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绿光(1)

萨姆和西布兄弟俩

在海伦斯堡的豪华大厅里久久地回荡着一个名字——贝丝,这仅仅是因为名字的主人是这里的管家。此时主人正需要她。

但是现在,无论萨姆和西布兄弟俩怎样呼唤,即使直呼其全名——伊丽沙白·贝丝夫人,这位举止文雅的女管家也不会出现。

男管家帕特里奇听到呼唤手持直筒无边高帽地来到来到正坐在窗边的两位主人面前。

“主人,刚才是在叫贝丝夫人吧,”他说道,“她不在别墅里。”

“不在别墅?那她到哪去了,帕特里奇?”萨姆焦急地问。

“坎贝尔小姐要去花园散步去,她陪小姐去了。”

然后,帕特里奇在看到主人的手势后,静静地退了出去。

这两位主人是地道的苏格兰人,出身于高地的一个古老的家族,哥哥萨姆与弟弟西布俩人的年龄加在一起有120多岁,哥哥又比弟弟年长一年又三个月。他们兄弟俩的真正名字分别是塞缪尔和塞巴斯蒂安。当然,这幢别墅里还有另外一个主人,那就是刚才提到的去花园散步的坎贝尔小姐,她是兄弟俩最疼爱的外甥女。

海伦娜·坎贝尔小姐的父母也就是兄弟俩的姐姐和姐夫,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相继去世了。

于是萨姆·麦尔维尔和西布·麦尔维尔便成了她在这个世界上惟一的亲人。

兄弟俩为了更好地照顾外甥女儿坎贝尔,他们一直没有给她找舅妈。而父母的角色一直由他们分别扮演着,坎贝尔小姐一直称呼他们“萨姆爸爸”、“西布妈妈”。

萨姆与西布的姐姐与古老的坎贝尔家族的一个旁支联姻。他们拥有相同的精神气质,他们之间很默契,以至于,其中一个的举手投足对方都了如指掌,他们常常可以把同一个手势接着做下去,把一句话补充完整。

总之,他们就像一个整体,密不可分。

就是对衣服的款式,他们也显出了相同的品味,都喜欢做工简单的老式服装,偏爱英格兰产的上等呢料,惟一的差别就是在布料的颜色上,哥哥喜欢浅蓝色,而弟弟钟情于深栗色。

如果不是兄弟俩的外貌略有不同,人们是很难分清他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的。从外形上 ,萨姆比西布略高大些,而西布比萨姆略胖一些,至于面貌,他们都继承了麦尔维尔家族的一切尊贵的印记:灰色的头发下面是一张英俊、诚实的面孔。

海伦斯堡别墅是他们的父祖辈留下的遗产,他们是古老的麦尔维尔家族的最后两根顶梁柱,他们还得长时间地支撑着这幢古老的建筑。这个古老家族的历史可上溯至十四世纪,那时正是罗伯特·布鲁斯与华莱士所处的战火硝烟的年代,这时正值苏格兰为了争取独立自主权与格兰人作斗争。

虽然萨姆和西布已远离了那段漂荡不定的年代,生活在和平时期,但他们仍继承了祖辈慷慨大方、乐善好施的美德。

在生活上,他们严格要求自己,不允许有任何不检点行为。这使他们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而且身体也很健壮,这一直都是他们引以为豪的。

现在,既然已经提到了他们的生活,也就不得不说说他们共同的爱好——吸食鼻烟。在联合王国的烟草界,最显为人知的要数这那手持鼻烟盒的强壮的苏格兰男子,他身穿传统的服装,像高傲的孔雀一样不可一世。而麦尔维尔兄弟则是他的同类;他们的烟量比特威德河两岸的其他人都重。这里值得一提的是,他们两人共用一个鼻烟盒,这件随身携带的用具在他们两人的衣袋里来回穿梭着。在吸食鼻烟上,他们也很默契,首先是在一个小时里共犯10次烟瘾,然后是拿出鼻烟盒共同吸上一口,接着共同打喷嚏,在共同说出的一句“愿上帝保佑我们”中结束他们的嗜好,最后要说明的一点就是,他们对鼻烟末的要求很高,从法国弄来的上等烟末,才会使他们津津乐道。

