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杨继业夜观天象宋太祖北伐受阻

却说继业收军回营,是夜仰观天象,心生计谋。次日进汉主御帐奏曰:“臣昨夜仰观星象,见毕舍月宿,主有久雨。”汉主曰:

“将如之何?”继业曰:“可传令军士出去砍柴。军分三路:一路擂鼓呐喊,一路执炮箭待敌,一路砍柴。临回之际,一齐呐喊几声,烧尽南蛮。”汉主曰:“此计是何意图?”继业曰:“惑乱彼心,使不识吾之所为。”又唤张得、永吉领兵三千,往镇定关迎接辽兵。

汉主曰:“孤望彼军来援,缘何反遣兵去接他?”继业曰:“日前观宋军用兵,深知地理,彼必发兵往镇定关拒截辽兵,臣所以调兵迎之。”乃嘱二将曰:“路途必有埋伏,须谨慎提防。”二将领兵去讫。

却说宋军见北军呐喊砍柴,次日进帐奏知太祖,北军如此如此。太祖不解其意,忧疑不定。是夜天清气爽,太祖与诸将出帐观星,乃曰:“汉主气数虽微,然亦一时不绝。”言罢,回顾皓月,大惊,顿足连声叫苦。诸将曰:“何故惊慌?”太祖曰:“数日忧折军士,未观天象。今见月离于毕宿星,大雨不止。”诸将曰:“明日亦令军士出去砍柴。”太祖曰:“明日不过午未之时,滂沱大雨即当降矣。”次日,令军士砍柴。至午,天果降大雨。北汉主曰:

“南蛮只有半日柴薪,能够几何!”有诗为证:

宋主伤军未睹星,木柴未备苦难禁。

滂沱子夜倾如注,闷损沙场将士心。

太祖因连日降雨闷坐中军。忽报何承睿回营,太祖曰:“天虽大雨,今得承睿回来,必是献捷。朕怀少慰,又足以慑服继业。自今以后,不敢轻视吾军矣。”诸将犹未准信。既而,承睿果然入帐奏曰:“大辽遣耶律于越领兵至镇定关前,臣父子依圣上计策,于越果然怯退三十里下寨,不敢入救。臣回至中途,又遇王全斌手下游卒,说汉主命张得、永吉领兵去接辽兵。二将骄傲,道是‘在本境之内,怕什么埋伏’,及至莫胜坡,夜宿其地,众军畅饮,酩酊大醉。王全斌引军围住,尽皆杀之,并未逃走一人。”太祖曰:

“可惜天雨不顺,不然大事济矣。”承睿曰:“臣父恐辽知兵少,驱大队杀来,难以抵敌,乞陛下再遣军兵防御。”太祖曰:“无妨。天有久雨,俟晴日破了太原,辽兵闻风自遁,不必益兵。”复曰:

“继业天文地理尽知,真神人也。”承睿曰:“臣于彼地闻人云:

‘交兵若遇红白令,生死由他不由命。’其名如轰雷贯耳。”有诗为证:

战斗夫能妇亦能,威声震震若雷轰。

令旗红白飘扬到,十将逢之九不生。

太祖闻听承睿之言,乃曰:“朕所设之计,屡被破之。此人果名不虚传。”诸将曰:“然彼张得、永吉二将却因何被全斌砍之?”

