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得很快,我整晚都没有睡过,甚至没有合过眼,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厌恶去看日出。总觉得在度过一个漫长的黑夜之后看到天渐渐亮起来是个很悲伤的过程,但是,在火车上,没有睡觉的话却是很难避免这个情景。
后半夜的时候,两人都不再说话了,咖啡把杯中的咖啡喝完,合上书睡了一会,我却毫无睡意。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他们能够如此轻松的沉入梦境而我不能。
就算我闭上眼睛脑中还是能想很多事,很多我不想去想却又偏偏不能移除脑外的事情,我对此无能为力。
我经常失眠,而失眠的时候我就掏出手机打开电子书把一本无聊的不无聊的小说一页一页地翻下去,很多时候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而有的时候却是越看越有精神,知道窗外明亮的光线投射进来,才知道,一个失眠的夜晚又被我熬过去了,反复如此。
我已经记不清楚有多少时间没有安安稳稳地进入梦境了,很长时间之后我也不再去关注这个,反正一天一天过去,熬着熬着就习惯了,没有什么比习惯更能适应一切的了。
咖啡醒来后看看时间,我说,你还有多久下车?
咖啡说,还有一个多小时大概,你呢?
我说,不知道,我不知道还有多久到大连。
咖啡说,一个多小时吧。
我很诧异,咖啡说,我也到大连。
我才想起,从咖啡上车后我一直没有去问咖啡是去哪,但是这样的结果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感觉无法面对这样的结果,仅仅感觉到有些不安,我从未和任何一个同行的陌生人一起下车过,我只是在想,和咖啡一起下车后,该做些什么。
而一瞬间,我突然有了回去的想法。
我想,在出发前我曾经下定决心一定要一直流浪下去,是什么让我突然有了回家的念头?
我无法知道原因,正如我不知道是否要继续流浪下去一样。莫名地我突然想在一个地方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厌倦了在列车上没有任何时间概念地放逐感,我好像是累了。
在很多年以前,木头熊累了,他扔下了拥有的一切,去了一个我不曾知道的地方;田甜累了,离开了木头熊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小琪也累了,也挣脱出了我的生活,去了另一个人的生活。而现在,我累了,我又该做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可以挣脱或者离开谁的生活,也许,我现在唯一能离开的,只有我自己的生活了吧。可是,离开了我自己的生活,我又该怎么办?
我问咖啡,你有没有哪一天,会厌恶自己的生活?
咖啡什么都没有说,起身,去冲了一杯咖啡,在热水机边上朝我挥挥手,问我要不要抽一根?
我拿起烟,走过去,抽出一根准备放在嘴里。
咖啡拦下我的手,递过ESSE,说,抽这个。
我顿了一下,还是从她的烟盒里抽出一根。我没有抽过女式烟,ESSE拿在手里,叼在嘴上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但是我还是很熟练地点上火,吸了一口。
咖啡自己也点上,她吸了一口问我,感觉怎么样?
我看看手指上夹的烟,说,很奇怪的感觉,烟夹在手上几乎没有感觉,而且烟很淡,没有我抽的烟的浓厚感觉,甚至我无法感觉到自己已经将烟吸入口中。
咖啡听完笑笑,伸手将我手中的烟拿走扔在地上踩熄,她说,因为这烟不适合你,根本并不是你要的感觉。
我似乎有些明白,但是我感觉很是尴尬,只好抽出自己的烟点上,感觉才有些舒适。
咖啡说,当ESSE的新鲜感不能满足你的欲望的时候,你还是会去渴望你想要的不是吗?你应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生活,可能你之前还不是很明白。当你努力了很久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的时候,你才会清楚地知道你自己想要什么,因为那时你会极度渴望你想要的。
我吸着烟,没有说话,转头看窗外。我未曾见过的世界在窗外飞速滑过,我想我是该停下的时候了,这条路,我必须走过,只有离开过才知道回去的幸福。
如果当我回到原来的地方,一切如旧的话,我想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