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行为改变思想(1)

1.趋向感受的来源

中学课堂上,一位刚刚大学毕业的年轻语文教师在讲课,由于经验不足,她的语速有些缓慢,说话也有些支支吾吾。最令人尴尬的是她说完前半句话,后半句被一个词卡住了,像是一条小河中间突然横了一块大石头,硬生生地截断了水流。台下众多学生当中,有一个学生正在认真听课,在老师的思维被那个不知名的词卡住时,他却喃喃地念出了老师无法说出来的后半句话,一字都不差。

这是心理学家以听课老师的身份潜入学校的课堂中发现的现象。你可能也有类似的经历,两个不同的人,在同一个地方,关注着相同的内容,他们的思想可能是相同的。

其实,正如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世界上也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思想。“每一个心灵都守着它自己的思想。心灵之间没有给予或交换。思想甚至不能进入并非他自己的、而是另外一个人意识中的思想的直接视域。”詹姆斯如是定义思想趋向于个人的形式。并且,看起来,“同时性,空间上的接近,性质和内容的相似性,都不能将思想融合在一起,思想由不同的个人心灵这道屏障给分离了开来。这些思想之间的裂缝是自然中最绝对的裂缝。”

那么为什么不同的人能够说出一模一样的语言呢?我们先来看两个例子。

假如,我们突然被问到一个我们认得但此刻却忘了怎么书写的字,我们完全不记得这个字的偏旁部首,甚至不肯定第一笔到底应该怎么写。但在我们奇特的意识里,我们对这个字却有着一种几乎是执拗的印象,使得我们不经思考便断然否定这个字的结构既不是上下结构,也不是左右结构,只有半包围的结构,才是它的框架模子。我们在头脑中搜索着,但并非漫无目的地搜索。实际上,我们会有意识地搜索与那个字相类似的字形。尽管此刻我们并不知道这个字到底怎么写,但在冥冥中,似乎有一条路引领着我们越来越靠近真实的答案,直到我们头脑中出现与这个字相类似的结构,或是更加接近的字形,我们愈加兴奋的神经几乎要跳起来提醒我们答案即将揭晓。

假设你突然记起无意中听过的一支曲子中的某一句,当然,只是十分模糊的记忆,你甚至无法哼出这支曲子的任何一个音符。因为太渴望回想起这支动人的曲子,你便努力在头脑中搜索,尝试着哼唱出来。但当曲子从你口中哼出来时,几乎不用思考,你便可判断我们刚刚哼出的曲子与头脑中想要搜寻的曲子是不同的。也许是曲风的差别,也许是声调的高低,也许是节奏的快慢。你无法肯定,但无论如何,你就是能够果断分辨出它们之间不是等同的。于是你会继续回想,继续哼唱,哪怕最终想不起自己要回忆的内容,也绝对不会将一支错误的曲子当成正确答案。

以上两种状况出现的原因,其实并不难解释。詹姆斯认为,我们的神经在第一次感受某种事物的时候,就会留下一种经验,也可以说是留在我们神经上的细微的痕迹。比如,一个曲调、一点气味、一种味道、一个字的笔顺等等,会将一种未经表达的熟悉的感觉植入我们的意识中。在以后的生活中,当同一种事物再出现时,我们的意识便能辨认出熟悉的感觉,知道那是同一个经验。这是一种趋向感受。

詹姆斯认为,趋向不仅仅是来自外部的描述,还是思想的对象。我们的思想从内部感觉和认知到它们。思想对于到达感觉的终点的预示,来源于某些神经束或者过程的渐渐增强的兴奋,这些神经束或者过程,在片刻之后就将是某种稍后就会生动呈现给思想的事物的大脑相关物。这便是趋向感受的来源。

我们所有的思想,其实都是有一定的方向的。即使是那些突发的、随意的、不带明确目的性的思想,也都必然有一个主题。哪怕这个主题还未被我们用明确的语言和思维定义下来,但它一定存在着,以使得我们的思想能够围绕着它旋转。之后,与我们的主题相关的思维碎片,会被吸引过来,被我们感受到,被我们接受。而那些与主题无关的碎片,会自动受到排斥,被归类为“异类”。

欧洲最伟大的古典主义音乐作曲家莫扎特曾经形象地描述过他的作曲方法。在他的脑子里,最初只是些零星的碎片冒出来,但这些碎片似乎天生有着某种关联,他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并知道它们都是好东西。它们虽然只是些看似不相关的碎片,但他就是有一种感觉,知道它们是他伟大作品的组成部分。几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驱动它们在他心中运动,随着神经束的传达,渐渐地连接在一起,就像自动列队的士兵。然后,他的灵魂感受到那种队列,开始兴奋地工作,他脑子里的队伍越排越像样。于是,他像个检阅士兵的长官一样,清晰地在他头脑中看到这个作品的全部,就像观看一幅美丽的绘画,或是欣赏一个相貌英俊的人。当作品终于完成时,他满意地发现,它与他脑子里最初看到的是一模一样的。

对于伟大的艺术家是如此,对于普通人,这种感受的趋向性是否同样存在呢?

