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将整理好的简历,按照苏伟信之前留给她的邮箱地址发了过去。与其说她发的东西是简历,还不如说是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因为她除了暑期打过几份临时工之外,根本没做过任何对未来就业有帮助的工作。
她去报道的那天苏伟信正在出差,接待她的是苏伟信的助理林姐。
“苏律师已经安排好了,你是应届生,没什么工作经验,所以先把你安排到高律师那里学习一阵子。对了,高律师你知道吧?”
湛蓝点头:“知道,是我们学校的学长,唯一进信威的高材生。”
林姐笑着说:“没错,就是他。高律师这两年在这一行已经做出了些成绩,你跟着他能学习到不少经验,再加上你和他又是一个学校出来的,肯定会更亲近一些,苏律师也是因为这个才把你安排到高律师身边。我们律师行还从来没收过实习生,你是第一个,苏律师对你可真好呢。”
苏伟信的确用心良苦,湛蓝只是淡淡的一笑,因为心知苏伟信的这份用心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她是封天隽介绍过来的人罢了。
自她酒醉的那一晚之后,封天隽再也没有出现过,湛蓝也开始上班,每天朝九晚五,似乎又回到了上学时候那样的生活。
只是她明白,已经有什么东西隐隐之中正在发生变化。
中午休息的时候,湛蓝向高伟请了假,吴毅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只有中间这段时间她才是自由的。
坐在信威附近的咖啡厅,玻璃门前的风铃时不时发出一声脆响,伴随着服务生热情的‘欢迎光临’,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咖啡馨香,湛蓝十分享受这样难得的悠闲时光。
“天气热的要命,不好打车,等着急了吧?”
闻声湛蓝抬起头,周欣雅穿着干练,长发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一副女精英的模样。
“没有,反正时间还早,在这样的地方,等一等也是享受。”湛蓝搅动咖啡杯里的小匙。
“你真是一点没变,最懂得自得其乐了。”周欣雅一笑,向服务生点了杯冰咖啡:“对了,我刚出差回来,才知道青阳突然不收实习生了。你怎么办,不是已经向学校提交实习离校申请了吗?”
“嗯。”
“我们老大也真是的,说好了要收你的,合同也签了,谁知道好端端的又改变主意了,不知道犯哪门子的神经。”周欣雅有些担心:“湛蓝,不如你再等等,我再去和我们老大周旋一下,看还能不能让他通融通融。”
“不用了,欣雅,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哦?这么快?是哪家律师行?”
湛蓝抿抿唇:“是信威。”
“什么?”周欣雅颇为惊讶。
周欣雅一脸的疑惑,但湛蓝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说:“你别问了,到时候我会向你详细说的。”
周欣雅熟知湛蓝的性格,只要是她不想说的事,就算你撬开她的嘴也没用:“好吧。不过我还真是为你高兴。”
湛蓝很感激周欣雅的体贴,想到今天见她的目的,话锋一转:“对了,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没有?”
“当然带来了。”
周欣雅从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纸盒,缓缓推到湛蓝的面前:“如何安装,我写在一张卡片上了,就放在里面。你曾经学过这方面的知识,应该很容易就能看明白。”
“好。”
周欣雅说:“这东西是我托人从黑市上买的,最先进的高科技,卖给我的人说这东西一旦开启,就可以将图像同步传送到你设定的终端设备上,就算是世界上最厉害的黑客,也篡改不了。”
慎重的将东西仔细放好,湛蓝道谢:“谢谢你,欣雅。”
“谢什么,我们这样的关系说这个字可生疏了啊。”周欣雅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湛蓝,你要这东西做什么?和你现在的工作有关系?”
湛蓝没有作答。
周欣雅也是个通透的人,见此也不再多说什么:“我可以不问你拿它来做什么,但我希望你是安全的。湛蓝,千万不要做违法的事,也不要让自己置身危险之中,明白吗?”
湛蓝明白周欣雅的担心,覆上她放在咖啡杯旁的手,轻握:“放心吧,我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那就好,就知道劝不动你。凡是你想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湛蓝回以一个清浅的笑。
湛蓝回到律师行的时候,高伟正要外出。在电梯门口见到她,高伟忽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江小姐,晚上七点在菁华酒店有一个酒会要参加,你如果不忙的话,可不可以做我的女伴?”
