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爱(1)

两年后。

一栋占地四千平的奢侈豪宅内,一位身着藕色雪纺衫,看起来极其端庄优雅的少妇正坐在花园的长椅上闲适地看着手边的书。

她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娴静、安定的气质,远远望去,很是迷人。

“少奶奶。”

女佣恭敬的声音传来。

少妇没有抬头,依旧专注地看着手边的书,问,“什么事?”

“先生回来了。”

听闻“先生”二字,少妇慢慢地抬起了眼眸,平静地问,“他到家了吗?”她以为他过两天才回来的。

女佣回答道,“先生刚下飞机,大概还要过一个小时到家。”

少妇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女佣随即退下。

……

女佣离开后,少妇合上手边的书,兀自陷入了思绪。

他出差十多天就回来了,时间过得真快……就像他和她一转眼也已经结婚两年了。

结婚,多么神圣的两个字眼啊,可是她能回忆起的他和她的结婚细节却不多……

她只记得那一天她被打扮得很美很美,她挽着他的手走在红地毯上,四周全都是羡慕的眸光和赞叹的语气……

那天他也很帅气,即便已经和她站在神父的脚下宣誓结婚誓言,四周依然还有女性为他尖叫……

是的,由始至终他都是那么优秀,这两年更甚,听说他的事业版图又扩大了许多。

这两年她能想起的结婚那日的细节并不多,偶尔会闪过脑海的大概只有那一夜——他们的新婚之夜。

她记得那晚他喝得微醺,他搂着她回到他们的新家……

没到新房,就在客厅,他将她拦腰抱起,抛在沙发上,狠狠地吻了起来,她有些不适应,紧紧地闭着眼,任由着他……

新家里的所有佣人都识相地避开了……

在他发现她没有配合他而是选择默默承受的时候,他咬着她精致的耳垂,含混地低语,“你喜欢我吗?”

她顿了一秒,没有想过他会问这样的问题,在经过一番思想争斗后选择轻轻点了点头。

他又问,“那为什么不敢看我?”

她在仓惶中扯出一个借口,“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想过在开着灯的地方做这种事……”

她找的借口很好,的确,有谁的新婚之夜是在亮堂堂的客厅度过的呢?

他双手由后将她从沙发上捞起,扯唇一笑,“我们是夫妻,你应该习惯你老公的这点特殊癖好。”

她刚想要回答,他的身子已经深深沉入……

其实她之所以会对新婚之夜印象深刻,不是因为那晚他们是在客厅度过的,而是他问她的问题……

在她的记忆里,除了那一晚,这两年来他再没问过她关于“喜欢”或“爱”的问题……

就在瞿苒苒沉浸在思绪中时,佣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少奶奶,先生还十分钟就到家了!”

瞿苒苒回神,起身,“嗯,我这就回去。”

浴室内,一道沉稳的脚步声靠近。

瞿苒苒背对着来人,正弯腰调试着浴缸的水温。

倏地,一道厚实的臂弯由后向前将她紧紧环住……

独属于某人的好闻的男性气息窜入她的鼻翼,她任由他搂着,轻声问道,“怎么提早回来了?”

关昊的首埋进她的颈项,一边汲取属于她身体的淡淡香味,一边含糊吐出,“怎么,不想我回来?”

“哪有……”

关昊转过瞿苒苒的身子,幽深如潭的黑眸紧紧地凝视着她,轻柔道,“老婆,我好想你……”

瞿苒苒一向都受不了关昊这样深情的视线,所以她慢慢地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倏地,关昊托着臀将瞿苒苒抱放在了浴室的洗手台……

瞿苒苒自然知道关昊想要做什么,她连忙道,“关……关昊,你先洗澡好吗?”

做了两年的夫妻,她清楚他的癖好,几乎每一次出差回来,他都像饿了好多天的狼……她真怕招架不住。

“不急。”简单地吐出两个字,他的手已经不安分地撩起她雪纺裙的裙摆。

紧接着,她的雪纺裙落地……

再然后,她的内衣,内裤,直至身无寸缕……

他总是这样,没有前戏,没有更多的抚慰,想要就要,一次次的深入都好似要将她的身体贯穿一般……

翌日。

天方大亮,瞿苒苒缓缓自沉睡中醒来。

酸痛的身子提醒着她昨日的激烈……她为此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了现在。

看了四周的空荡一眼,她拥着被子坐起身,淡然地换衣洗漱。是的,她早已经习惯恩爱过后没有看见他……

其实在过去的两年里,她和他一起迎接晨曦醒来的时候真不多,若不是偶尔夜晚醒来的时候能看见他就睡在她身边,她真的很怀疑这两年他们是否有同床共枕过……

洗漱完毕后,她唤来一贯跟随在她身边的佣人。

女佣迟疑地将药递予瞿苒苒,小心翼翼地劝道,“少奶奶,其实先生一定很希望他和您能有自己的孩……”

瞿苒苒接过药,没允许佣人继续说下去,淡淡道,“不要多话了,下去吧!”