人们曾对幼龄儿童做过观察。他们发现,幼龄儿童在倾听大人朗读故事的时候,即使他们有一半的词语根本不知道其意义,却仍然能够全神贯注地倾听,并且不会每隔一会儿就发问来打断朗读者。难道这些幼龄儿童的思维都不正常吗?通过测试,人们发现,他们的思维是完全正常的。他们与我们一样,偏向于关注语句各处的实质性的起点、转折点和结论,其余部分则被当成了无关紧要的过渡材料,几乎没有被感受到。

詹姆斯认为,“人的思想似乎是在处理独立于它自己的对象。也就是说,它是认知的,或者具有认识的功能。”并且,“在思想时,它总是对其对象的一个部分比对另一个部分更感兴趣,并且始终在迎接和排斥,或者说选择。”

让我们回到“表现”原理上来。以上所述的所有思想、感受,在最初的阶段,是如何被我们发现的呢?其实,还是通过身体和运动。我们的器官似乎天生就带有选择的功能,在所有无限混乱的运动中,我们的每一个器官都在挑选某种速度范围之内的运动,对它们作出反应,自动而完全地忽略其他的运动。更形象地说,就好比天生一对的男人和女人,他们在遇到彼此之前,并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但一旦他们相遇了,他们便知道对方是自己的最爱,除了对方,他们不能再爱其他人。

那么,我们的身体和运动是不是可以被自己控制呢?我们内在的自我,是一成不变还是可变的呢?这个问题,我们将在后面作出解释。

2.行为下的自我变化

威廉·詹姆斯早就提出,思想并非一成不变的,我们的心理状态也不是完全一样的。事实上,随着时间和外界环境的改变,我们的思想呈现出一种流动的状态,就像一条河流,每个地方的水,虽然都被称为“水”,它的基本结构也都是一样的。但水与水之间,到底还是有细微的差别,这个地方的水与那个地方的水,所含的矿物成分不一样,流动的速度不一样,形状不一样,水流发出的声音也不一样。当上游的水流到下游时,又会发生变化。这种变化当然不是实质性的改变,水不会变成啤酒或是咖啡。但下游的水早已经不是上游的水了,它有了某些只有跟同样是水的物质才能对比出来的细微的变化。

思想也是如此。在不同的阶段,面对不同的事物,我们的思想是断然不会完全相同的。我们的思想里会不断被添加进新的东西,也有一些观念甚至是观念中的某个细小分支随时在被改变着;或者,我们的某个大观念发生了根本性的扭转。总之,即使是面对同一事物,我们的思考方式也是不同的。既然思想是流动变化的,那么自我的可变性,就已然成了一个不争的事实。

正因为如此,在生活中我们能经常听见类似这样的感叹:那个谁谁真是变化太大了,跟以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虽然外表还是原来的样子,灵魂却像是被换掉了一样!我们常常惊异于某个人的巨大变化,就像我们从不曾认识他一样感到陌生。

人真的可以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吗?让我们先来看看著名的津巴多监狱实验。

美国著名心理学家,前美国心理学会主席菲利浦·津巴多在1971年受聘担任斯坦福大学心理学教授。为了验证“表现”原理,他花大量的心血在斯坦福大学心理系研究室改造了一个模拟监狱。这个经过精心改造的模拟监狱,除了建筑特征很像监狱之外,还安装了双面镜以及隐蔽的相机,用于实验人员观察和记录整个实验过程。之后,津巴多招募了24名心理状况稳定、无犯罪史的男士作为实验参与者,并随即将他们分配为模拟监狱中的“囚犯”和“狱警”这两种不同的角色,津巴多自己则亲自扮演监狱长。

实验参与者们很快进入了自己所扮演的角色,身着制服的“狱警”看守着身着宽大罩衫的“囚犯”们,威严地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在不知不觉中与自己扮演的角色越来越接近。随着实验时间的推移,实验参与者们似乎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角色调换:“狱警”逐渐显示出虐待狂病态人格,从开始坚决地与“囚犯”隔离到后来辱骂、殴打“囚犯”;而“囚犯”显示出顺从和沮丧的罪犯姿态,畏惧地缩在那套不合身的“囚服”里,不敢直视“狱警”,即使面对无理的辱骂和殴打,也不敢反抗,几乎是自然而然地低下了他们“犯罪”的头颅。

