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只需嫁我
- 解语歌:书绝天下,泪断成殇
- 流莹离
- 8386字
- 2022-03-26 20:17:09
走着走着,解忧再一回头,后边头几个人都甩开了许远,连影子都见不到,只有皇甫衍与司空镶似是若有若无的跟着。
她松了口气,逃跑的机会来了,看着身边的两个人,又看了繁华的街边两道,一层层的楼房,她曾逛过长寿镇,那虽不是个大镇,但解忧好歹也还是知道某些店铺是做什么用的。
比如,前面那个布店。
解忧当下便朝焦堰娇滴滴道,“堰哥哥,解忧走累了,不如我们去前头的估衣铺坐坐,也好看看布料子,宫里的料子解忧都穿腻了,想看点新鲜的。”
一声‘堰哥哥’,非常的麻,连解忧自己都不忍听。
太子与焦堰对视一眼,目光又落在解忧身上。
她冒了汗,遂又说道,“若是堰哥哥不方便,那解忧便只好一人去了。”
说着,她往前还走几步,心想他们要是不跟过来那便更好,她就可以逃脱。
可偏偏那该死的焦堰还真跟了过来,甚至还虚扶她细弱的腰肢,“我怎放心解忧妹妹一人,到那铺子,解忧妹妹只管挑便是,银子我付,权当我送解忧妹妹。”
他足足高了她两三个头,解忧还得抬头看他,又度了一眼他放她背后腰上的手,解忧赔笑。
后头却见太子也跟了过来,对解忧说,却是看着焦堰,“本宫也不放心姑姑一人去,若是有人做点什么,姑姑可怎么办才好。”
一声又一声的‘姑姑’,解忧冷了一颤,赶紧加快了步子,便进入了店铺。
逛了一圈,挑了件好的,便说进去试试衣衫,留着他们两个冷冷的在外边对视,焦堰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眼前这个小小太子爷。
解忧进入内更衣间,立即放下了衣衫,拍了拍窗户,居然打不开。
咬了咬牙,开了房门,见过道上有个小厮模样的人,拉过来便小声说道,“小哥,你看到前面那两个人了么,他们要把我卖了,还带我来买新衣衫要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卖个好价钱,小哥,我必须得逃走,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铺子有没有后门?”
解忧使出苦肉计,忽然觉得自从认识苏子之后,她也开始学会骗人了,而且还脸不红心不跳。
小厮懵懂的瞟了房外那模样清秀的两位公子一眼,颤颤巍巍的点了头,“有,有是有,不过……”
“有就好,快带我去!”
“……”
小厮被解忧拉走了。
出了后门,过了几条小巷子,解忧忍了忍想狂吐的心,不早说后门边是个茅厕房,味儿那这么浓,解忧扶着墙壁干呕了会儿,才恢复过来。
舒畅了气,准备开走,还瞟了瞟后头是否有人跟上来,哪知一碰,前头给撞到一个人。
“姑姑这是要去哪儿?”
前边,太子皇甫邺轻嗤的笑容。
解忧自觉退了两步,见两边都没人,焦堰也不在,又试图镇定了番,“既然知道我是你姑姑,你还敢拦我?”
他上前,逼向她,“本太子想拦谁,谁也管不着,是姑姑又怎样?”
解忧恐慌退后,时不时飘向周边,期待有个人经过也好,看着他越来越近,她更是紧张了,“你,你要做什么?”
“姑姑认为呢?”
皇甫邺笑得邪肆。
认为你个头,解忧想跑,手却被抓住,死紧拽着,身体被他一甩,后背生猛的撞到墙壁,猛一阵吃痛。
她怒道,“你放手!”