如今她是高伟的助手,陪他去参加一些公事上的应酬也无可厚非,但她如今的身份…
“我可以晚一点给你答复吗?”
高伟点头:“可以。如果决定去的话,就去林姐那里说一声,让她给你安排一下。”
“好的。”
湛蓝打电话回知景园,同苏姨说了一声,没过多久苏姨就带给了她封天隽的回话--随便。
后来她去找了一趟林姐,才知道高伟口中的安排是什么意思。
律师行有一间小小的储藏间,里面摆着各种礼服,男女的都有,很多都还挂着标牌。林姐见湛蓝身条纤细匀称,将一件珍藏的银色长裙拿给了她:“这是当初苏律师为一位名设计师打赢一场官司的谢礼,全世界仅此一件呢。不过这礼服的尺码太小,咱们律师行的女人都是熟女,没人穿的下,今天你运气好,拿去穿吧,一定要把那些男人狠狠地震撼震撼,省的他们总是嘲笑咱们律师行没有美女。”
湛蓝拿着那件礼服有些犹豫,这么暴露…
林姐不耐烦的推她:“发什么呆呢,灰姑娘,今天为咱们行雪耻的大任就交给你啦!”
闻言,湛蓝哭笑不得。
今天是东城最著名的检察官荣峰荣家举办的宴会,政商两界颇为重视,宾客各个都是来头不小的大人物。
湛蓝同高伟一同出现在会场,理所应当的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高伟对于这些人来说已是熟面孔,反而是初出茅庐的湛蓝得到了更多惊艳的目光。
“我就知道,将你交给林姐一定不会错。”环视四周,高伟在她耳旁低语。
湛蓝苦笑。这一下午高伟不在律师行,她也无所事事,林姐自从下了要她为律师行一雪前耻的命令后,就一直在折腾她。一会儿弄头发,一会儿化妆,摆弄得她昏昏欲睡。
不过还是要承认,林姐的确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手。
银色的拖尾长裙穿在湛蓝身上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样,映衬着头顶奢华水晶灯散发出的光芒,光影撩动,她的全身仿佛被镀上一层闪烁晶莹的光影。起先林姐还为她盘了一个发髻,但最终因为湛蓝觉得少了长发遮挡太过暴露才作罢,此刻她长发披肩,若有若无的贴合着身体,勾勒出纤细优美的轮廓来。
湛蓝的五官本来就生得精致,稍加以打扮,整个人更是犹如盛放到了极致。
“走,我去为你介绍一下荣检。”
荣峰在东城的地位举足轻重,十五年前轰动全省的秦氏大案便是荣峰一手破获的,当时得到了无数赞誉和尊敬,在官场上更是平步青云。高伟代表信威时常和检察院接触,所以两人极为熟悉。
荣峰虽人过中年,但也许是因为官途顺畅,看起来十分年轻精神矍铄。见到高伟,便热情的和他握手:“我刚还问荣蓉呢,高律师怎么没到。”
一旁的年轻女人开玩笑:“怎么样,爸,我说的没错吧,高律师是属曹操的,一提到他立刻就会出现。”
这番话对高伟十分受用,他笑的快要合不拢嘴。
这时荣峰的目光落在湛蓝的身上:“这位漂亮的小姐是?”
高伟连忙介绍:“湛蓝,这是荣检,这是荣检的女儿荣蓉。荣检,这是我的学妹兼助理江湛蓝。”
湛蓝对二人礼貌的微笑:“荣检好,荣小姐好。”
荣峰也亲和的笑了笑,荣蓉出声调侃高伟:“我还以为一向就知道打官司的高律师开了窍,也交上这么漂亮女朋友了呢。谁知道原来是我想多了,高律师还是那个高律师。”
荣峰闻言大笑出声,高伟有些尴尬的扒了扒短发:“荣小姐就知道取笑我。”
又是一阵哄笑,湛蓝也浅浅勾起唇角。
会场内衣香鬓影,筹光交错,湛蓝陪同高伟在高官富商之间应酬周旋,笑得脸部僵硬。索性高伟还算体贴,在他陪某位高级经理聊天之前,恩准湛蓝去吃些东西,稍作休息。
也许是饿过头了,湛蓝毫无食欲,找服务生要了一杯橙汁,一个人走到阳台吹风。
微风夹杂着青草特有的清新味道扑鼻而来,多少驱散了一些疲惫,湛蓝想起曾经看过的那些小说中,阳台是邂逅王子的最佳地点,不过这里倒是清静的很,可见她实在没有这种好运气。
她自嘲的划开浅笑,忽然在这时,身后想起一道熟悉低沉的男性嗓音:“湛蓝?”
