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市西北方向的郊区前有一条N字形的河流弯弯曲曲地流淌着,它就是塞纳河。一座郁郁葱葱的大森林伫立在河畔,把塞纳河紧紧地拥揽于它的怀抱之中。
这座美丽的大森林就是尽人皆知的塞哲尔莫森林,它里面有一座年代非常久远的古堡,只见这座古堡威风凛凛地屹立在秋天的蓝色苍穹之下。施比兹伯爵是这座古堡的主人。
一天晚上,这座古堡里举办了一场非常隆重的宴会。被邀请赴宴的宾客们,各自搭乘着汽车或马车,从巴黎赶到这里来。头戴黑色礼帽的贵族绅士们和衣着华美的贵妇小姐们不停地出现在车窗外面,而那一辆辆豪华的小轿车如同受到了引诱一般纷纷朝那个石头打造的古堡大门驶去。
施比兹伯爵家族不仅是法国的名门望族,同时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家族。
在那些前来赴宴的人之中,除了有当地的贵族、企业家以及大地主之外,还有世界驰名的文学家、艺术家、舞蹈家、歌唱家和电影明星等巴黎上层社会的一些知名人物,另外,巴黎社交界的一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也云集于此。
古堡的大厅富丽堂皇,绅士、贵妇、贵族和淑女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高谈阔论,高举着手中的酒杯谈笑风生,气氛十分热烈。
就在这个时候,此次宴会的女主人——伯爵夫人绰约多姿地出现在了欢声笑语的大厅之中,雍容华贵的公爵夫人面带笑容地走到宾客中间,频频向人们点头示意。
伯爵夫人那如同天鹅般的细腻而修长的脖颈上面,垂着一条沉甸甸的钻石项链。这条价值连城的钻石项链在灯光的映衬之下,放射出了令人眼花缭乱的五彩光华。
众多宾客的目光立刻被这条光彩夺目的钻石项链给吸引了过来。绅士们停止了交谈,都用惊讶不已的目光注视着这条项链,女士们则不由自主地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哇!太迷人了……”
“当然啦,它可是那条举世闻名的‘王妃的项链’啊!”
“喔,难道这就是法国大革命时期被革命党推上断头台的马莉·鄂多尼德王妃所拥有的那条项链?”
“正是!”
就在这两位大名鼎鼎的一流歌星低声交谈的时候,站在一旁的一位穿着时髦的贵妇人却细声细语地插了一句:
“可是,这条项链受到过诅咒,十分不祥啊!”
“为什么要这样说?”
“对于这其中的原委,我就知道了。然而,据说马莉·鄂多尼德王妃的诅咒和仇恨附着在这条项链之上,每一个佩戴过它的人都会遭到厄运!”
“真是这样的吗?”
“千真万确!”
“反正我是不会相信这些话的,所谓的谣传只不过是对拥有它的伯爵夫人的一种变相的艳羡和妒嫉而已!”
闻听此言,这位贵妇人情知讨不到好处,只好怏怏不快地回到了她的同伴中间。
“真烦人啊!什么诅咒,什么厄运,什么不祥的钻石项链……”
“不必烦恼!这种谣言并没有被别人证实过,她之所以如此散播谣言,只不过是一颗嫉妒心操纵之下的血口喷人罢了!”
“话虽这样说,可这样的谣言被人们传来传去,也着实够令人讨厌的!”
“尽管那些贵妇和小姐们看上去雍容华贵、气度不凡,可她们的内心里暗中都包藏着恶毒的诽谤和强烈的憎恶。就比如说刚才的那位女士吧,尽管她的嘴里如此诽谤这条项链,可内心里不知道对它有多么向往呢!然而,正是由于自己无法得到这条钻石项链,所以只能跑过来跟我们发发牢骚。”
“不错,像我们这种出身平凡的人,根本就没有福分得到如此光彩夺目的钻石项链,幸亏我们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想得很开,所以心里不会产生对伯爵夫人丝毫的嫉妒,只是迷恋于它的光彩夺目罢了,也就是有点着迷……仅此而已。”
“真是这样啊,假如心里没有痴心妄想的话,也就自然不会被嫉妒所困扰了。”
其中的一个女郎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看了看自己脖子上佩戴的项链,随后,她乐观地笑了笑,因为那是一条廉价的、毫不起眼的普通珍珠项链。
“哇!这条项链也很棒啊!”