他将她两只手紧紧拽着,抵着墙壁,头已经靠过去,准备一亲芳泽,解忧双手反抗无用,膝盖一弯,向他最重要的地方狠狠顶去。
皇甫邺以为她是个娇弱女子,更是对她没防备,不小心中了她的招,吃痛的捂着胯下,一时半会儿缓不过神。
解忧便赶紧逃之夭夭,不知道转了多少巷子,才打算歇口气。
身侧却传来另一个阴冷冷的声音。
“解忧妹妹。”
“……”
解忧面容僵硬连带抽搐,抬头,瓦片上一抹影子飞旋而下,落在她眼前。
是焦堰。
方才太子出来了会儿,他便也跟了出来,方才那一幕他自也是看得清清楚,早听说太子荒淫,今儿个总算是亲眼见过,连自己的姑姑都不放过,确实,若将晋国交给这样一个人,还不如交给他靠谱得多。
解忧干笑了声,“堰哥哥怎会在此?”
“路过。”他两个字简而概之。
她呵呵干笑,路的还真是有点远。
她遂又笑道,“堰哥哥也是要拦我的路么?”
“不错。”他点头,“正好趁现在只有我们两个,有件事,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堰哥哥想跟我商量什么?”
“婚事。”
解忧脸又一僵硬,似是想确认,“婚事?”
“对,你与冥栈容谈过话,想必他对你说的,也是这意思。”
“然后呢?还有什么?”她耐着性子问,显然一个十五岁的她,还没有面对这些问题的准备。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嫁给我便是。”他笑,是冷笑。
嫁你?
解忧心内早已把他降低了几阶,她听铃木说起过,这几位世子,除鲁甸王世子与酆都王世子,其他三位,都是没有世子正妃,但没有正妃,妾室总有几个,这嘉禾王世子,二十七八的年纪,貌似连儿子都有了,儿子虽是妾室所生,没什么位份,甚至他想不认就可不认。
可总归,他也有儿子不是?
要她嫁他?
两字,甭想!
解忧深思一瞬,镇定了一番,“可冥栈容说,你们进得来帝都,却难以出去,你怎么娶我?”
“那是他们,不是我。”
“什么意思?”
“你不需要懂。”
解忧头皮发硬,他们每个人弄得那般神秘做什么?让她做这做那的,还又偏偏什么都不让她知道。
再者他们个个都抢着娶她做什么?她很抢手么?还是真如她想的那般,谁得到她,谁便能有正当的理由谋反?
难道,藩王要谋反?
不对,他们谋不谋,干她什么事,谋反这事成了还好,她能保住条命也算不错,但若是不成,皇甫劦本已看她不顺眼想除去她,她若参与,皇甫劦有理由,这还不直接把她了了!
不成,这事划不来,她得细细思虑。
眼珠子转悠了一瞬,她又贼贼说道,“我嫁你,有什么好处么?若是不吊我胃口,我倒宁愿选择冥栈容。”
“冥栈容给了你什么筹码?”
焦堰深深思虑一会儿,突然一问。
她额角又冒了冷汗。
筹码?
方才压根是她想压压他的气势问出点什么来才胡乱说的,她怎么知道冥栈容会出什么筹码?
不行,得镇定,必须把他给压过去,多扯几个谎话也行,淡定,淡定。
解忧一字一句出口,“他的筹码便是,若他为帝,便许我为后,一生一世都不纳其他妃子,这点,你能做到么?”
焦堰忽然嗤笑,“想不到冥栈容为了得到你,到挺是痴情啊,冥解忧,你脑子不笨吧,他开出这种条件你也信?”
“为何不信?”她扬起高昂的头,“我父皇可以为我母后做到这般,若我的夫君做不到,我为何要嫁?”
“有志气,可冥解忧,你比不得你母后,她是个巾帼倾城的女子,你不是,你又凭什么认为,有人会为你做到这般,如若你不是先帝的女儿,如若不是先帝将所有事情押在了你身上,你以为,有谁愿理你?”
解忧冷笑,“是啊,因为我是前朝公主,你也只是利用我,既然相互利用,我自然要取到我应该得到的报酬,冥栈容能为我做到,我有何不可嫁他?”
