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年关 短篇小说

一

这些年人们的生活富足了，市场上各种年货琳琅满目，年的气息依然很浓。可是对于郭振谋老汉来说，这一年烦心事太多，年关当真成了鬼门关，不知道咋过。

话还得从十年前说起。十年前郭振谋的儿子郭杰考大学，好像只差那么几分没有考上。郭杰要补习，郭振谋老汉刚埋了老婆，腰里没劲（没钱），把娃给耽搁了。郭杰认为自己是个人才，关键是没有降生在好的人家，一生气愤而出走，一走就是五年。郭杰回家时，身后袅袅婷婷，跟一个妖婆娘。

郭振谋看不惯那女人走路的姿势，看不惯也没有办法，好赖那几年也攒下几个钱，郭振谋欠儿子一个媳妇，必须给儿子结婚。就那样东挪西借，给儿子结了婚，勉勉强强过了几个月，郭振谋把两孔砖窑和苹果园全部给了儿子，独自一人从宅院内搬出，扛一把老蛮镢，进了深山开荒种糜谷。

虽然国家退耕还林，但是一个老人种不了几亩地，破坏不了风水，况且老人种的都是撂荒的熟地，也没人惹眼黑（惹人）。时下人们叫大米白面吃腻了，变着法子吃粗粮。小米、软糜子、硬糜子、玉米面、玉米糁都能卖上好价，腊月天郭振谋老汉便在集市上支一口油锅，卖油糕。一年下来也能攒万把元的毛票。过年时儿子便把老汉叫回家，给老汉磕头拜年，吃一顿饺子，老汉把剩下的钱给自己留一些，其余的交给儿子，有儿总比没儿强，老汉希望百年之后儿子能够体体面面，把他送到该去的地方。

光棍收心饿死鸡狗。郭杰结婚后，确实下决心过了几年光景，十几亩苹果园一年也有不少收入。虽然媳妇花钱如流水，但是郭杰愿意，挣钱就是为了让媳妇花，郭杰叫媳妇给迷住了，咋看他的媳妇都像林妹妹。媳妇也给郭杰争气，一年后生下一个胖小子。

孙子过满月时郭振谋回到老宅院，院子内搭一顶帆布帐篷，郭杰请来了流动餐厅，来了不少客人。日子逐渐富足的人们习惯了行门户赶酒场，年轻人喝得起倒八歪，老年人喝得满脸胀红，散场时郭振谋老汉站在院子门口，拿一包芙蓉王香烟给大家散发。

只要不节外生枝，一年的收入顶得住吃皇粮的干部。可是郭杰的媳妇也不知道咋想，总感觉她窝在这山村有点委屈，看到电视上那些当红的影星，心里便有些嫉妒有些羡慕。摘苹果的季节，郭杰媳妇竟然跟上贩运苹果的客商跑了，在村里引起不小轰动。那几天郭振谋老汉正好也在苹果园帮儿子卸苹果，自从有了孙子以后，郭振谋老汉虽然没有放弃种糜子种谷，但是回家的次数明显地增多。看不惯儿媳妇的做派不影响老汉亲孙子，人老了骨头就贱，几天不见孙子心里就谋乱。

老汉没有劝说儿子，父子俩始终说不到一起。老人主动地承担了照顾孙子的责任。几天后郭杰告诉父亲，他要去广州，把那个卖x婆姨拉回来用油锅煎熟！

郭振谋知道，儿子说得是气话。儿子在媳妇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不过郭振谋还是希望孙子有个亲妈，老汉能想得开，这种事情不稀奇，只要儿子媳妇能回来，往后的光景是人家的，自己受点委屈没有啥。

谁知道儿子一走就是多半年，这多半年把郭振谋老汉差点整失塌！又要管孙子，还要经管十几亩苹果园，山里开垦的糜谷地全部撂荒。关键是孙子还没有断奶，老汉开始给孙子喂奶粉，后来干脆买了一头奶牛。十几亩果园一个人经管不过来，索性租给别人。