花园内,两个修剪草坪的佣人正在窃窃私语。

……

“我觉得吧,少奶奶对先生挺冷淡的……”

“可不是,我都在这栋别墅工作两年了,我似乎都没有看到过少奶奶主动跟先生亲近……”

“你说这两口子是不是有感情问题啊?”

“怎么会呢?我听管家说,先生和少奶奶很恩爱呢……就拿昨天来说吧,先生一回来就跟少奶奶在房里……你知道的,少奶奶直到现在都还没起床呢!”年轻女佣说完这话不禁羞红了脸。

另一女佣困惑道,“这我当然知道,先生一向都很疼少奶奶的,只不过,两人既然恩爱,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有孩子呢?照理说少奶奶很年轻,好生养的啊!”

年轻女佣冲口而出,“那是少奶奶不要孩子!!”

“啊?”

看见同事的惊讶,年轻女佣忙改口,“呃,我什么都没说……其实我只是那天无意间看见跟在少奶奶身边的小柳去买避孕药,我才胡乱猜的……”

咳——

一道男性的咳嗽声打断两个女佣的聊天。

两女佣聊得投入,直到发现来人后才紧紧闭起嘴,同时礼貌地唤道,“邹先生。”

邹季跟两女佣点了点头,随之走向花园的另一角。

远远地,邹季看见自己的老板正一身休闲地坐在欧式花园内闲适地用着早餐。

邹季走了过去,弯腰恭敬道,“老板。”

关昊头也没抬,“说。”

邹季禀告道,“医生说秦小姐这两天就可以动手术了,我已经联络过瞿耀霆,他说三天后进行……”

关昊拿起餐具拭了拭嘴角,薄唇淡逸,“很好!告诉梓歆,手术的时候我会陪在她身边。”

邹季点头。

此刻关昊似乎心情颇好,俊颜上深锁的眉心已微微舒展。

邹季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老板,我刚才进别墅的时候听见两个女佣在聊天,她们似乎提到了瞿小姐避孕的事……”

邹季所提及的原本是一个敏感的话题,但在关昊这里却好似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英俊的脸庞丝毫没有任何变化。

没得到老板的指示和回应,邹季没敢继续说下去。

这时候,一抹白色的优雅倩影来到花园。

见是瞿苒苒,邹季退到一旁,礼貌唤了句,“老板娘!”

瞿苒苒轻点了点头,随即走到丈夫身边,轻柔唤道,“关昊。”

关昊将瞿苒苒揽进自己的怀里,英俊的脸庞上已然没有了冷漠,取而代之的是淡淡柔情,他看着瞿苒苒忧思的面容,问,“精神不太好,怎么也不多睡一会儿?”

不习惯在人前跟他如此亲密,瞿苒苒轻轻推开他,忧伤道,“陈姐刚才来电话说爹地病情变严重了,我想你如果有时间就陪我回去看看他。”

关昊起身,很自然地吻了吻瞿苒苒的额头,宠溺道,“好,我们这就回去。”

瞿家别墅。

大厅内,“关总,小姐,你们能回来真是太好了,我相信老爷见过你们病痛也一定会减轻的!”管家陈姐热络道。

看着陈姐喜悦的模样,瞿苒苒自责道,“都怪我,如果从前能够经常回来看望爹地,也许爹地就不会得这么重的病。”

是的,过去的两年,瞿苒苒看望瞿耀霆的时间并不多……这倒不是因为瞿苒苒嫁了人就忘了疼爱他的父亲,而是瞿苒苒每次见到瞿耀霆,内心便会想到自己嫁人背后的原由,所以久而久之,她就开始逃避父亲,直到半年前,当她被告知父亲得了重病时,她这才开始后悔……

陈姐安慰道,“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态,小姐你就别难受了,老爷还等着见你们呢,我带你们上去!”