“呃,不,它是假的!”
“是吗?我一点都看不出来!”
“正是因为这样,用一条冒牌的项链唬唬人也就足够了。”
两个人无所顾忌地开怀大笑,同时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把酒一口气地喝了下去。
伯爵夫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所佩戴的钻石项链已经成为了众多宾客所关注的焦点,只见她仍然满面春风,风度翩翩地往来于人群之间,用温文尔雅的口吻跟他们聊着家常。
每当伯爵夫人低下头去与宾客们行礼致意的时候,她脖子上佩戴的项链不仅闪动着迷人的光彩,而且还会发出“叮叮”的悦耳声响。
在一阵狂欢之中,宴会的高潮终于到来了,随后,宾客们意兴阑珊,各自散去。感到筋疲力尽的伯爵夫人,半睁着朦胧的睡眼,被伯爵搀扶进了卧室之中。伯爵温柔款款地对夫人说道:
“你今天晚上真是太劳累了。这条钻石项链不仅为你赢得了良好的赞誉,还把众多宾客的目光深深地吸引到了你的身上。”
伯爵夫人听了丈夫的这番话之后,不由自主地微笑了一下,然后得意扬扬地把这条项链从脖子上取了下来。
“那么,它就拜托给你了!”
“好的,我明天一早就会把它送到银行保管起来。看你,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你赶紧好好地睡上一觉吧!”
说完这句话,伯爵伸手把项链接了过来,转身走进了自己的书房。
第二天早晨,伯爵亲自把这条项链送到了银行。因为这是一件举世闻名的珍宝,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这件宝贝平常的时候都放在银行的金库里。
如此一来,这条项链便根本不可能发生意外的情况,然而,仅仅过了一个多月,便发生了一件让整个社会为之震惊的案件,那就是这条钻石项链竟然不翼而飞了!
宴会举办完的一个月之后,巴黎的卡恩帝宫为了欢迎丹麦国王又举办了一场盛大而隆重的晚宴。施比兹伯爵夫妇也应邀参加了这次宴会,当然,伯爵夫人按照平时的习惯,戴上了那条钻石项链。
当天晚上,在宴会之上,这条璀璨夺目的项链也如往日一般出尽了风头,所有的到场宾客都给予了它极高的关注和赞誉,尤其是丹麦国王格利思,只见他饶有兴趣地与伯爵夫人高谈阔论,询问着这条项链的来历以及与项链有关的种种传闻。
“你的这条项链美极了!”丹麦国王发自肺腑地赞美着。
伯爵夫人闻听此言兴奋不已,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了得意忘形之色。在伯爵夫妇乘车回家的半路上,伯爵夫人虽然紧紧地依靠在伯爵的身边,可心里却飘飘然地不知道身在何处。
甚至在伯爵夫人回到自己的卧室之后,她还恋恋不舍地吻了那条项链好几次,并且温柔地抚摸了它好半天,这才交到丈夫的手中。
伯爵小心翼翼地把钻石项链放进了皮革制成的珠宝箱里面,然后在箱子外面上了锁,放在了隔壁的房间里面。
隔壁的房间是伯爵的书房,是他平时用来阅读和思考的地方,同时也是他躲避尘世喧嚣的地方。
这个房间只有一扇门,而且是从里面紧锁着的。正对着院子的地方开着一扇小小的窗户,窗户的前面摆放着一个高大的书橱,所以,阳光根本无法照射进来,外人也无法从这扇窗户进到屋子里来。
伯爵非常谨慎地把珠宝箱放到了书架上面的纸箱子里面,并且牢牢地把锁锁好了,之后又把门关好,穿上睡衣躺在了床上。
参加宴会所带来的疲惫,使他迅速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九点多钟伯爵才醒来,起身下床之后,他换好衣服,仆人为他端来了一杯咖啡。伯爵喝完咖啡之后便到跑马场遛马去了。
伯爵跑马归来,走进了夫人的卧房。这个时候,女仆们正围在卧房的梳妆台前,为夫人梳理头发。
“早安!”夫人透过镜子向伯爵问好道。
“早!我要立刻到银行去一趟!”