儿子终于回来了，回来后就往床上一睡，一睡就是几天。老汉忍不住了，骂儿子：“你看你喔逑势相！这世上三条腿驴不多，两条腿人多得是，咱父子俩好好干，瞅合适的女子再娶一个！”

郭杰没有说话，踉踉跄跄起来，一个人出屋，在路边餐馆要了一碟子花生米一碟子猪头肉一瓶二锅头，一个人喝得酣醉，被餐馆老板送回来。郭振谋老汉看儿子凄惶，把自己积攒的几千元钱拿出来交给儿子，对儿子说：“活人不能叫尿憋死，你还年轻，心里鼓足劲，活出个人样来！”

郭杰把老大给的钱装进衣服口袋，一迈腿去了县上，儿子花老子的钱，从不言谢。那一阵子，郭杰确实憋足了劲，想干出一点名堂，给瞧不起他的人看看！

其实郭杰早都想好了，他要搞苹果运输。在广州时郭杰没有见到媳妇，却经常在苹果市场转悠，一斤80#红富士市场批发价七八块，产地收购价最多四块，一车苹果三十吨，除过费用最少也赚五六万。怎么活法都是活人，有钱就有了一切。

二

郭杰来到超市，狠了狠心，买了一条中华烟一瓶茅台酒，天黑时按响了信贷员韩继选公寓的门铃，韩继选是郭杰高中同学，郭杰贩卖苹果需要资金，想找韩继选贷款。

韩继选开门一看是郭杰，把郭杰挡在门外，说话一点也不客气：“老同学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你这是诱导我犯错误，这阵子反腐正在风头上，快把你的东西拿走！”

郭杰垂头丧气地走在大街上，夏末秋初，城市的傍晚属于女人，该裸露的地方全部裸露。各色广告在霓虹灯的装饰下性感诱人，沿街的餐馆食客爆满，人们在尽情享受。

正走间迎面过来一个熟悉的女人，那女人穿一件露着肚脐眼的上衣一条短裤，高跟鞋敲击着水泥路面，走路的姿势有点张扬，郭杰躲不过了，索性迎着女人走了过去。那女人也一眼瞥见了郭杰，首先开口：“郭杰，听说你老婆跟上人跑了？”

虽然灯火通明，晚上仍然看不到郭杰脸上的表情。郭杰只是感觉到浑身的血涌到头顶，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女人确实有点不像话，专门揭人的伤疤！不过郭杰随即释然，郭杰看见了一张热情洋溢的笑脸。那女人叫乔雅，跟郭杰是同学，高中毕业后也没有考上大学，所不同的是，乔雅补习了一年，补习后仍然落榜，用乔雅自己的话说，咱不是念书的人才。

乔雅不由分说，上前来挽住郭杰的胳膊，郭杰好像被乔雅绑架，又不好意思甩脱。两个人来到君悦阁，面对面坐下，乔雅点了几个菜，郭杰心里一阵紧张，看样子又要挨宰……这种场合不能有丝毫的胆怯，还必须摆出一副侠肝柔肠，不过郭杰还是留了一个心眼，他把装着茅台酒和中华烟的纸袋子放在桌子底下。

岂料乔雅也是一条女汉子，说话特别辛辣：“郭杰，别装孙子了，我知道你袋子里装的是啥，拿出来咱兄妹俩共享。我跟你一样，女光棍一个，跟那个男的在一起受罪，没劲，像个娘儿们。”

此刻的郭杰，真有点身不由己。不知谁说过，有多少坏男人就有多少坏女人。坏男人和坏女人走到一起，符合负负为正的数学规则，说不定还能干出一番业绩。郭杰把烟酒重新提上桌子，说：“我想东山再起，贩运苹果，找韩继选贷款，没想到那家伙把我堵在门口，不让我进他家门，这人活倒霉了猪狗都瞧不起。”

乔雅快人快语：“我说郭杰你拳头大个瓜一扎厚的皮，真是个瓜娃！你都不想想，到处安着监控，反腐倡廉正在风头上，韩继选吃了豹子胆，敢收你的贿赂？”