瞿苒苒点头,“嗯。”

……

主卧房内,瞿耀霆挂着不知名的点滴,虚弱地躺在病床上。

“爹地……”

见到从前丰神俊朗,如今却瘦骨如柴的父亲,瞿苒苒的眼泪瞬间就啪嗒落下,她紧紧地抱着父亲,内心万分自责。

“苒苒,你回来了……”瞿耀霆轻抚女儿的面容,老态龙钟的脸庞上亦沾染了泪痕。

关昊始终沉默地站在瞿苒苒的身后,并未开口说一句话。

父女两寒暄了许久,意识到房里屹立的那抹傲然挺拔,瞿耀霆轻扶起女儿,哄道,“苒苒,乖,别哭了……爹地有几句话想单独跟关昊说,你去楼下等我们,中午我陪你们用餐。”

瞿苒苒稚气地擦掉泪水,点头,“好。”

瞿苒苒退出房间后,卧房内的气氛好似瞬间被一股冷意凝固。

瞿耀霆撑着身子,黄褐色的眼眸无力地看着关昊,语调颤抖,“我知道你不会就这么算了……”

看着眼前濒临死亡的老人,关昊只是淡然地坐在椅子上,歪着头点燃了一支烟,深蓝色的火光映射出关昊那张俊逸却如鬼魅般阴冷的面容,徐徐呼出一口透明雾气后,他平淡开口,“你招惹上我的时候就该知道。”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人能够威胁他。

瞿耀霆因病痛而咳嗽了两声,待气息恢复后才顶着病痛吐出,“苒苒是无辜的……关总,我求你看在你跟她结婚两年的份上,不要责怪于她,她只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如果你要报复,就冲着我来吧!”

弹掉烟灰,关昊邪肆地弯了弯唇,带着几许调侃吐出,“是吗,她还是个女孩?瞿董你可能忘了,她可是我的‘妻子’,她在我身下承欢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像女孩……我一直在想,瞿董你怎么舍得让你的女儿如妓女一样供我发泄,你疼爱女儿的方式还真特别啊!”

关昊字字都含对瞿苒苒的羞辱,瞿耀霆气得顺不过气,不住的咳嗽。

关昊冷笑一声,站起身,冰冷道,“抱歉,‘岳父’大人,我得出去安慰你的宝贝女儿了,毕竟演戏也要演得逼真才好!”

在瞿家用过午餐,由于关昊要回公司处理工作事宜,瞿苒苒便选择留在了瞿家。

此刻,瞿苒苒坐在父亲的床沿前,体贴地陪父亲谈心。

看着父亲被病痛折磨的消瘦身体,瞿苒苒心疼道,“爹地,我想呆在家里多陪您几天。”

女儿在身边,瞿耀霆的病痛似乎也减轻不少,此刻他精神地吐出,“不用了,关昊才出差回来,你有空该多陪陪他才是,不要搞到夫妻两感情不好。”

提到“关昊”,瞿苒苒垂眸,没有开口。

“苒苒……”

知道父亲要重复一遍,瞿苒苒连忙道,“呃,我知道了,我和他的感情挺好的。”

这两年,每次跟父亲见面,父亲皆是问她与关昊的感情进展。

虽然在与关昊结婚之初她就已经料想过她和关昊的这段婚姻不会长久,但为了不让父亲担心,也知道父亲一直希望她和关昊能够好好经营这段婚姻,所以她总是往好的方面说。

“那就好。”

瞿苒苒没再多说。

瞿耀霆再次缓缓开口,“苒苒,爹地的病只怕是好不了了,爹地想你答应爹地一件事。”

瞿苒苒连忙抚慰地挽住父亲,“爹地,您不要这样说,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你先答应爹地。”

“嗯,您说,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帮您完成。”

“爹地希望你替关昊生个孩子。”瞿耀霆突然道。

“啊?”瞿苒苒一时没反应过来,“呃……爹地,孩子的事我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关昊说我们还年轻,不急。”她打着太极,试图将原因推到关昊身上。

“不急?”瞿耀霆质疑地看着瞿苒苒,“可是关昊方才跟我聊天说,他想和你早点有个孩子。”

瞿耀霆自然是在说谎。

“他……他这么说?”瞿苒苒有些惊讶。

瞿耀霆很自然地吐出,“苒苒,夫妻之间,怎能没有孩子?”