她一怔,不会真这么巧吧?
湛蓝缓缓回过身,见到对面的男人时,浅浅的诧异跃上琉璃一样黑色的瞳仁,稍纵即逝。
“没想到真的是你。”刚刚他只看到了一个背影,隐隐的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目光上下打量湛蓝,今晚的她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和平时素颜休闲的模样相差很大,怪不得他一时间没有认出她。
她收回惊讶的神色,微笑着说:“好久不见了,白先生。”
白仲然向前两步,手里举着一杯香槟,清澈澄黄的液体在月光下格外的剔透:“的确是很久了。你最近还好吗?”
湛蓝神色自若的点头:“我很好。”
白仲然看了她片刻,轻笑出声:“你还是那样,防备心太重。”
湛蓝没想到他会说这话,怔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我只是不知道除了‘很好’,还能对你说什么。”
白仲然嘴角那一抹慵懒的浅笑也在听闻这句话而渐渐消失,也许是不想继续围绕这个话题打转,他说:“最近仲朗有没有找过你?”
“没有。”
白仲然轻叹一声。
“他怎么样?”
“就那样吧。”提到自己唯一的弟弟,白仲然也显出了几分无奈:“我为他办了去英国进修的手续,只希望他到了那里,多少能长大一些。”
“他同意了?”湛蓝问。
“怎么可能会同意。”白仲然苦笑:“但至少他还是听我的,多劝劝,总会点头的。”
湛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白仲然白仲朗两兄弟相依为命,感情好的没话说,因为白仲朗是白仲然唯一的亲人,又是弟弟,白仲然一直很溺爱他。可如今要将白仲朗一个人丢在大洋彼岸,白仲然一定也很不好过。
“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最后,她呐呐的开口。
白仲然摆摆手:“这本不是你的错,你也不需要说对不起。千算万算,是我疏漏了仲朗这个环节。既然已经这样了,我只希望我的牺牲不会白费。被他送去国外也好,别让他影响你接下来要做的事。”
湛蓝垂下羽睫,沉默以对。
“对了,忘了告诉你,顾枫苑的项目进行的非常顺利,三个月后就会开始动工。”
湛蓝抬眸,看懂白仲然眼底的深意,也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你的能力,我自然相信。”
意味不明的话,但彼此眼中都是一片了然。
湛蓝心思还在白仲然方才带给他的消息上,等她注意到白仲然忽然上前几步,阴影笼罩在她周身时,两人已经靠得很近。
湛蓝疑惑:“白先生?”