焦堰眯了眯眸,“解忧公主,我真是小看了你。”
这番话,这哪是娇弱的公主说出来的话,宫里人都说解忧公主沉默寡言,有时更是痴痴呆呆不知在想什么,如今看来,她在皇甫劦眼皮子底下装傻装得不错啊。
“那麻烦堰哥哥,以后便看高我一点。”
解忧强迫自己抬头,强悍的对视他的眼睛,一秒,两秒,三秒,他的气势太强,她的气势似乎也不弱。
三秒后他自动挪开了视线,解忧才敢微微松了口气。
解忧又拽紧了衣衫缝隙,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他看出什么破绽,在裙裾底下的腿,其实是颤抖的,方才说出那些话,她必须得把自己装得强起来才能不输给他。
“我可以开出更好的条件。”他忽然又将视线对准她。
她微微一震,冷静了下来,“说说看?”
“若我为帝,除了许你为后,还允许你与我听政,共理这大晋国,如何?”
她仍是很镇定的看着他,暗处的手却冷不防掐了自己颤抖的大腿一把,可额头上却也是冒出了急汗。
他亲口说的,他若为帝……
冥栈容可都没这么明目张胆的说过,虽然是含蓄了提了提,但也没如此堂而皇之大胆的说出来过。
他真的要谋反!
怎么办?
她一不小心给逼出这个秘密,看来谋反不是她猜的,而是有人真的要这么做了,怎么办?怎么办?
她若是不应,他会不会以防万一杀她灭口?
她出宫本就是为救自己的命,难道还没救上就要命丧在此了?
不成,她不能被动。
既然他以为她知道他要谋反,那么她便在他面前装作知道,但在其他人面前得装作不知道,总之,她一定要把自己与他撇的干干净净的,免得日后他败了还得连累她,若这谋反真成了,他也不一定会把她杀了。
解忧一瞬忽然觉得自己跟苏子一样,有些贪生怕死了,原来,这种性子,不是与生俱来的,却是被人给一点点逼出来的。
每天被人拿死字逼着,谁又能不怕。
她脑子里飞快的在思虑着,焦堰以为她是在认真的思考自己开的条件,遂也没多想什么,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需要时间,你且容我想想。”
她抬头,忽然正正的看着他。
“好,狩猎之时,我希望你能给我明确的答复,如若不能……”
清凉凉的声音散开在她耳畔,他没有说,但她知道,估计又是以死威胁。
她奇怪,他们这些强势的人,怎么就这么喜欢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
可笑的是,他们还以这为荣。
焦堰走了,巷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终于软软的塌了下来,靠着墙壁,摸了摸哆嗦的两条腿,还没从方才的对峙中回过神,等不颤抖了,才起身往冬草堂的方向奔去。
解忧不敢走前门,怕被人瞧见,更怕蔺之儒身边也有皇甫劦的人,因为上次相国寺之事,若是没有插人在蔺之儒身边,那才真的奇怪。
她在后门边旁边一扇门前蹲了很久,看了看天色时辰,有些黑了,才敢伸手,往小门上很有节奏连敲几下,便又躲闪到一边。
这是蔺之儒告诉她的,如果她有事找他,又不想让人知道,可以在这个时辰用这个方法敲这扇门,若开门的人是沙苑,便可以进来,如果不是,便只能当敲错了门。
她知道,沙苑是蔺之儒唯一能信的人,就像琉璃是她唯一能信的人一样。
开门的人果然是沙苑,见到她微微吃惊,“公主?”
穿过几条无人的回廊,解忧进了房间,蔺之儒正盘坐在案桌上提笔写着什么。
她咳了咳,方才急着甩脱人没注意自己是个病态的人,见到蔺之儒反倒是微微咳嗽了出来,一张脸烧得通红,明明得了风寒还得这般冒出来吹风,她也是豁出命了。
蔺之儒抬了头,看着她的模样,皱了眉。
他是个大夫,稍稍一眼便能瞧出,她这苍白的脸色再加上她咳嗽的声音,便知她感了风寒,却不是太严重。
沙苑关了门,解忧才敢走进去,盘坐在他对面,开口便是一句重话。
“蔺哥哥,我可以信你么,甚至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你,蔺哥哥,你可以让我去信么?”
蔺之儒凝了眉,写到,‘出了何事’。
解忧看着纸条,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飘忽不定的看着他,“蔺哥哥,我若是能信你,便说,若是不能,我……”
解忧又忽然好笑,信不信,不过是她一句话而已,她若信,还需要问他么?