总之,萨姆和西布兄弟俩的社会经验很少,在这方面,他们就像两个孩子。

他们从不去了解工业、金融业与商业的事情;而且,在政治上,他们仍怀念斯图加特王朝的最后一任国王,对当政的汉诺威王朝仍有几分偏见;在感情方面,他们更是局外人。

他们心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坎贝尔小姐。他们惟一的心愿就是能够按照坎贝尔小姐自己的心愿把她嫁给一个他们信任的、认为诚实可靠的、能使坎贝尔小姐幸福的人,然后与他们一起生活。——似乎他们已找到了一个英俊潇洒、正直的年轻人,找到了那个去完成令人羡慕的任务的人了。

“坎贝尔小姐去花园了,西布?”

“是的,”西布看看手表,接着说,“五点钟了,她也许快回来了。”

“那么,等她回来……”

“必须得找她好好谈一谈了,我认为。”

“你说得对,因为,两个星期后就是她18岁的生日了。”

“金子般的年龄,你不认为她比《罗布·罗伊》中美丽的女主人公黛安娜·弗农更光彩照人吗?”

“当然,萨姆。我们的海伦娜知书达理……”

“善解人意……”

“她只会令人想起黛安娜·弗农,而不是弗洛技·马克·艾弗,《弗伏莱》中的美人。”

他们很崇尚本民族的作家,他们又列举了《古玩商》、《修道院》、《珀斯的漂亮姑娘》等作品中的女主人公,但所有这些人,在他们的眼里,在坎贝尔小姐面前都要甘败下风。

“西布,她还是一个天真、纯洁的小姑娘,我们应该……”

“为她选一位保护人,我想,最合适的莫过于……”

“她的伴侣,这个人必须是坎贝尔小姐……”

“最最中意,并且愿意嫁给他的人,萨姆。”

兄弟俩的这段对话,简直就像是一个说得似的,语句连贯,思路清晰。然后,萨姆微笑着打开鼻烟盒,用手指醮上一点,自然地塞到西布手里。西布也同样吸了一撮后,随手装在了自己的衣袋里。很显然,他们对刚才的谈话很满意。

“看来你我想的一样,萨姆?”

“谁让咱们是兄弟呢。”

“也包话丈夫的人选?”

“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比那位年轻学者更让人喜欢、海伦娜更为之倾心的人了,而且,他也不止一次向 我们表达了他的忠心……”

“看上去,这件事对他来说比任何事都重要。”

“他是牛津大学和爱丁堡大学的高才生,真是不简单。”

“同时,他还是一位与泰恩多尔齐名的物理学家。”

“与法拉德伊不相上下的化学家。”

“具有很高的觉悟,对世上的万世万物都有很深的研究。”

“无论你提出多么难的问题都不会难倒他,他总能对答如流。”

“他是法夫郡一个显赫家族的子孙,并继承了一大笔财产。”

“尤其是他那副铝框眼镜,更显得他英俊、潇洒、文质彬彬。”

至于这位年轻的物理学家、化学家的眼镜框到底是钢制的还是镍质的问题,麦尔维兄弟准备把它暂且放在一边,总之,这副眼镜很适合这位被谈论的绅士。但是,这位杰出的青年真的与坎贝尔小姐是最完美的结合吗?他们最终会走入教堂吗?既然把坎贝尔小姐比做黛安娜·弗农,但弗农直到最后也只是向她的堂兄表示了最纯洁的友谊,并没有与她的堂兄白头到老啊!

即使是这样,萨姆与西布也不会为此而闷闷不乐的,因为他们对感情几乎是免疫的。

“他已被海伦娜的美丽所折服,现在,他们开始不断地幽会了。”

“我们的海伦娜是莫伊娜,她受到所有人的尊敬,得到众人的爱戴。”

“西布,如果他把海伦娜比作菲奥娜,无疑,她在他心目中,将是绝代佳人。”

“难道他还不知道海伦娜的心思,萨姆,他说:她从那间遮掩了她悲叹的房屋,就像普照万物的太阳,光彩照人。”

“闪闪的光环围绕着她,西布,她迈着轻盈的脚步,就像微微的春风。”