“辛苦你了……那么,就拜托你了。”
伯爵转身朝那个小屋子走去,可没过多久又折了回来。
“你把那个东西取出来了吗?”
“哪个东西?你说什么?”
“当然是那个盛放珠宝的箱子啊!”
“什么?珠宝箱……不就在那儿吗?”
“我昨天晚上明明像往常一样把它放到书橱上面的箱子里了!”
伯爵夫人猛地从化妆椅上站了起来,回过头来,只见她这时已经被惊得脸色苍白了。
“我……我并不晓得啊!我根本就没有去过那个房间!”
伯爵的脸色顿时为之一变,这个意外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如此珍贵罕见的稀世之宝——“王妃的项链”就这样不翼而飞了!
所谓“王妃项链”是指18世纪时,法国国王路易十六的王妃马莉·鄂多尼德曾经拥有过的项链,当然,这只是一个传闻而已。因为王妃是否真的佩戴过这条光彩夺目的项链,却是无据可查的,这不禁令人大为疑惑。
至于被推上断头台的马莉·鄂多尼德所发出的诅咒和愤恨,只不过是一种毫无根据的流言飞语罢了。
刚开始的时候,这条钻石项链是由施比兹伯爵的亲戚——意大利知名人士若恩·施比兹柏机赠送给路易十六的王妃马莉·鄂多尼德(所谓的“柏机”是指辅佐罗马宗教事宜的高级主教)的贵重礼物。
柏机原本以为这条项链已经安全地送到了王妃的手上,可事实上却是这条项链在运送的途中被人夺走了。而作案者正是当时在皇宫里颇具名望的勒马德伯爵和他的夫人琼。
这是一对无比贪婪的夫妇,他们与其他的贵族串通一气,共同冒领了这条世所罕见的钻石项链,并且把上面的钻石全部取了下来,将其悉数高价转卖给了一个珠宝商人。
1786年2月,那条被剥去钻石的黄金项链被与他们合伙的贵族抢走了。那些贵族把它带到了意大利,转手卖给了克思登伯爵。
而克思登伯爵正是柏机若恩·施比兹的侄子,他同时也是柏机的遗产继承者。他打算将伯父的遗产完整无缺地保存下去,所以又从那个珠宝商人的手中,以高价把那些珍贵罕有的宝钻重新买了回来。
或许是因为这些钻石已经辗转多人之手,所以有一些珍贵的钻石已不知何时散落于民间,因此,剩下的那配不起来的一部分,伯爵就购买了重量相等但成色稍逊一些的钻石来代替。这样,不管是形状还是价值,“王妃的项链”都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了。这条项链在施比兹家族中已经珍藏了大约一个世纪。
这段时间里爆发了轰轰烈烈的法国大革命,路易王朝遭到覆灭的噩运,王妃马莉和路易十六同时被革命政府判处极刑,王妃那如花儿一般美丽的生命就这样断送在了革命军的断头台上。
大革命爆发之后,王公贵族们的家产都被没收得干干净净,而他们本人也无法幸免于难。很多贵族都被处以极刑,同时也有很多贵族被流放到了国外的偏远地区。
拿破仑登上王位之后,王公贵族又恢复了往日的雄风,而革命党的情绪则日益低落。那些流亡在外的达官贵人纷纷回到故土家园,收回了原有的领地和家产。而克思登伯爵也把那条钻石项链当作马莉王妃的遗物在家族中传了下来。
现如今,施比兹伯爵从祖上继承了这条钻石项链,并将其当成传家之宝存放在巴黎的银行之中。每当参加盛大的宴会或者出席比较重要的场合,伯爵都会亲手把它从银行里取出来,事后又亲自将其送到银行里存好。
银行的保险库深处地下,这个像橱子一样的保险库是专门用来存放客户们的贵重物品的。而这个保险库的钥匙也是由银行方面和客户各持一把,假如不能同时具有这两把钥匙,保险库便无法打开。
在伯爵发现家传的钻石项链不翼而飞之后,他毫不犹豫地拿起电话向当地的警方报了案。
塞哲尔莫地区的警察局局长布尔罗在得知钻石项链被盗的消息之后,立即带领他的下属前往施比兹伯爵的府邸。局长聚精会神地倾听着伯爵对于整个案件的陈述。
“请你立刻带我们到现场去,我们要检查一番。”
“好的,请随我来。”
于是,伯爵在前面带路,同警察局局长一起来到了那个狭小的房间。由于太阳光无法照射进来,所以即便是在大白天,这间屋子里也十分昏暗。
“啪”的一声,伯爵打开了灯。
“案发当日你把这扇门锁上了吗?”
