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福格先生使他的仆人路路通瞠目结舌

福格先生在打牌过程中赢得了二十多个几尼（英国旧金币，合二十一先令）。七点二十五分的时候，他离开了尊敬的朋友们，走出了改良俱乐部。七时五十分的时候，他回到家中。

路路通已经认真仔细地看透了那张工作时间表，看到福格先生今天并未准时回来，不禁很惊奇。按照工作时间表上所写的，萨维尔街的主人应该在午夜十二点时回来，千真万确。

福格先生走到二楼自己的卧室里，然后叫道：“路路通。”路路通一声不吭。这时没他什么事，还没轮到他的工作呢。

“路路通。”接着福格先生又叫了一次，声音大了些。路路通这才闻声而来。“我喊了你已经两遍了。”福格先生说道。“可是并没有到十二点呢。”路路通手中握着怀表答道。

“我知道，”福格先生说，“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在十分钟以后动身去杜弗勒和加莱。”

法国人那圆圆的脸上写满了疑问，他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慌忙问道：

“老爷打算出门？”“是的，”福格先生答道，“我们将要去环游世界一周。”

路路通眼睛瞪得铜铃那么大，抬高眉头，两条胳膊都垂了下来，浑身发软无力，他的表情透露出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完全弄懵了。

“环游世界一周！”他咕哝着。“花费八十天的时间，”福格先生回答，“我们一刻也不容拖延。”“可是，行李箱在哪里呢？……”路路通边晕乎乎地问着边不由自主地摆摆脑袋。“不用行李箱，拿个旅行包就可以了，塞两件毛衣还有三双袜子，你也一样，到旅途中我会适当地添置一些衣服。你将我的雨衣和旅行大衣取来。必须要拿些耐磨的鞋，尽管我们不太需要走路，亦或是完全不用走路。赶紧收拾吧。”

路路通欲言又止。他从福格先生的睡房走到自己屋中，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说了一句家乡的粗话：

“这回真他妈的倒霉透了！我本想舒舒服服地过安稳的日子！……”

他机械地收拾好一切。用八十天时间环游地球一周！他碰到的是个神经错乱的雇主？这就是妄想……真是愚不可及！到杜弗勒去，行啊。再到加莱，也可以啊。无论如何，这个直爽的年轻人不会因此闷闷不乐，他背井离乡五年了。这次或许能够到巴黎去呢，真是棒极了，他非常高兴能够重归故土。这位不愿走路的先生到了巴黎肯定也不会走的……不错，肯定是这样，然而这个一直很少出门的先生这次果然要走出去，打算来个长途旅行了！

八点整，路路通收拾妥当，里面放着他与先生的衣物；随后他谨慎地将房门上了锁，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到福格先生那里去，脑袋仍不是很清醒。

福格先生早已经在等他了。他胳膊下有一本《布拉德肖的大陆火车与轮船航程丛书》，从这本书里，他能知道此次旅行一切轮船、火车到站离站的时间。他从路路通的手中接过旅行包，打开后往里塞了不少五颜六色的钞票，这些钱在全世界的每个角落都能派上用场。

“没什么遗忘的吧？”他问。“先生，都准备好了。”“我的雨衣跟旅行大衣带上了吗？”“全在袋里了。”

“很好，带好旅行包。”福格先生将旅行包又放回路路通手中。

“千万要拿好袋子，那里面装的可是两万英镑（五十万法郎）。”

路路通差点儿没拿稳旅行包，好像包内装的两万英镑是沉重无比的金子一般。

主仆二人一块出发了，临街的门上加了两道锁。起出萨维尔街有个马车站。福格先生和路路通登上一辆马车，迅速向查林——克罗斯火车站直奔而去。那里是“东南铁路”一个支线的目的地。

八时二十分到了，马车停在了车站的围栏一边。路路通从马车上面下来，主人跟在他身后，随后付了车费。

就在此时，过来一个女乞丐，领着一个小孩，没有鞋子穿，头上戴着一个破烂不堪的帽子，帽子上面悬着一根看不清本来颜色的羽毛，衣着破烂的她还披着一个旧得不堪入目的披肩。她走到福格先生的面前，乞求他的施舍。

福格先生从衣袋里掏出了打牌时赢来的二十个基尼，递给那个值得同情的女乞丐：

“心地善良的女人，拿去吧，看见你我很高兴！”随后，福格先生就走了。路路通热泪盈眶，他那多愁善感被自己敬重的主人感动了。

福格先生非常迅速地带着仆人到了车站大厅。他吩咐路路通去买上巴黎的两张头等车票。就在他准备上车时，他注意到了那五个改良俱乐部里的牌友。

“各位先生，就要启程了。”他说，“我回来时，你们可以查看我护照上各地的签证来核对我走过的线路是否如所预定的那样。”

“噢！福格先生！”戈蒂埃·拉尔夫客气地说道，“没必要多此一举。因为我们对您深信不疑！”

“这就好。”福格先生说。“您还记得归来的时间吧？……”

“八十天之后，”福格告诉他说，“在一八七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周六晚上八时四十五分。再见了，各位先生们。”

八时四十分的时候，福格先生和仆人一同到了一个头等厢中坐了下来。到了八时四十五分，汽笛声响起，火车缓缓开动了。

夜色浓重，窗外细雨飘飘。福格先生倚在角落中沉默不语。仍摸不着头脑的路路通紧紧地抱着塞满钱币的旅行包发呆。

火车还没有穿过西登汉姆时，路路通绝望地惨叫一声！

“怎么了？”福格先生问道。“天哪！我……一急……给忘了……”

“忘了什么事儿？”“忘了关掉我屋内的煤气！”

“很好，年轻人，”福格先生语气阴冷地说道，“空耗的煤气费用以你的工资相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