即便他说可以信他,她又怎知他说的会不会是假话。
不,他不会说话,他只会写字。
看着他方要提笔写什么,她忽然按住他的手,凝着他的眼瞳,认真道,“蔺哥哥,我信你。”
她在做一场赌注,赌蔺之儒的相信,亦是赌她自己的命。
她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具细都说与了他听,当然,她只说了她身体问题,对于焦堰会谋反,还逼着她一起反的事,她还不能告诉蔺之儒,更不想让他扯入进来。
他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她的身体,反反复复不下几次,脸上更是深深的皱了一层。
她的脉象很特别,不同于其他人,早从她得天花为她诊治的时候,他便知道。
他那时并不担心她会不会死,因为他知道,她是不会死的,至少不会轻易死于天花。
可如今这次……
现今她的身体表面看上去并无大碍,除了少许的贪睡之症,似是时常憋闷心里郁结而劳烦困顿所造成,但人的身体因劳累,便会犯困,一困身体血液该是加速循环创造更多血液以补充所需力量,但她却是衰竭,身体内的脾肝心脏都在缓慢的在一点点衰竭。
这种现象,是年老之人才会出现,但她的表现却又与这因素不同,他偶有听过早衰症状,有些人少年时期便如同一个年暮老人一般,肌肤枯萎干泽,头发变白甚至脱落,俨然如同一个老人,这种症状,在医术上,称为早衰,它没有任何早前症状,大多是在一些特定的年龄段便突然由少年转变成老人,且这些人至多活不过二十,便会向老年人一样老死而去。
可这种病症,通常只由上代传给下代,是一种属于家族之内的遗传的一种罕见的病症,他行医十载,只看过医书上的记载,并未亲眼实见过。
但她也不是这种症状,她除了体内器官衰竭之外,偶有困态之外,表面上与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而她真若一直这般下去,不出几年,心脏衰死,她便会没有任何征兆死亡,且难以让人查出原因,仵作检查,最多会被认为是太困太劳累而猝死。
他唯一认为的两种可能。
一是,她被下了一种慢性毒药,一种很特别他也不知的毒,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便慢慢死掉。
二是,这是一种比较罕见又新奇的病,世上并无例子可循。
两种可能,他不能肯定,他一时之间也无法确切的诊断出来,且需要些时间研究,究竟是病还是毒。
解忧苦笑,她已经下意识认为这是毒了,想让她死的人,还能有谁?
这么多年,她听父皇临终前的话,做了这个长公主,无论朝政还是别的什么,不多管不多问,她连琴棋书画,舞剑都不敢学,生怕自己多做了点什么,会让皇甫劦不想容忍她活着。
她东怕西怕,怕和别人玩,不敢和其他人亲近,生怕自己又被冠上什么罪名,自从当年那场媚药风波之后,她就变得很怕了,她怕那个时候的皇甫哥哥,是真的想杀琉璃,是真的想要杀自己。
她明白,自己要活在这个宫里,不是要装什么都不知道,而是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聪明,她只是比较傻罢了。
傻傻的以为,只要自己什么都不做,自己能活着过完这一生,就已经好了,不要什么荣华富贵,不要管什么东海前朝还是晋国,她每天陪着琉璃铃木吵吵闹闹的,在那个长乐宫里度过就好了。
可是,可是,皇甫劦……她曾经的皇甫哥哥,一直便是容不下她的!
一直都是!
她神志恍惚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点什么,不管是病还是毒,她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她又问道,“蔺哥哥,你要多久,要多久你才能找出病因?”
蔺之儒摇首。
究竟要多久,他并不确定,他是大夫,但却也不是遇到疾病问题便能一下解决的人,他还是个普通的人,何况她这个例子算是少见,他花的时间肯定要长,兴许他可能几天便查出来了,兴许一个月,兴许……永远。
但,他会尽他最大的力去帮她。
这便是他所能为她做到的。
她勉强笑着点了头,如果治不好,她还可以活个几年,五年?一年?甚至几个月?
她不敢去想,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她会活着的,无论是病是毒,一定!