“锁上了!而且里面的门闩也被我闩上了。”
“它被打开过吗?”
“不,是我早上外出的时候拉去的门闩,并且用钥匙才把门打开的。”
“那么,还有其他的可以进入这个房间的入口或者地下通道吗?”
“书橱的后面有一扇窗户。”
因为这个房间非常狭小,因此,为了避免受到外界的干扰,伯爵才在窗户的前面摆放了一个书橱。
书橱看起来十分沉重,因为里面密密麻麻地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按照常理来看,一两个人是根本无法将其移动的。
“要想将书架挪动而不被我发觉,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伯爵自信满满地说道。
“窗户外面是什么?”
“是一个小小的院子。”
“这个房间的上面还有房间吗?”
“有,那个房间是专门供仆人们居住的。”
于是,局长命令部下将书橱搬开,只见后面那扇紧紧闭合着的小窗户露了出来。
“真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伯爵,这里并没有人进出过的痕迹,而且门上也被闩住了啊!”
局长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之后转过身子站在门口,表情十分焦躁,接着,他向脸色苍白的伯爵夫人问道:
“夫人,昨天晚上有人知道您戴了那条项链吗?”
“这件事情家里的仆人们都知道的。因为每当我出席晚宴或者舞会的时候,我都会佩戴它,这几乎已经成了尽人皆知的事情。”
“你们把钻石项链藏在这间屋子的珠宝箱里,家中的仆人们也知道吗?”
“不,这是我和我丈夫之间的秘密,其他人是不知道的。”
“任何人都不知道这个秘密吗?”
“是的,任何人……不过……啊!对了……对了……”
“夫人,您说什么?您想到了什么?”
“是的,可是……这种事情……”
“不论是什么样的事情,您都要如实地告诉我。往往那些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事情,却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所以,希望你们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可是,可是……这与这件事情并没有任何关系啊!”
“究竟是什么事情啊?”
“我想到了艾尼。”
“艾尼?她是谁?”
“她是我上高中时的密友,她家境富裕,生活条件十分优越,但是,因为婚姻上出了一点小问题,她跟她的父亲大吵了一架,以至于最后甚至离家出走了。”
“她跟你们一样是贵族吗?”
“不,她并不是贵族出身,只是一个生长在有钱人家庭的迷人女子。可是,她的命运却非常悲惨。不久之前,她的丈夫不幸去世了,她也就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年轻寡妇。现如今,她与一个叫作拉沃尔的小男孩生活在一起,艰辛度日。所以,我就在这座古堡里腾了一个房间让他们母子二人居住。”
“也就是说,你是艾尼母子的救命恩人咯?”
“没有那么严重。不过,她确实是对我感激涕零的,于是主动要求当古堡的管家,帮我处理家务上的事情,而且负责教导年轻的仆人。由于她生性善良、待人和蔼,所以仆人们都非常尊敬她。”
“他们母子二人的房间在二楼吗?”
“不,在走廊那边。”
“那个房间里的窗户,是不是也朝向中央的院子?”
“是的!”
夫人刚开始的时候有些犹豫,但最后终于肯定地回答了一句。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沉默,就连空气都似乎变得沉重起来。伯爵夫人似乎非常担心盗窃的嫌疑会落到自己的闺中密友——艾尼的身上。
“我可以看看那间屋子吗?”局长坚定地问道。
于是,伯爵把局长带到了那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