太祖曰:“此非继业之罪,乃二将不听命也。若继业亲行,必无此祸矣。看来此人智谋过朕远焉,欲取太原,必先获继业。继业一得,太原不足取也。”

是时,风风雨雨将近一月。才晴两日,太祖即多次遣兵搦战。

汉主召继业进帐问曰:“天一转晴南兵即出挑战,大辽救兵又不见至,将奈之何?”继业曰:“南兵搦战不足惧,以臣计之,辽兵久当至矣,今不见来,必路途有什么阻隔。”汉主曰:“既遣张得、永吉二人去接,若有阻隔,必有回卒来报。”

正言语间,忽有探子来报莫胜坡之败情,继业大惊曰:“张、永二将休矣!”言罢,又听得宋兵呐喊搦战,汉主曰:“不如写书诳宋退兵,孤上太行山去,彼奈我何哉?”继业曰:“写书言降,纵得脱难,然则示弱甚矣,决不可为。”汉主曰:“宋君新受周禅,伐蜀讨越,无往不胜,想天意如此。我若逆之,杀害生灵,获罪于天,必难逃活。且以天下地域论之,宋已得十之九矣。以此相比,孤本弱小之国,以小事大,以弱事强,识时务者为之。故太王、勾践当时行之,始以图存,终于强大。卿谓孤示弱,彼太王、勾践所为亦非欤?”继业曰:“主上所论极是。若是如此而行,宜出奇兵大杀一阵,使宋不得遂志,方肯从请,不然彼必不肯退兵。”汉主曰:“卿宜斟酌而行。”继业曰:“主上修书,亦不必写诈降书。

只陈利害,令其退兵可也。”言罢,遂唤延广领三千铁石弓兵,当夜前去董泽右侧山下埋伏,俟明日信炮一响,驱兵齐出射之。

次日天晴,太祖又遣兵搦战。将至午,天忽黑暗,太祖收军。

继业乘机驱兵杀出,直逼宋营。延广闻得信炮响,催军齐发弓弩,射死宋兵不计其数,夺得枪旗甚多。汉主收军,谓继业曰:“卿之神见仿佛周尚父也。”

太祖被继业大杀一阵,折军数万,回营正自伤感,忽辕门外报:“北汉主遣人下书。”宣入呈上,太祖览其书云:

北汉主致书于大宋皇帝麾下:

孤今出师雪恨,为周也,非为宋也。讵意陛下承乾,乃遘其会。第周宗既灭,冤仇已绝,孤复何憾。实欲罢兵休养生灵,不知陛下亦肯父母斯民否也?然太原刘氏庙貌在焉,纵欲百计图之,孤必百计防之,以尽世守之义而存刘氏之血食耳。惟陛下怜之、谅之。

北汉主端肃谨书太祖览罢,以示诸将。诸将知太祖有退兵之意,乃叩头愿尽死力,急先攻击。太祖曰:“汝曹皆朕训练,无不以一当百,朕所以备肘腋而同休戚者也。朕宁不得太原,岂肯驱汝辈冒锋刃而蹈于必死之地乎?”众皆感泣。时天久雨,军士多疾,太常博士李光赞奏曰:“小小晋阳,圣上亲讨,粮饷浩烦,取怨黔黎。陛下宜回銮驾,命一大将屯于上党,夏取其麦,秋取其禾,粮草充足,军士有资,且宽力役之征,使劳者得息,此乃荡平之策也。”太祖从之,命先锋李继勋屯兵于上党,又遣人撤回何继筠等,遂令赵普晓喻诸将,解围而还。汉主亦上太行山而去。

后,乾德七年,太祖遣人驰书与汉主,其书云:

太原土宇非远,而苗裔正朔不加者,乃朕辇毂之下,难令外氏据而有之。譬之卧榻之上,可容他人鼾睡耶?子今恃强,虎踞此土,若果有勇,早下太行决一雌雄,庶几家国事定。否则干戈扰攘,岁无宁日。汝欲安居巢穴难之难也。

汉主看罢,以示继元、继业。继业曰:“主上不必回书,任其兵来,臣自有退兵之策。”后至开宝九年秋八月,太祖命党进、潘仁美、杨光美、牛思进、米文义五路进兵攻打太原,汉主慌忙与群臣商议退兵之策。继业曰:“须遣人求救于辽。”辽乃命耶律领兵三十万救之。继业设计,将五路之兵尽皆杀败而回,耶律亦引兵回辽去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