与蔺之儒道了别,她便从原路返回,看着繁华热闹夜色的帝都街头,她却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一直愣愣的站在街边,估计那几位世子还在游玩,她又不想与他们扯上关系。
远远的,她看见冥栈容与五公主的身影,她遂别了头,免得与他们撞上,哪知一回头,一抹紫衣身影忽然的撞入,缭乱了她的视线。
“解忧!”
她长他一岁,他个头却也比她高,她差点被他抱得透不过气,猛烈的咳嗽了两声,他才放开她。
“明明病着身子,怎还要跑出宫?”他呵斥她。
她从恍惚中回神,见是他,却笑了笑,“我不出宫,我怎么知道衍儿你这么担心我。”
见她笑容,他遂也不怪她了,又皱眉问道,“你去做了什么?”
解忧耸耸肩,“没做什么,只是把太子和焦堰给……甩开了。”
他望向四周,见她身边确实没人,他便相信了,拉着她,“解忧,我方才发现一个好玩的地方,你可要去看看?”
“嗯。”解忧高兴的点头。
她对好玩的事情一向好奇,点头,被他一路牵着,穿过一路人,终于来过一个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包围的地方,一声声的惊讶的尖叫从人口中喊出。
两人费了劲才挤进去,一看,竟是表演,很有魔力的杂耍表演,只见那人手中忽然而然的可以变出一朵花,一下又变成了手帕,一扯竟又拉成了很长一条,等再收起来一摇,粉色的帕子,多带了许多种颜色。
解忧也是叫了起来,很神奇的看着表演的人,见他朝自己衣衫上一点火,衣角一片已经燃了起来,等火一灭,衣衫竟没有损坏,他在纸上写了个字,把纸一烧成灰,将灰烬放手掌里,烟灰在他手里拼成了那个字的模样,等等诸如此类的魔力表演,又上演了好几个。
许多人看得出神,惊叫不已,纷纷投了钱。
解忧一摸自己没钱,有些尴尬,皇甫衍笑笑,掏了一锭银子出来,那人头一回见这么多钱,欠了一礼,万分感激。
等玩够了,人群散去,他才牵着她的手在波光粼粼的河水边,什么时候牵上的,她已经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放开,她也不知道。
她低头,看着底下他的手,很稳当,很有力,她却不敢去看他的脸,若她看,会发现他的脸面也是微微有些红晕。
很久没有与他说过太多的话,这几日忽然这般熟络起来,她也不知道,她甚至不明白,这算不算,两个人很多年没有说话的人,重归于好。
只是,他不再唤她姑姑,她仍然唤他衍儿。
至少,她被人害,他紧张,她出宫,他担心。
所以,他是在乎她的。
这种在乎,又是什么样的一个存在,姐弟?姑侄?亦或是……
她忽然的松开了他的手,他怔怔感受掌心温度的退开,不明看着她,“解忧?”
“衍儿……”
她闭着眼睛,忽然的蹲下身子蜷缩起来,抱着自己的身体。
“解忧,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亦蹲下,去碰她的额头。
她摇了摇头,睁开眼,看着他,“衍儿,你之前为什么不理我,你是不是,也很讨厌我?”
她适应不了他突然的好,像是有预谋似的,偏偏还要选在这个时候,焦堰冥栈容接近她她可以当做无所谓,如果他这时也是有目的接近她,她又该怎么面对他。
不,他是衍儿。
她无论如何也该相信的。
怎么可以变得谁都不相信了呢。
“不,你很好。”他望着她,拂过她脸庞,真的很好,一直一直,她的一切,从未变过,“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下,不应该就这么抛弃了你。”
“解忧,这三年,你可怪过我?”