菜上来了，乔雅毫不客气，把那一瓶茅台酒开启，要了两只玻璃酒杯，每人倒了一满杯，郭杰也只能逢场作戏，跟乔雅碰杯。那女人也真能喝，两人杯来盏往，很快一瓶酒喝完。郭杰要去买单，乔雅非常潇洒地把郭杰拦下，掏出手机扫码付款。

走出酒店站在大街上，习习凉风扑面，郭杰便有些清醒。他想跟乔雅告别，这顿饭只是一次偶遇，千万不可当真。岂料那乔雅仍然意犹未尽，要跟郭杰去歌厅唱歌。郭杰警惕了，不知道这女人打什么主意。郭杰说他有点头晕，想回去好好休息。乔雅说休息就休息，我一个人孤单，郭杰你就陪我一晚。郭杰酒壮怂人胆，这阵子绝不能退缩，大丈夫必须死在战场。

三

一觉醒来，满屋子涌进灿烂的阳光，郭杰的脑子出现了暂时的失忆，记不起这是在什么地方。抬头看乔雅已经起床，坐在沙发上，双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什么。记忆的断片连接成昨夜的画面，深感这个女人有点恐惧。不过郭杰必须礼貌地离开，有些事还得细细琢磨。

乔雅看郭杰醒来，给郭杰甩过来一个温柔的媚笑，早晨的阳光照在乔雅的脸上，那女人便罩上一层虚光，更像一幅欧洲的油画。郭杰有点着迷，犹豫着起床，女人看起来像指示自己的丈夫：“先洗个澡吧，你身上有一股霉味。”

郭杰机械地走进浴室，浴室内传出了哗哗地水声。洗完澡郭杰走出屋子，看见乔雅已经把早餐摆上餐桌。吃完饭郭杰该走了，乔雅又把郭杰摁在沙发上，说出的话一点也不隐晦：“咱俩都经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昨晚都有那种需要，弥补相互间的空虚，不要以为我从此会把你缠住，我不会轻易跟你结婚。允许我考验你，你也考验我，什么时候感觉到不合适了，就主动分开，谁也不欠谁。不过我对你贩运苹果热心。我可以做你的生意伙伴，帮你策划贷款。”

郭杰的思想开了小差：这套公寓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大约有一百平方米……不等郭杰开口，乔雅主动说道：“这套公寓我具有完全产权，只要你答应咱俩合伙，就用这套公寓抵押贷款，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只要有房产抵押，贷款的事非常顺利。还是韩继选帮郭杰贷款，按部就班，所有的手续符合贷款程序。郭杰申请贷款四十万，银行扣去四万风险金，实际到账三十六万，用这三十六万贩运苹果，足够。韩继选把信用卡交到郭杰手上，瞅乔雅不在当面的机会，话说得语重心长：“郭杰，咱是老同学，有些话我不得不说。乔雅为人处世可以，有种男子汉的仗义。做生意也很精，原先开一家化妆品商店，确实红火了几年。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迷恋赌博，嗜赌如命，原先的丈夫叫路明礼，上学时比咱高两级，路明礼为了帮助媳妇禁赌，简直费尽心机，结果不管用，直到把化妆品商店输完，看乔雅简直不可救药，提出离婚。”

正说话时乔雅进来，可能已经听见了韩继选在编派自己，脸上的表情显得阴沉。不过乔雅还是给了韩继选面子，话说得客气：“想请老同学去餐馆撮一顿，时下的形势不宜。日月常在，相信以后有报答的机会。”

韩继选可不管乔雅爱听不爱听，继续说：“老同学，机会不常有，关键要把握自己。”

出了银行走在大街上，认识乔雅的人很多。乔雅故意挽起郭杰的胳膊，春风满面，显得张扬，逢人介绍：“这是我新谈的对象。”那架势好像古董商捡漏，把郭杰当做一件稀世珍宝一样。

郭杰长得不赖，前任媳妇是个城市姑娘，打工仔能把城市姑娘骗到手，可见魅力不一般。可是在大街上让乔雅这样展览自己，还是有些尴尬。不过郭杰忍了，乔雅用房产抵押帮他贷款，任何女人都做不到。