好在兄弟俩急时收住了口,走出诗的世界回到现实之中。

“毋容置疑,”萨姆说道,“年轻的绅士为海伦娜痴迷,那么海伦娜也会倾心于他的。”

“萨姆,如果我们单纯的海伦娜还没有注意到年轻绅士头上的光环的话……”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西布,那就是我们没有提醒她,她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了。”

“假如,我们把这些告诉了她,但她却对丈夫或者是婚姻持反对意见的话……”

“别担心,她会做出选择的。”

“就像《小题大作》里的木尼迪哥塔那样,西布,在抵制过后……”

“欣然嫁给了她的丈夫。亲爱的萨姆。”

坎贝尔小姐的两位最亲的亲人就是以这种方式解决问题的。他们认为,海伦娜与年轻学者的婚姻与莎士比亚喜剧的结局一样顺理成章。

他们互视一眼,笑容爬上了他们的脸庞。这桩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不会有任何障碍,年轻的学者已向他们求婚,姑娘也已暗自心许。这层窗户纸已被揭开,最后,就只剩下选择黄道吉日了。

最终,婚庆大典将会热闹非凡。当然,它决不会在苏格兰惟一的一座宗教堂圣·芒女教堂举行,因为这里的空间不够宽敞,麦尔维尔兄弟认为年轻人的婚礼应该充满青春的气息,无疑,窄小的空间会约束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所以他们认为圣安德鲁教堂或者圣伊诺克·圣·乔治教堂可以任选其一。

与其说萨姆与西布是在谈话,倒不如说他们在按照自己的意愿凭空设想。他们从没有间断过对话,但眼睛却一直透过窗户上的菱形玻璃观赏着花园里葱绿的树木,此时,坎贝尔小姐正在其间散步。看着他们日益美丽的外甥女,他们的手仍没有忘记时不时地互握,以表达自己最真诚的感情。

是的,那时,婚礼的庆典将盛况空前。当然,他们也不会忘记那些流落街头的穷苦人。到那时,如果坎贝尔小姐提意一切从简的话,他们将破例反对她的意见,而且绝不让步,按照惯例,宴席上宾朋们将举杯痛饮,互道祝福。想到这里,兄弟俩的手臂再一次合二为一。

正当他们沉浸在幸福的幻想中时,一位手持报纸、笑容满面、美丽年轻的姑娘撞开了大厅的大门,跑到他们面前,在每个人脸上吻了两下。

“您好,萨姆舅舅。”她甜甜地说。

“你好,我亲爱的天使。”

“您好,我的西布舅舅,您看上去精神不错。”

“是的,我好极了。”

“有件事情,”萨姆趁机说,“事实上早就该对你说,我们来谈谈好吗?”

坎贝尔小姐睁大她那水灵灵的大眼睛,笑盈盈地问:“有什么事,您们就说吧。”

“你听说过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这个名字吗?”

“何止是知道,我们已经相识了呀。”

“那么,你讨厌他吗?”

“我们的关系很好,根本谈不上讨厌。”

“很好,那么你不讨厌他,就一定是喜欢他,对吗?”

“我不明白,西布舅舅?”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俩人经过考虑,最后决定让他来作你的丈夫。”

“什么?让他作我的丈夫,让我嫁人?”坎贝尔小姐一边指着自己,一边笑弯了腰,她那银铃般的笑声使整个大厅都为之一震。

“别笑,我亲爱的海伦娜,难道你不想结婚吗?”萨姆与西布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为什么要结婚呢,那多没意思呀。”

“永远不……?”西萨姆问道。

“永远不。”坎贝尔小姐止住笑,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永远不,亲爱的舅舅,至少在我没有看到前。”

“没有看到什么?”萨姆和西布异口同声地问,看得出,他们很着急。

“绿光。”

海伦娜·坎贝尔小姐

克莱德湾的右岸是一个风景秀丽,但又不失变幻莫测且参差不齐的锯齿状河岸,其中一个是加尔-洛克河岸,海伦斯堡镇就座落在这里,而麦尔维尔兄弟和坎贝尔小姐居住的别墅离这个小镇还有三英里的路程。