白仲然蓦地将食指抵在她的唇边:“嘘,别说话。他来了。”
湛蓝一头雾水,眨了眨眼睛,视线越过白仲然的肩头,看向会场内,这才明白白仲然突然转变的原因。
会场中心,封天隽成了唯一的焦点。
一身合体剪裁的黑色西装,衬衣是相同色系,立领的领口绣着复杂的纹路,顶端两颗纽扣解开着,最低调的服装被他穿得丰神俊朗,与众不同。他个子极高,站得又十分笔挺,所以衬得周围的人都有些毕恭毕敬。
封天隽姿态雍容倨傲,优雅沉稳,也许是自身的光芒太过耀眼,所以旁人都显得卑微渺小起来。
此刻封天隽正微微敛着眸子,同一位中年男人交谈,愈发显得倨傲。而他身后,仍是带着盛凯,还有另外一名她不曾见过的年轻男子。
大概感觉到自己被注视,谈话间,他侧脸朝她俩的方向看了一眼,湛蓝的目光与毫无预警的他对上,虽然明知道他们距离相隔很远,她所处的位置又昏暗不明,但他视线仍清明犀利得仿佛能看透一切。
她心微微一惊,立刻垂下眼睛。
虽然只是短暂一瞥,但湛蓝还是看到了挎在封天隽臂弯的女人。
女人十分漂亮,纤细又高挑,模特一样的身材,穿着很少人能驾驭的淡紫色连衣裙,露出大片蜜色的肌肤,倒是别有一番独特的韵味。他们两人的身高相近,挨得极近,远远看去匹配度十足。
向来知道他身边从不缺美人,但却不清楚封天隽的口味究竟偏好哪一种。
若拿她和他臂弯中那位美人比起来,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相差甚多。
过了片刻,湛蓝又抬头向那边看了一眼。之前同封天隽说话的人已经离开了,换成了今晚宴会的女主人荣蓉。
荣蓉巧笑盼兮,不知封天隽在她耳畔低语了什么,目光痴迷,双颊染了两抹红晕,看着他的眼睛里充满着毫不掩饰的好感。
封天隽身边的女伴虽然全程微笑,但这时,被人光明正大的侵占地盘,眉宇间也升起了几分不快来。
“他还是那么招女人喜欢。”
白仲然的声音让湛蓝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那个男人身上的时间似乎太长了。那晚之后他就消失了,她当然也明白他的身边肯定不止她一个女人,正如封天隽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女人于他来说,不过是闲暇无趣时打发时间而已。他身边的女伴应该也是清楚这一点,才会在荣蓉那么刻意的接近他时,还无动于衷。
“你听说过么?”
“听说什么?”她的视线仍停留在聚光处,下意识的问。
“曾经有女人为了他自杀的事。”
湛蓝看向白仲然,脸上出现错愕:“真的?”
“只是听说而已,你也应该知道他对女人的态度,就算有人为他而死,恐怕他也不会放在心上。”话落,白仲然顿了顿,扬起黑眸望向湛蓝:“但是,你却是第一个能让他如此费心的女人。”
当初封天隽为了得到将湛蓝,可是花了太多的心思。
贺青地产和封氏相比,虽染不值一提,但是想要撼动二十几年的基业,也的确不是那么简单可以做到。
湛蓝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嗤道:“你的意思是,在他眼里,我还很特别了?”
白仲然狡黠一笑:“特别不特别,试一试就知道了。”
湛蓝还没来得及问如何试,白仲然已经俯下身来,将唇印在她的额头。
她一愣。
几乎是立刻的,她感受到了一道灼热的视线,紧紧黏在她的身上,她甚至没有勇气抬起头去看那道目光的主人。
湛蓝瞪着他,白仲然轻抚她的脸颊,在外人看来似乎很亲昵,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他有多幸灾乐祸。
“举手之劳,不用谢。”他自顾自的说。
湛蓝气极,她哪一种表情让他觉得她想要感谢他了?
想杀了他还差不多!
白仲然是唯恐天下不乱,惹完祸立刻就逃了。
湛蓝小心翼翼的掀眸,见到封天隽仍在和荣蓉攀谈,似乎并未注意到这里,刚刚那道视线好像是她银心虚而产生的错觉。她找到一处角落,缓缓靠在墙边,平静的看着舞池里起舞的男女,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忽然,身旁的门被打开,湛蓝也收回思绪,怕挡住人家的路,忙退到一边,但还没走两步,一股拉力从手腕处传来,她毫无防备,猛地被拉近旁边的房间内。
湛蓝被狠狠地按在门板上,她穿的礼裙背部是镂空的,抵在木头上一片冰凉。
这是间储藏室,隔绝一切,除了会场隐隐传来的音乐声,只有他们两人的呼吸声混杂在一起。
虽然房间里光线很暗,但是湛蓝却知道困住自己的男人是谁。
那道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烟草味,她只在一个男人身上闻到过。
“封天隽,你要做什么?”她微微挣扎,却挣脱不出。
封天隽这时才附身靠近她,让她能看清自己的脸。一双黑眸闪烁着晦暗的光芒,幽深得望不见底。
“怎么,才几天不见就耐不住寂寞了?”他幽幽的开口,低沉的嗓音在房间内回荡,如果能忽略他嘲讽的语气,嗓音真是美妙犹如大提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