回到乔雅的寓所，郭杰还是感觉到有些话必须当面说清，郭杰挖空心思，说得隐晦：“乔雅，咱俩现在到了一条船上，可以说是难兄难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韩继选说得对，关键是要把握自己。”

乔雅把郭杰的话打断，说得直接：“别卖关子了，我听见韩继选在说我的坏话。不过属于事实，我以前确实爱赌博，不管输钱还是赢钱，那种气氛让人疯狂。路明礼是个好人，可是我俩不合适，我喜欢轰轰烈烈，明礼喜欢墨守成规。如果明礼是个女的我是个男的，我们绝对不会离婚。”

一股冷气从脚底生成，迅速冲上脑际，浑身发凉，这个女人太直白！郭杰想好了，这种女人不能在一起太久，更无法终身厮守。有些女人适合做媳妇，有些女人只适合做情人。

四

那一天郭振谋老汉正在院子内侍弄奶牛。那头奶牛是县上的扶贫项目，从内蒙买回，按原价赊销给贫困户，不需要付现金，有了收益后再逐年扣回本金，属于无息贷款，这么好的事打上灯笼难寻，谁知道村里的贫困户是个懒汉，没有几个月就把牛饿得皮包骨头，宁扶竹竿一尺不扶井绳一丈，有些人天生就懒，骨子里头就是贱怂，不论怎么帮扶都是那个逑势相。郭振谋把果园租出去后掏一万元把那头牛买下，精心喂养，几个月就把牛喂得膘肥体壮，不但孙子喝奶，郭振谋老汉也喝，还供应村里其他老人孩子。这几年人们生活富足了，想办法享受，一头牛的牛奶被全村人订购一空。牛不但吃草，还要吃玉米吃豆类，除过费用，老汉一天也能有百十块钱收入。除过死法全是活法，只要肯吃苦，现今社会饿不死人。

突然间郭振谋老汉听见一声女人清脆的喊声：“爸爸！”

老人家吃惊地抬起头，看见儿子提着大包小包，一个女人走在儿子前头。郭振谋暗自吃惊，感叹儿子这狗日的有能耐，才出门几天又给他挂下一个媳妇。那个女人也真会做作，抱起郭杰的儿子亲了一口，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一把糖，塞进孩子手中，孩子咧开嘴憨笑着，竟然叫了一声：“妈妈。”

郭振谋老汉心里滋润，感觉中这个儿子媳妇不错，不像头前媳妇那个妖怪，眼窝里头没人，光知道打扮自己。老人家最容易满足，这阵子不图个啥，就盼儿子媳妇对他孝顺。

以后的几天，那女人把屋子内外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看就是个过日子的女人。听郭杰把那个女人叫乔雅，老人咋看着乔雅咋顺眼，这小子是个有福的，走了穿红的来了穿绿的。

在家里住了几天，郭杰便把摩托车发动起来，乔雅一跨腿骑在摩托后头，听乔雅说他们去苹果园联系苹果，今年打算做苹果生意。郭振谋只卖过油糕，不懂得苹果生意咋做。不过那些事不需要老人关心，看样子两口子有钱，鬼才知道那些钱从哪里来的。郭振谋只要管好孙子就行，孙子是老汉的命根。

中秋节前第一车苹果终于装好，两口子坐上拉苹果的汽车去了广州。十多天后从广州返回，看样子挣了钱，给老汉买了一件羽绒棉衣，给孙子买了一辆玩具汽车。乔雅还把一千元现金塞进老公爹手中，叫了一声爸，说的话悦耳动听：“爸，这一千元钱你拿上，想买啥尽管去买。”

郭振谋老汉咧嘴笑了，甜丝丝的感觉。说：“我不缺钱，只要你们日子过好了，我就满足。”

儿子站在一边瓮声瓮气地说：“给你就拿上，莫逞能！”

老汉不生气，骂了儿子一句：“驴日的出息了，知道谁是他大。”

