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千寻旷课了也没再回去,哼着歌走到宿舍楼下,看见楚以然在那里来回徘徊。似乎忘了竟还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似乎在你身边待的时间越长的人,越难引起别人注意。他对她的好她一直都知道,表面上嘻嘻哈哈纨绔又毫无风度的人,其实心底比谁都了解她。
“千寻你去哪了竟然学会旷课?”他下午刚来上课,却没见到谢千寻,心急火燎的在宿舍楼下转来转去,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
哦,我去社团了。
以后别再去了,那个社团并不是很好。极少见到楚以然脸上有这么严肃的表情。
“哪里不好了?”谢千寻又忽然想起来什么:“话说你怎么一次也没去过社团?”
楚以然顿时伤感起来,我也想和你一起出入成双,但那社长娘们不收我啊。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说的有钱能使磨推鬼?
对方随意把手搭在谢千寻肩上,行了行了,我私下打听过那个叫齐星的女人,不去也好,只不过我不放心你,申请退团吧千寻,我们再找别的,学校社团100之多,总有一个适合你。
谢千寻迅速拍掉对方的手,不再听他说话,对话以一句“你管太多”收尾,说完她蹭蹭上了台阶,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不听任何人的劝告,只是一味地朝着自己的心走,究竟是对是错?还是忽然溜出来叛逆的角色?青春期不是都容易叛逆的吗?就好似每个人手里的总会有一部手机那么普遍难道不是吗?
如果,她是说如果,刚才站在她身边劝她的人是苏斜她会怎么回答,是倔强的坚持自己的执念,还是理所应当的妥协?算了,她不愿意再想下去。
周五破天荒的不用上课,谢千寻准备回家拿点东西,走到校门跟前恰好碰上迎面而来的齐星。齐星一步一步朝她靠近过来,阳光斜斜打上她的眼帘,还是依旧的黑白,不带一丝色彩斑斓的搭配,我行我素所以很特别。
今天天气真好,已经10月的天气阳光倒像夏天一样猛烈,芴莃大概总是没把四季分得特别清楚。
夏天没结束也不一定。何止夏天,谢千寻觉得春天也没有结束吧?只是秋天忽然像神一样不可阻挡的到来,冬天也不远了吧?时间怎么会过得那么快?只是一个抬眸的时间,便已觉得是千年万年。
今天不上课准备干什么去?齐星在一边吹着口哨问。
谢千寻笑着回答:“当然是想回家一趟,你呢,去哪里?”
我啊,想去公园走走。
“你不回家吗?”谢千寻问齐星,再低头就看见对方通红的眼眶。
“我没有家,冰冷的像北极一样的房子怎么会是家?我妈早就死了,我爸从来不会管我,他只知道给我大把大把的钞票而已。哦,我还有个后妈,每时每刻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杀了我。”
她忽然慌了手脚:“齐星……”
对方伸手擦拭眼角的泪痕,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嗯?什么事?”
“我和你一起去公园。”
“好。”
谢千寻跟着齐星跑到附近的公园,再然后就是坐在椅子上盯着绿地发呆,虽然有些不明所以,她还是没开口问。她想如果可以,就这么一直坐着,和齐星一起,一直坐到天荒地老也无不可。
千寻,你知道吗?我曾经有个男朋友,他叫陈洛。
一定是个冰山王子吧?她猜。
你想多了,他最多也就是骑士,不过一点也不冷,甚至让我觉得比太阳温暖多了。以前他就爱坐在那里的草坪上画画,我就坐在这里看着他,看他身边围满很多人,听路过的人夸他我心里也跟着开心骄傲。他说他的梦想是考进艺术学院成为著名的画家,像梵高一样。梵高是谁你知道吗?我以前不知道的,后来我为了他去了解,才知道是很伟大的画家。虽然他真的很有天赋,也有那个家庭条件,可是他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他总觉得他哪一个时间哪一个地点会突然死去,也许哪一天病情会像不定时的炸弹被死神投放到他那里,然后飞往天堂。
时间好像停下几秒,谢千寻才开口问:“那后来呢?”
也许是有那么一点难以接受,平时那么高傲的齐星内心也有平常人难以接受的经历,而她所有的一切只会隐藏起来不会让人知道,所有的难过苦楚都化作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墙,把温暖的自己封存在里面,只留下冷漠的空壳。
谁都不愿意高冷视人,除非她要隐藏自己的内心。
“后来他去参加入学考试,突然在路上遭遇车祸,我再见到他时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他终究还是没能完成他的梦想。所以我想替他完成他未完成的梦想,可我根本不会画画,拿画笔都很艰难,你说我是不是个大笨蛋?”
谢千寻看着身边的齐星,脸上布满了泪痕,牛仔裤上是一滴一滴的泪水渍,顿时也觉得自己的眼睛湿湿的,鼻尖出现凉凉的东西,想说的话开始哽咽在喉咙里,但她还是努力开口说:“也许算得上不负责任吧,其实我觉得对于很多人很多事我们尽力就好。”为什么拿枪逼着自己去接受不能接受的,去完成不可能完成的?我们人,没有那么伟大。
可是……她忽然想起来苏斜,对于他她不止一次两次的尽力而已。藏匿在心里的爱,一年两年十年,什么时候才会停止?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她又看看齐星,哀伤的人依然哀伤,还带动了另一个哀伤的人。
这些年来,所有的爱,所有的恨,都是大雨滂沱时打落下的花朵,风吹过,陡然一转,在心里四处凋零。再然后世界哑然失色,所有人的城都有各自的春秋冬夏,你我天各一方。喧嚣静止,尘埃落定,原本复杂混淆的情绪像泡泡糖一样粘在沉重的眼皮底下,未曾遮盖的半边视角,用它眺望遥远的远方,天涯海角,再沉重不及心,再遥远不及你。阿斜,我多想不再喜欢你,就像你从未喜欢过我一样。
——2006年·谢千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