那人不是鄂伦岱,那定然是松鹤堂的那位老太太了。

红梅的事也是,现在这事也是,看来下一步,就是要好好的拜访一下那位老太太了呢。

真相大白之后,小薛佳氏原本想去附近的庙里出家,但是鄂伦岱想着家丑不可外扬,总不能让他跟他那表弟——康熙爷一样,被人说是克妻的吧。他可没打算娶第三个老婆。便让那小薛佳氏关了丽春院,独自静修便是了。反正如今他们正在孝期之中,也无甚重要的对外事宜需要主母出面,至于三年之后的事情,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薛姨娘因为犯了滔天大错,鄂伦岱也懒得看她,让人找了口薄棺,草草的将她的安葬了。

至于郎姨娘,元雅和介德虽是性命无碍,但到底伤了身。需要这亲生母亲的照料,鄂伦岱便放了她出来。对比其其他两个,郎姨娘推人落水,居然都算不得什么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清雅也有些累了。看着一旁“深情”地望着她的哥哥补熙,不禁满头黑线:“哥哥,你不累么,老待在我这荣光堂做甚?”

补熙一听清雅与自己说话,开心得不了得了:“哥哥不是怕介福不在,你一个人害怕嘛?”

介福落水之后,清雅便仔细思量了一下。这佟府后宅到底是不安宁的,就是有她在,也不能时时刻刻保证介福的安全。便借口为玛法念经祈福,送介福去了京郊的金光寺,圆空大师是玛法的老友,自是会照顾好介福的。

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果然没有错。这才几天,后宅之中便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故,若是介福在,还不得被惊着了。她早就下决心了,这辈子,拼了这条命,都要保护好自己的家人,当然,现在她的家人名单里还只有介福和玛法,至于补熙和鄂伦岱,还远远的排在荣嬷嬷和春喜之后呢。

她渴望强大,唯一的原因就是为此。现在她想着的就是,赶紧理清这佟府,干干净净的迎接介福归来。

“怕?哥哥从哪里看出了清雅会害怕?”清雅撇了撇嘴,快走吧,都要困死了。

补熙不语,摸了摸清雅的头,笑道:“那不打扰小清雅休息了,哥哥先回去了。”正是因为不怕,哥哥才这么担心你啊。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却从来都不像一个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