“我……”

瞿耀霆渴望道,“爹地时日不多了,真希望在有生之年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外孙出世,这也算是爹地的遗愿了……”

两天后,目送瞿苒苒坐上关昊派来的车,瞿耀霆幽幽地叹了口气。

陈姐一边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瞿耀霆往回走,一边难受道,“老爷,我实在心疼小姐……关总根本就不喜欢小姐,偏偏老爷还要小姐给关总生个孩子……”陈姐服侍瞿耀霆多年,清楚瞿家所发生的一切。

瞿耀霆眼含泪光,无奈道,“我也知道这个孩子日后必定会让苒苒受委屈,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陈姐赞同地点了点头,“的确,孩子是小姐的附身符,虽然苦了小姐,但我相信,就算日后关总给不了小姐幸福,小姐也一定能找到一个可以照顾她的人……”

“嗯。”

T市某高级私人医院。

关昊的司机罗耶着急地在手术室的门外踱来踱去,“你说秦小姐这次手术能成功吗?”

邹季背靠着墙,双手环胸,完全没有罗耶的担忧,淡定道,“有老板陪在秦小姐身边,秦小姐不会有事的。”

“也对,老板是秦小姐的精神支柱,有老板在,秦小姐一定能撑过去的。”

沉默了片刻,罗耶再次按捺不住地问道,“邹季,秦小姐下一次手术是什么时候?”

“下个月。”

罗耶瞪大眼眸,“那就是说下个月总裁就要跟瞿小姐离婚了?”

邹季沉默。

罗耶轻叹了口气,“唉,时间过得真快。”

邹季转眼看向他,“怎么,惋惜?”

“倒不是惋惜,只是觉得瞿小姐挺可怜的……瞿小姐还没嫁给总裁的时候,我以为瞿小姐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女,但是经过这两年观察,我觉得瞿小姐其实挺不错的……尽管很多时候她都沉默寡言,可她跟谁说话都温声细语的,也没‘总裁夫人’的架子,完全不像是一个被宠出来的豪门名媛。”

邹季平淡道,“她再好也不可能讨得总裁的欢心。”

“那也是,总裁最在乎的还是秦小姐。”

夜晚。

躺在床上,瞿苒苒睁着眼眸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她的思绪一片混乱,脑海中皆是父亲跟她所说的话。

说实话,这两年来,她从未有一刻想过要跟关昊生一个孩子,原因是她一直都认为,孩子是父母的爱情结晶,他应该在健全的家庭中成长,而她和关昊注定不可能走到最后,有了孩子只会令她和关昊牵扯不清,她不想这样,但是,父亲似乎很想看见这个小外孙……

她该怎么办?

脑袋越想越混乱,最后,瞿苒苒苦恼地给多年的好友齐思雅发去了一条简讯。

简讯内容大致是提及了昨日父亲跟她所说的话。

齐思雅很快回复,“根本没有什么好纠结的,如果我是你,我和关总的孩子可能已经会打酱油了。”

“为什么?”瞿苒苒疑惑地发了过去。

齐思雅回复,“因为我希望自己能永远留在关总身边,有了孩子,等于有了羁绊,这样关总这辈子都不可能甩开我……我知道你和我的想法不一样,你不贪恋关总所拥有的一切,但我希望你好好思考一个问题,这两年,你真的没有一刻想过要跟关总永远在一起吗?”

简讯发至此,瞿苒苒渐渐陷入了深思。

许久以后,当她正欲回复齐思雅的时候,房间房门突然传来了一道扭动声。

关昊回来了!

瞿苒苒迅速地放下手机想要假装睡觉,关昊却在这一秒走进了卧房。

见瞿苒苒在放手机,他一边扯松领带,一边温柔出声,“还没睡?”

瞿苒苒缩进被子里,尴尬地应了声,“嗯,刚刚在跟思雅在聊天。”

扔掉领带,关昊朝瞿苒苒走了过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挺拔身影,瞿苒苒不由紧张地捏紧被子。该死的,她以为他今晚不会回来,所以沐浴过后她就随意穿了件t恤当做睡衣,这本来没什么,但是这件t恤并不长,她躺在床上的时候,根本是连她下半身的贴身衣物都罩不住的。

很熟稔的,关昊将瞿苒苒从被子里抱了出来,像以往一样,他霸道地吐出,“陪我洗澡。”

“呃……”她根本来不及拒绝,身子已经腾空。

关昊在抱起她的那一瞬间似乎就已经看见瞿苒苒今晚的清凉,顿时,男性的本能被挑起。

感觉到关昊炽烈的眸光正紧紧地盯着她的下半身,瞿苒苒羞红了脸,故意转移话题,“呃,你今晚不是不回来吗?”

关昊低头啄了一下她的唇,宠溺道,“我不舍得放你一个人在家。”

他说话总是这样,像灌了蜜一般。

她不知该如何回复他,只好选择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