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王峻

王峻,字秀峰,相州安阳人也。父丰,为乐营将。峻少以善歌事梁节度使张筠。唐庄宗已下魏博,筠弃相州,走归京师。租庸使赵岩过筠家,筠命峻歌佐酒,岩见而悦之。是时岩方用事,筠因以峻遣岩。梁亡,岩族诛,峻流落民间。久之,事三司使张延朗,延朗不甚爱之。晋高祖灭唐,杀延朗,是时汉高祖从晋起兵,因悉以延朗赀产赐之,峻因得事汉高祖。高祖镇河东,峻为客将。高祖即位,拜峻客省使。汉遣郭从义讨赵思绾,以峻监其军。累迁宣徽北院使。

周太祖镇天雄军,峻为监军。汉隐帝已杀大臣史弘肇等,又遣人杀周太祖及峻等,峻等遂与太祖举兵犯京师。太祖监国,以汉太后命拜峻枢密使。太祖将兵北出,至澶州,返军向京师。是时,太祖已遣冯道迎湘阴公赟于徐州,而汉宗室蔡王信在许州。峻与王殷谋,遣侍卫马军指挥使郭崇率兵之宋州、前申州刺史马铎之许州以伺变,崇、铎遂幽赟而杀信。

太祖入立,拜峻右仆射、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刘旻攻晋州,峻为行营都部署,得以便宜从事。别遣陈思让、康延沼自乌岭出绛州与峻会。峻至陕州,留不进。太祖遣使者翟守素驰至陕州,谕峻欲亲征。峻屏左右谓守素曰:“晋州城坚不可近,而刘旻兵锐亦未可当,臣所以留此者,非怯也,盖有待尔。且陛下新即位,四方藩镇,未有威德以加之,岂宜轻举!而兖州慕容彦超反迹已露,若陛下出汜水,则彦超入京师,陛下何以待之?”守素驰还,具道峻言。是时,太祖已下诏西幸,闻峻语,遽自提其耳曰:“几败吾事!”乃止不行。峻军出自绛州,前锋报过蒙坑,峻喜,谓其属曰:“蒙坑,晋、绛之险也,旻不分兵扼之,使吾过此,可知其必败也。”峻军去晋州一舍,旻闻周兵大至,即解去。诸将皆欲追之,峻犹豫不决。明日,遣骑兵追旻,不及而还。从讨慕容彦超,为随驾都部署,率众先登。

峻与太祖俱起于魏,自谓佐命之功,以天下为己任。凡所论请,事无大小,期于必得,或小不如志,言色辄不逊,太祖每优容之。峻年长于太祖二岁,往往呼峻为兄,或称其字,峻由是益横。郑仁诲、李重进、向训等,皆太祖故时偏裨,太祖初即位,谦抑未欲进用,而峻心忌之。自破慕容彦超还,即求解枢密以探上意,太祖慰劳之。峻多发书诸镇,求为保荐,居数日,诸镇皆驰骑上峻书,太祖大骇。峻连章求解,因不视事,太祖遣近臣召之曰:“卿若不出,吾当自往候卿。”

峻曰:“车驾若来,是致臣有不测也。”然殊无出意。枢密直学士陈同与峻相善,太祖即遣同召峻。同还奏曰:“峻意少解,然请陛下声言严驾,若将幸之,则峻必出矣。”太祖僶俛从之。峻闻太祖且来,遂驰入谒。

峻于枢密院起厅事,极其华侈,邀太祖临幸,赐予甚厚。太祖于内园起一小殿,峻辄奏曰:“宫室已多,何用此为?”太祖曰:“枢密院屋不少,卿亦何必有作?”峻惭不能对。峻为枢密使兼宰相,又求兼领平卢。已受命,暂之镇,又请借左藏库绫万匹,太祖皆勉从之。又请用颜衎、陈同代李谷、范质为相,太祖曰:“进退宰相,岂可仓卒?当徐思之。”峻论请不已,语渐不逊。日亭午,太祖未食,峻争不已,是时寒食假,太祖曰:“俟假开,当为卿行。”峻乃退。太祖遂不能忍,明日御便殿,召百官皆入,即幽峻于别所。太祖见冯道,泣曰:

“峻凌朕,不能忍!”即贬商州司马,卒于贬所。

峻已被黜,太祖以峻监修国史,意其所书不实,因召史官取日历读之,史官以禁中事非外所知,惧以漏落得罪。峻贬后,李穀监修,因请命近臣录禁中事付史馆,乃命枢密直学士就枢密院录送史馆,自此始。

○王殷

王殷,大名人也。少为军卒,以军功累迁灵武马步军都指挥使。唐废帝时,从范延光讨张令昭于魏,以功拜祁州刺史。晋天福中,徙原州刺史。

殷事母以孝闻,欲与人游,必先白母,母所不可者,未尝取往。及为刺史,政事有小失,母责之,殷即取杖授婢仆,自笞于母前。母亡服丧,晋高祖诏殷起复,以为宪州刺史,殷乞终丧。服除,出帝以为奉国右厢都指挥使。