实验的进展速度出乎意料地快,仅仅几天时间,实验状况便超出了预设的界限,通向危险和造成心理伤害的情形。实验参与者两方的心理走向越来越呈现两极分化的极端。其中,1/3的“狱警”表现出真正的虐待狂倾向,并在心理上认为自己有资格斥骂和殴打“囚犯”。而许多“囚犯”则在情感上受到创伤,有两名扮演“囚犯”的实验参与者因心理再也无法承受而不得不提前退出实验。

在实验进行的第六天,实验的总设计师津巴多本人也意识到了这个实验的危害性。加之来自外界的谴责声越来越大,他不得不停止了实验。随后,这个实验和津巴多本人受到了来自社会各界更为激烈的否定和谴责。但这个声名狼藉的斯坦福监狱实验却成为心理学史的一个重要实验教材,引导人们认识和理解行为与心理之间的微妙关系。

津巴多的斯坦福监狱实验虽然遭到了否定,却在客观上证明了行为对自我的巨大影响。“狱警”们原本是性格温和的普通人,但在进入狱警的角色后,他们开始表现出专制的一面,只叫“囚犯”的编号,不叫他们的名字。他们似乎在一夜之间就抛弃了多年文明教化的成果,退变回野蛮凶狠的“奴隶主”。而“囚犯”们则更加无辜甚至是值得同情,他们只不过是被关在铁栅栏的内侧,扮演一个虚拟的角色,情绪却不知不觉变得卑微和沮丧,俨然真的犯了弥天大罪。不仅如此,他们的内心也产生出负罪感,变得胆小而顺从。他们对“狱警”的命令言听计从,即使是侮辱性的命令,也不敢去反抗,甚至根本没有反抗的意识。

实验结果显而易见,连实验参与者自己都为其在实验中的表现感到惊讶万分,一些扮演狱警的人事后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对另一个人做出那样残暴的、有违人性的行为。可见,一个人的可变空间可以达到多么令人惊叹的程度。

既然我们已经证实了,自我是可以改变的,那么人们是否可以利用这一点,用之于积极的一面,避免消极的一面呢?比如说,通过一些行为引导自我发生变化,让自己朝内心所期望的方向改变,最终变成想要成为的样子。

在这方面,早已经有心理学家实践过。

一个心理学专栏上曾记录过这样一个案例:一位觉得自己过于散漫的女性十分愁苦地求助于某位著名的心理学家,请求他帮助自己改变散漫的状态,以便于她成功管控自己,完成研究生学业。此前,她已经因为经常不按时交作业被导师警告过多次,再这样下去,她很可能会被开除。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却无法管束自己,依旧把每天的时间零散地投注在发呆、聊天、游戏、购物等无关紧要的活动中,无法集中精力在学习上,哪怕是十分钟。她并非只有在学习时无法集中注意力,事实上,她在做其他事情的时候也无法集中精力。不管是多么吸引人的小说,她也只能看个开头,无法强迫自己继续坐在桌子旁边读下去;即使是十分动人的曲子,她也没有耐心听两遍;玩游戏的时候她不能持续很长时间,否则就会输得一败涂地……

后来,心理学家告诉这位散漫的女性一个很简单的办法,那就是让她将每天的活动都列出来,写在纸上。这些活动包括她平时经常做的一些事,如发呆、聊天、游戏、购物以及学习等等。然后,她要将所有的事做到一张计划表上,并且要尽量将同一事务安排在每天的同一时间段内。接下来,她要做的便是严格地遵守计划。

开始当然是困难的,一个散漫惯了的人,几乎是没有意志力去管束自己的行为和注意力的。但心理学家告诉她,即使是发呆,她也不能用别的事去代替她计划中规定要做的事。她能做的,只有咬牙坚持,咬牙发呆。

一段时间过去后,这位女性发现自己身上发生了神奇的变化。她不再每天处于东想想西看看的状态中了,而是能够集中精力做一些自己喜爱的事,学习上也固定地投注了一定的时间。她发现自己变得积极而富有活力,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回想起来,以前那种生活状态真是无聊至极,每天无所事事简直就是在浪费生命。而现在的她说什么也不肯让自己再回到那种状态中了。她的变化带来的另一个显著成果,是她学习成绩的提高——一个智商较高的人,在某件事情上投入更多时间和精力,成功几乎是水到渠成的。相应地,她整个人也甩掉了颓废,焕发出自信的光彩。

这绝不仅仅是个案。对我们每个人来说,行为对于自我,都有着不可忽视的巨大影响力。当你表现得像恶魔一样,你很可能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和内心,渐渐变成真正的恶魔。同样地,当你模仿着“天使”,你可能会因为一些善行,增加内心的善良和美好,化身降落凡间的天使。

天使与恶魔,你想成为哪个角色呢?

3.让身心沐浴正能量

根据“表现”原理,人是通过行为来感知思想和情感的。有了行为方面的感受,才能感觉到思想和情感。并且,人的行为能够极大地影响内在的思想和情感。反过来,内在的思想和情感又进一步影响人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