三年,好长远的日子。
细细想起来,解忧早已不得这段日子是如何过来的,最初那年,他不理她,她急过,她哭过,她怪过他,恨过他,为什么不理她,为什么不和她说话,为什么就这样把以前所有的一切快乐都抹杀了。
后来她才终于明白,父皇临走前为何会说,以后在这深宫之中,最不能先交出的,是心,否则,会很痛的,忧儿以后若有机会,去寻自己的一方天地,也不要像你母后一样,为了我,情愿一生困在这深墙之内。
她把自己的心交出,给这个少时唯一的玩伴,认为他会不一样,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三年来,与其说想他,不如说恨更干脆,因为恨得很深,巴不得不听他的消息,不要知道他的一切,可是,却也想的更深。
那日昏迷,听到是他把她送回长乐宫,面上不表现,可她心底是开心兴奋的,这个人,她曾经唤过很多次的衍儿,是在乎她的。
可是,皇甫劦,是他父皇。
方才一个人落魄游荡,她忽然间想开了很多,突然想骂自己很蠢,这么多年她从未觉得自己做过什么事惹得皇甫劦忌惮想要杀了自己,现在想想,她做错了最大的一件事情。
她遇见了皇甫衍,曾经在雪地里被很多人围困受虐的紫衣男孩。
他是七皇子,是皇子。
她一直在接近一个皇子,而这个皇子是如此俊秀聪慧,才华横溢,若非前头有太子挡着,他足可以抵得上太子半边锋芒啊。
她那么没头没脑的带着他玩,日日夜夜缠着他去玩好奇的东西,一个前朝公主,一个聪颖至极的皇子,如果走在一起,会遭人忌惮的吧。
太聪明的人,一定以为她接近一个皇子,定是有预谋诡计,即便没有,也让人极其的不放心。皇甫劦一直派人监视着她所有的一切,他就是太聪明了,为了长远利益打算,他做了不得不做的事。
所以,有那一场媚药风波。
衍儿那时候一定也很聪明,自从那件事之后,便再也不与她来往,切断了所有,无意之间保全了她,也保全了他自己。
不然,若衍儿一直与她来往,保不准哪一天,她早已死在皇甫劦又一场的精心算计之下,连毒药什么的都省干脆。
若非衍儿如此,她这三年多怎能过的如此太平?
她不怪了,不恨了。
就算这次她真中了毒,真是皇甫劦下的,她也不怪衍儿,皇甫劦是皇甫劦,皇甫衍是皇甫衍,就算是父子,在她眼里,她容得下衍儿就好。
其他的,她才不要管。
她摇头,埋进他的怀里,笑了笑,“干嘛说自己不好,你可知道有多少女子盯着你呢,即便哪一天我不在,你还有好多人陪着。”
他低头,触着她的额,“可我只想要你。”
她笑的很开心。
或许这是她听过的,一句,真心的情话。
她喜欢听的。
她又锤了锤他,“那你以后不能再也不理我,不然我生气了,便再也不理你。”
“嗯,我发誓,我今后不会再弃你于不顾,如若违誓……”轻轻的音,已是他的承诺,再也不会。
“我信你。”
还未说完,她轻轻拿食指抵住他的唇,不让他再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又往他怀里钻得更深了。
怀抱住她的皇甫衍敛了下眼眸,她很好,他不好,只怪他护不了她。
因为护不了,他不敢接近她,不敢去在乎她,甚至不敢与她说话,他怕他一在乎,她又将成为别人下手的目标,他一直怪自己为什么没能力,为什么一直忍也没有用。
那次媚药事之后,母妃曾对他说,越在意一个人,就越该表现得不在意,那样,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那次,太子是因为对他不满,加之他与她走的太近,才会对她下药,她若中药,旁侧又只有一个他,他不敢想象结果会是什么,但那绝对是太子想要看好戏的结果,只是最后,却是他喝了药。
他意志力强,才死死忍着没有碰她,最后却只是夺门而出,他疯狂的用冷水浇自己的身体,却减不了燥热,一遍又一遍的想着她,直到最后母妃把他这种行为制止。
身体又冷又热,他生生压抑着,甚至还隐隐约约听见殿外她的求饶她的哭声,他忽然心很痛,却睁不开眼,想动也动不了,等他清醒了许多,却不敢再睁眼,他不会忘记父皇对母妃说的一句话。
——你放心,朕现在不会动她,也还动不了她!
他那时清楚明白,他的父皇,那个权力无边的人,并不想她活着。
可他,不能让她死。
他要变强,才能保护她。
他将她纳入怀中,紧紧的,“解忧,我不会再让你有事的。”
即便,不惜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