整个冬季,他们三人都将在格拉斯哥西乔治街,一个离布莱兹伍德广场不远的历史悠久的旅馆里度过。但偶尔他们也在海伦娜的提议下,去意大利、西班牙或法国进行长期旅行。旅行期间,他们将在海伦娜的带领下游览各地的美丽风光和娱乐场所。最后,在海伦娜写下旅游日记后,欣然返回到西乔治街温馨的旅馆里。

五月即将过去,格拉斯哥——这座商业城市依然那样喧嚣,东来西往,穿流不息。萨姆和西布与他们的外甥女海伦娜都心照不宣地想到他们的乡间别墅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城市里夹杂着工业废气的空气及无休止的噪音让他们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一经决定,马上动身,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家里的一切事情就出发了。

他们的乡间别墅建在海伦斯堡附近,海伦斯堡是个旅游的好地方。那里的海水浴场是许多游客向往的地方,但那里的消费标准对一般游客来说有一点昂贵。

麦尔维尔兄弟在离村子一英里的加尔—洛克河岸选择了一处最好的地方,建造了他们的乡间别墅。这里,树林茂盛,潺潺溪水环绕着整座丛林,丛林里是一个天然的大花园,园中绿树成荫,草坪茵茵,百花争奇斗艳,草地上温顺的羊儿正在吃草;池塘里波光粼粼,这里是野天鹅的家园。

所有这一切都天然形成的,没有经过任何加工,麦尔维尔一家的乡村别墅就座落在这里。

乡村别墅座落于罗森黑德半岛,阿盖尔公爵的意大利式别墅修建在那里;左边是海伦斯堡镇,在所有房屋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钟楼,镇子沿岸的居民主要是为湖面上的汽船服务;别墅的正面是克莱德河的左岸——格拉斯哥港——纽马克城堡遗址,村庄与船泊形成了一副美丽的生活画面,清新、自然,令人不由得止步不前。

别墅的主塔是景致的最佳观赏点。

主塔是四方形,在四方平台的其中三个角上各设有一个哨亭,上面装有三个堞眼朝下的三个雉堞;而第四个角另有其作用,那里是国旗的领地。在联合国里,所有的房屋和船只上都挂国旗。站在主塔上可以看到整座别墅的全景,条石砌成的围墙,错落有秩的屋顶,向外凸出的正面建筑,精心雕饰的小巧阳台,以及那别具一格的建在屋顶的壁炉,这是典型的撒克逊建筑。

通常坎贝尔小姐都会在小塔的平台上独自沉思,因为她喜欢这里的环境,这里可以免受外界任何干扰,是思考心事的好地方。如果在这里找不到她,那她很可能是在花园中散步,身边时常伴有贝丝夫人。坎贝尔小姐还有另外一个嗜好——骑马,如果在平台和花园找不到她的话,除了骑马奔驰在乡间小路上,她别无选择,这时她身边常伴着的却是最忠实的男仆帕特里奇。

贝丝夫人和帕特里奇是别墅里两个特殊的仆人,因为他们是在麦尔维尔大家庭中长大的。

伊丽莎白,La luckie(母亲之意),在乡村别墅里,人们这样称呼她,她身上挂着47把钥匙,这也正是她的年龄。

在她身上兼有管家的所有美德,她温文而雅,做事井井有条,精打细算、聪明稳重。麦尔维尔兄弟受到了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当然,最被关心的还是坎贝尔小姐。

帕特里奇,这位忠实的苏格兰男仆,一直恪守着最最传统的忠诚。他的装束也是最传统的—

—山民们酷爱的传统服装,一顶斑蓝色直筒无边帽,传统的苏格兰花格呢制成的短裙,Pouc特有的一种外面有长毛的钱袋挂在短裙上,菱形图案的饰带缠在他腿上,脚上穿着一双牛皮硬鞋。

帕特里奇不仅在装束上墨守成规,而且称乎主人名称时也绝不倚老卖老。他总是这样称呼他的女主人:坎贝尔小姐。因为在苏格兰,如果仆人叫主人的全名,或是直呼其名的话,那就触犯了等级制度,将受到惩罚,即使在麦尔维尔家里不会计较这些,但他仍然觉得那样是对主人的不尊。

在麦尔维尔的家里,有聪慧的贝丝夫人和忠实的帕特里奇这两个完美的搭当管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难道还能找到比这个家庭更温馨舒适的住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