这父子俩，前世是对头。这是儿子和媳妇第一次孝敬老人的钱，多半辈子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老汉脸上的皱褶绽开成一朵秋菊。

刚过完国庆节，儿子和媳妇就忙着订购苹果，郭振谋老汉又发现，郭杰不骑摩托了，两口子开一辆汽车！尽管汽车已经非常普遍，郭杰这可是第一次买车。郭老汉当然不认识汽车的品牌，感觉中所有的小汽车都一样。其实那辆车是乔雅借别人的，乔雅发现，几乎所有的信息员都开着汽车替客户联系苹果，有些果农上地干活也开着小车，只有穷烂杆才骑摩托。于是，乔雅厚着脸皮借了朋友一辆小车，开着小车订购苹果就很风光。

郭杰具备外地客户没有的优势，不需要付信息费而且熟悉的果农较多，村与村之间基本上都有亲戚，实践证明四十万块钱收购苹果犹如水缸里面游泳，根本转腾不过来，收购有些熟人的苹果就付一半现金。特别是乔雅那张嘴就像抹了蜂蜜，对任何人都绽开一张笑脸，俗话说和气生财，打死人偿命哄死人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有些果农被乔雅大叔大婶大哥大嫂叫得晕晕乎乎，心甘情愿地把苹果卖给郭杰，而且从质量和价格上都占据一些优势。到广州卖苹果乔雅更是展现了非凡的魅力，那口标准的普通话、时髦的服饰、靓丽而充满活力的身姿让那些苹果商贩神魂颠倒，有时，乔雅故意有意无意地撞一下商贩，广州商贩的眼神便出现谄媚。男人和女人制造了世界，这个世界上便全是男人和女人的话题，异性相吸的自然法则对所有的生命适用，那些广州客商心甘情愿地挨宰，主要原因就是想跟乔雅搭讪，用时髦的话说，就是撩妹。

五

郭杰站在旁边冷眼观看，感叹乔雅确实是个人才。不过这样的女人不适宜做媳妇，郭杰打算苹果生意做完后跟乔雅友好地分开。郭杰还有十几亩苹果园，郭杰不在家时老大一个人顾不过来，把果园给别人租了一年，郭杰打算回家后把那苹果园要回来自己管理，苹果生意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做，生意行当里暗藏着许多机关，如果没有乔雅，郭杰一个人当真还玩不转。乔雅所有夸张的动作郭杰都付之一笑，郭杰没有必要吃醋，乔雅跟郭杰没有关系。

不过乔雅却对郭杰动了真情，那个女人在郭杰面前尽情地展现，干什么都非常卖力。转瞬间到了腊月，生意进入收尾。开始是郭杰管钱，到后来几乎所有的资金慢慢地进入乔雅的手机，这几年流行微信收付款，无论是果农或者商贩都喜欢跟乔雅打交道，男人都贱，喜欢开朗靓丽的女人。这不要紧，郭杰对乔雅没有戒备。所有的业务都是乔雅一手操作，郭杰反而省心。

原来乔雅建议储存一些苹果，郭杰不同意。郭杰说得也有道理，今年苹果丰收，苹果入库量太大，储存苹果不一定赚钱。郭杰还有一个想法，想跟乔雅尽快分开。郭杰从心里还恋着第一个媳妇，女人要有女人味，郭杰不喜欢事业型的女人。

两个人押着最后一车苹果到了广州，很快把苹果出售。那是一个充满温馨的夜晚，郭杰和乔雅住进珠江岸边的白天鹅宾馆，隔着落地式玻璃遥望，看珠江两岸、江面上的游船、十几座桥梁灯光璀璨，五彩缤纷，闹不清是天上人间还是人间天上。乔雅依偎在郭杰的怀里，呢喃燕啭：“有钱的感觉真好。”郭杰在乔雅的脸上啄了一下，真心赞美：“做生意你是个人才。”乔雅哀叹：“情感贬值的时代，逢场作戏也是谋生的手段。”