后从汉高祖讨杜重威,先登力战,矢中其脑,镞自口出而不死,高祖嘉之,以为侍卫步军都指挥使,领宁江军节度使。契丹犯边,汉遣殷以兵屯澶州。隐帝已杀杨邠等,诏镇宁军节度使李弘义杀殷于澶州,又诏郭崇杀周太祖于魏。诏书至澶州,弘义恐事不果,反以告殷,殷遣人驰至魏告周太祖,遂起兵反。太祖入立,拜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出为天雄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仍领亲军,自河以北皆受殷节度。殷颇务聚敛,太祖闻而恶之,遣人谓之曰:“吾起魏时,帑廪储畜岂少邪?汝为国家用,足矣。”殷不听。

殷与王峻俱从太祖起自魏,后峻得罪,殷不自安。广顺三年秋九月永寿节,殷求入为寿,太祖许之,而惧其疑也,复遣使止之。明年,太祖有事于南郊。是冬,殷来朝,殷握兵柄,职当警卫,出入多以兵从,又求兵甲,以备非常。是时,太祖卧疾,疑殷有异志,乃力疾御滋德殿,殷入起居,即命执之,削夺在身官爵,长流登州。已而杀之,徙其家属于登州。

○刘词

刘词,字好谦,大名元城人也。少事杨师厚,以勇悍知名。唐庄宗下魏博,与梁战夹河,词以军功为效节军使,迁长剑指挥使,坐事左迁汝州十馀年。废帝时,诏诸州镇选骁勇者充禁军,词得选为禁军校。从破张从宾、杨光远,以功迁奉国第一军都虞候。从马全节破安州,以功迁指挥使。从杜重威破镇州,以先登功拜泌州刺史。晋军讨安从进,为襄州行营都虞候,以功迁泌州团练使。徙房州,岁馀,为政不苛挠,人颇便之。词居暇日,常被甲枕戈而卧,谓人曰:“我以此取富贵,岂可一日辄忘之?且人情易习,若一堕其筋力,有事何以报国!”汉高祖时,复为奉国右厢都指挥使。汉军讨李守贞于河中,词以侍卫步军都指挥使领宁江军节度使,为行营都虞候,以功拜镇国军节度使。周太祖入立,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历镇安国、河阳三城。世宗战高平,樊爱能等军败南走,遇词而止之曰:“军败矣,可无前也。”词不听,辄趣兵以进,世宗嘉之,以为随驾都部署。

及班师,以为河东行营副都部署,徙镇永兴。明年卒于镇,年六十五,赠侍中,谥忠惠。

○王环

王环,镇州真定人也。以勇力事孟知祥为御者,及知祥僣号于蜀,使典卫兵。

晋开运之乱,秦、凤、阶、成入于蜀,孟昶以环为凤州节度使。周世宗即位,明年,遣王景、向训攻秦、凤州,数为环所败,大臣皆请罢兵。世宗曰:“吾欲一天下以为家,而声教不及秦、凤,今兵已出,无功而返,吾有惭焉。”乃决意攻之。周兵粮道颇艰,昶遣兵五千出堂仓抵黄花谷以争粮道。景、训先知其来,命排阵使张建雄以兵二千当谷口,别遣裨将以劲兵千人出其后,伏堂仓以待其归。

蜀兵前遇建雄,战不胜,退走堂仓,伏发,尽殪之,由是蜀兵守诸城堡者皆溃。

初,昶遣其秦州节度使高处俦以兵援环,未至,闻堂仓兵败,亦溃归,处俦判官赵玭闭城不内,处俦遂奔成都,玭乃以城降,成、阶二州相继亦降,独环坚守百馀日,然后克之。世宗召见环,叹曰:“三州已降,环独坚守,吾数以书招之,而环不答,至于力屈就擒,虽不能死,亦忠其所事也,用之可劝事君者。”

乃拜环右骁卫将军。是时,周师已征淮,即以环佐侯章为攻取贼城水砦副部署。

初,周师南征,李景陈兵于淮,舟楫甚盛,周师无水战之具,世宗患之,乃置造船务于京城之西,为战舰数百艘,得景降卒,教之水战。明年,世宗再征淮,使环将水战卒数千,自蔡河以入淮。环居军中,未尝有战功。蜀卒与环俱擒者,世宗不杀,悉以从军,后多南奔于景,世宗待环益不疑。已而景将许文缜、边镐等皆被擒,世宗悉以为将军,与环等列第京师,岁时赐与甚厚。明年又幸淮南,又以环从,遇疾,卒于泗州。

○折从阮

折从阮,字可久,初名从远,避汉高祖名,改为阮,云中人也。其父嗣伦,为麟州刺史。从阮为人,温恭长者,居父丧,以孝闻。唐庄宗镇太原,以为牙将,后以为府州刺史。晋出帝与契丹败盟,从阮以兵攻契丹,取其城堡十馀,迁本州团练使,兼领朔州刺史、安北都护、振武军节度使、契丹西南面行营马步军都虞候。汉高祖入立,于府州建永安军,以从阮为节度使。明年,以其族朝京师,徙镇武胜,即拜从阮子德扆为府州团练使。周太祖入立,从阮历徙宣义、保义、静难三镇。显德二年,罢还京师,行至洛阳卒,赠中书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