第二天郭杰和乔雅通过广州的客户，办了去新加坡、泰国、马来西亚旅游的机票。挣钱的目的就是为了享受，年轻人及时行乐才不枉此生，在新泰马的日子，乔雅充分展示了她人性的另一方面，温柔、体贴，甚至有些妩媚，竭尽全力让郭杰玩得痛快，住得舒服。看样子乔雅身上优点很多，认识这个女人需要过程。

最后一站，郭杰和乔雅来到澳门，去澳门旅游就不可能不去赌场，赌场的游戏规则看似简单，跟买彩票一样，扫大街的大妈也会，真正中奖可不容易，关键是要看运气。乔雅一进赌场就两眼放光，身体内潜伏多日的因子都被激活，有些人天生嗜赌，一见赌博就热血沸腾，好像上了战场一样，有点不由自主。也不管郭杰愿意不愿意，乔雅掏出手机就买了一把筹码，紧接着下注，当然有输有赢，直到把手里的筹码输光。乔雅仍然不服气，又要去买，郭杰把乔雅拦住，不让乔雅再买，两个人好像要打起来一样，保安过来把两个人劝出大厅。

郭杰开始好心劝说，乔雅不听，说什么人生就是赌博。郭杰摊牌：“你要去赌咱俩就分账，从今后车走车路马走马路，谁也不欠谁。

乔雅确实有点离不开郭杰，女人一旦离婚就贬值，回到县城乔雅在她自己的圈子里名声不好，对于郭杰乔雅还是非常满意。乔雅担心郭杰从此后再不理她，于是垂头丧气跟着郭杰回到广州，仍旧住进白天鹅宾馆，两人打算第二天买飞机票返回县城。

郭杰睁开眼，身边不见了乔雅。喊了一声，没有回答，瞥见床头柜上放一张纸条，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乔雅的留言：“亲，你先回家，我过几天回来。”郭杰一想糟糕，乔雅肯定又去了澳门！

赌瘾和毒瘾是一对孪生兄弟，一旦染上想戒掉非常不容易。郭杰想了半天，澳门赌场很多，想找到乔雅犹如大海捞针。况且那个女人为了防止郭杰找她，已经关机。郭杰手机里钱不多，不可能在广州折腾，还是回家吧，人生有许多悔不该，肠子悔青了都无用，事到如今只能听天由命。

回到家立刻来了几个讨债的债主，欠人家纸箱款、包苹果的劳务费、还有果农的果款等一些遗留债务，尽管欠款数目不是很大，绝大部分款项基本上付清，可是郭杰手机上没钱，只能给人家说好话，再宽限一些时日，乔雅回来时给大家付清。

过了几天还不见乔雅回来，把郭杰急得六神无主。一股谣言不胫而走，乔雅卷款跑了！郭杰受不了别人的唾沫点子，决心首先把那些小股欠款还清。

可是手里没钱，郭杰只能把目标瞅准那头奶牛，奶牛可能怀孕了，已经挤不下奶水。儿子长大了，也不需要吃奶。郭杰找下了买主，担心老大阻拦，告诉买牛的不要声张。买牛的是个行家，家里本身喂几头奶牛。一看奶牛怀孕，答应出三万元买牛。

有这三万元钱，郭杰就能还清一部分债务，人到任何时候都不能失信，一旦失信将会无路可走。

年关将近，腊月天的夜晚寒冷而漆黑。郭杰悄悄地把牛拉出大门外，买牛的一手接过缰绳一手付款。郭杰接过钱眼睛有点潮湿，他娘的这叫做甚！

以后的几天郭杰不敢回家，担心老大跟他闹事。郭杰有一把乔雅公寓的钥匙，住进公寓内等待乔雅回家。那一天郭杰正在沙发上枯坐，听见有人敲门，以为乔雅回来了，内心一阵惊喜，喊了一声：“乔雅！”赶快站起来开门。开门后郭杰立马惊呆，进来几个公安。

六

原来，郭振谋老汉早晨起来看见牛不见了，叫来了书记村长，书记和村长认为偷牛这件事非同小可，立刻打110电话报案，公安局来人踏勘了现场，做了笔录，然后成立破案组破案，这种案件不难侦破，仅仅过了两天，就锁定犯罪嫌疑人是郭杰！

郭振谋老汉懵了，怎么偷牛的会是儿子？听说儿子贩运苹果挣了大钱，究竟什么坎儿过不去，把儿子逼得卖牛？老汉不懂啥叫撤诉，找到公安办公室，说：“我不告了，行不？”公安局办案人员很礼貌地说，你儿子偷牛已经构成犯罪，即使撤诉也要判刑。郭振谋老汉申辩，儿子卖牛我不知道，这不算偷。办案人员还是非常耐心地说，究竟算不算偷由法律界定。郭振谋要见儿子一面。办案人员语气非常坚定，案件审理期间不准探视。不过，公安局的办案人员还是充满人性，派了一辆车把郭振谋送回家中。

郭振谋老汉越想越感到蹊跷，记得儿子和媳妇同去广州，怎么就郭杰一个人回来，不见了乔雅？看来乔雅这女人也是一个骗子，很有可能携款逃走，现今社会女人成精了，郭杰又一次栽倒在女人手中。

已经过了腊月二十三，村子里年味越来越浓，郭振谋老汉早已经没有心思过年，感觉还是狗日的儿子不争气，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女人，招了一次祸还不收心，第二次又引回来一个妖精！这下子鸡飞蛋打，人财两空，想吃狗肉没吃上，倒贴了一条铁绳！

腊月二十五公安局来人了，当面宣读了郭杰的处罚决定，鉴于郭杰犯罪事实较轻，而且本人认罪态度较好，决定给予郭杰十五天拘留、罚款六千元的处罚。

郭振谋老汉的烟锅头子差点指在公安局办案人员的脑袋上：“我儿子偷我的牛，还要罚款？”

办案人员把老汉的烟锅从手里夺下，依然说得礼貌：“我们这是在履行法律程序，案件侦破需要产生费用。考虑到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决定不把案件移送检察院，对郭杰不予判刑。三天以内，必须把罚款交到公安局指定银行。”

公安局办案人员走后，立即来了书记村长，书记村长担心出事，奉劝郭振谋老汉想开，只要郭杰没事就好。书记还说钱不凑手大家想办法，缴了罚款以后公安局才能放人。

事已至此郭振谋只得自认倒霉。腊月二十八村长用汽车把郭振谋拉到公安局指定银行，银行的营业员告诉郭振谋老汉，钱不用还了，有人已经代替郭杰缴了罚款。

有些事你只能遇到无法想到，郭振谋老汉松了一口气，当然不知道是谁替儿子交了罚款。老汉不出钱就已经万幸，有俩钱还得抚养孙子自己花销，任何时候都离不开钱。

更大的惊喜还在后头。郭振谋回到家后看见那头奶牛在槽头拴着，见了老主人抬起头哞哞地叫了几声。邻居告诉郭振谋，买牛的把牛送回来了，临走时撂下一句话，有人多出了五千元钱替郭振谋赎牛。郭振谋当真迷糊了，这出戏接下来应该怎么演？

腊月二十九乔雅提着大包小包回家过年，见了郭振谋满面春风，热情地叫了一声：“爸爸！”谜底终于解开，原来是乔雅从广州回来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替郭杰缴了罚款，又把郭杰卖掉的牛赎了回来。

乔雅当然不会说她去澳门赌博的经过，只是对老人撒谎，她跟郭杰在广州走失，因此上郭杰提前回来。至于在澳门赌博的输赢只有乔雅知道，看起来女人心情不错。

郭振谋老人当然不会验证乔雅这些话的真伪，看来属于一场虚惊。只是无端地损失了一万多块钱，儿子要受十五天牢狱之灾，这都关系不大，只要没事就好。

这边乔雅刚刚坐稳，院子里又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哭声。郭振谋老汉走出屋门一看，原来是郭杰的前妻回来了！那女人可能想念儿子，也有可能在外边混不下去了。老汉心里暗自着急，接下来的剧情又该怎样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