涣少以士行闻,博综经籍,尤善谈论,累迁尚书司门员外郎。天宝末,杨国忠出不附己者,涣出为剑州刺史。天宝十五载七月,玄宗幸蜀,涣迎谒于路,抗词忠恳,皆究理体,玄宗嘉之,以为得涣晚。宰臣房琯又荐之,即日拜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扈从成都府。
肃宗灵武即位。八月,与左相韦见素、同平章事房琯、崔圆同赍册赴行在。
时未复京师,举选路绝,诏涣充江淮宣谕选补使,以收遗逸。惑于听受,为下吏所鬻,滥进者非一,以不称职闻。乃罢知政事,除左散骑常侍,兼余杭太守、江东采访防御使。旋授正议大夫、太子宾客。乾元三年正月,转大理卿。再迁吏部侍郎、检校工部尚书、集贤院待诏。性尚简澹,不交世务,颇为时望所归。迁御史大夫,加税地青苗钱物使。时以此钱充给京百官料,涣为属吏希中,以下估为使料,上估为百官料。其时为皇城副留守张清发之,诏下有司讯鞫,涣无词以对,坐是贬道州刺史。大历三年十二月壬寅,以疾终。
子纵,初以荫补协律郎,三迁为监察御史。诏择令长于台省,除蓝田令,宽明勤干,德化大行,县人为之立碑颂德。转京兆府司录,累迁金部员外郎。以父贬道州刺史,弃官就养。丁父忧,终制,六迁大理卿、兼御史中丞、汴西水陆运两税盐铁等使。田悦连败,走魏州,婴城自守,诸道兵围之,屡乏食,诏纵兼魏州四节度粮料使,军储稍给。德宗幸奉天,四方握兵,未有至者。纵先知之,潜告李怀光劝令奔命,怀光从之。纵乃悉敛军财与怀光俱来,调给具备。怀光兵士久战河外,及次河中,将迁延。纵之货币先已渡河,纵谓众曰:“若济,悉以分赐。”众利之,乃西。至奉天,加右庶子,充使。无几,拜京兆尹、兼御史大夫。
数奏怀光刚愎反覆,宜阴备之。及行幸梁州,左右或短之曰:“纵素善怀光,今不来矣。”上曰:“他人不知纵,吾可保其心。”不数日,纵至,拜御史大夫。
尝议其大体,不亲细事,狱诉仪制,皆付之僚吏。
贞元元年,亲祠南郊,为大礼使。属兵旱之后,赋入尚少,纵裁定文物,俭而中礼。无何,万年丞源邃为京兆尹李齐运所抑捽至死,纵劾奏不行。数月,除吏部侍郎,寻检校礼部尚书、东畿唐汝邓都观察使、河南尹。是时兵革甫定,民耗六七,纵悉心求瘼,为理简易。先是,戍边之师由洛阳者,储饩取办于编户。
纵始官备,不征于人,令五家相保,俾自占告发敛,以绝胥吏之私。又引伊、洛水以通里闬,都中灌溉济不逮为十一二,人甚安之。征拜太常卿。贞元七年六月卒官,年六十二,谥曰忠,赠吏部尚书。
纵孝悌,修饬自立,以父为元载排抑,居退十余年,左宦外府,讫载得罪,
不求闻达。初,涣有宠妾郑氏,纵以母事之。郑氏性刚戾,待纵不以理,虽为大僚,每加笞诟。纵率妻子候颜,敬顺不懈,时以为难。
杜鸿渐,故相暹之族子。祖慎行,益州长史。父鹏举,官至王友。鸿渐敏悟好学,举进士,解褐王府参军。天宝末,累迁大理司直,朔方留后、支度副使。
肃宗北幸,至平凉,未知所适。鸿渐与六城水运使魏少游、节度判官崔漪、支度判官卢简金、关内盐池判官李涵谋曰:“今胡羯乱常,二京陷没,主上南幸于巴蜀,皇太子理兵于平凉。然平凉散地,非聚兵之处,必欲制胜,非朔方不可。
若奉殿下,旬日之间,西收河、陇,回纥方强,与国通好,北征劲骑,南集诸城,大兵一举,可复二京。雪社稷之耻,上报明主,下安苍生,亦臣子之用心,国家之大计也。”鸿渐即日草笺具陈兵马招集之势,录军资、器械、仓储、库物之数,令李涵赍赴平凉,肃宗大悦。鸿渐知肃宗发平凉,于北界白草顿迎谒,因劳诸使及兵士,进言曰:“朔方天下劲兵,灵州用武之处。今回纥请和,吐蕃内附,天下郡邑,人皆坚守,以待制命。其中虽为贼所据,亦望不日收复,殿下整理军戎,长驱一举,则逆胡不足灭也。”肃宗然之。及至灵武,鸿渐与裴冕等劝即皇帝位,以归中外之望,五上表,乃从。鸿渐素习帝王陈布之仪,君臣朝见之礼,遂采摭旧仪,绵蕝其事。城南设坛壝,先一日具仪注草奏。肃宗曰:“圣君在远,寇逆未平,宜罢坛场。”余可其奏。肃宗即位,授兵部郎中,知中书舍人事,寻转武部侍郎。至德二年,兼御史大夫,为河西节度使、凉州都督。两京平,迁荆州大都督府长史、荆南节度使。
襄州大将康楚元、张嘉延盗所管兵,据襄州城叛,刺史王政遁走。嘉延南袭荆州,鸿渐闻之,弃城而遁。澧、朗、硖、归等州闻鸿渐出奔,皆惶骇,潜窜山谷。岁余,征拜尚书右丞、吏部侍郎、太常卿,充礼仪使。二圣晏驾,鸿渐监护仪制,山陵毕,加光禄大夫,封卫国公。广德二年,代宗将享郊庙,拜鸿渐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寻转中书侍郎。
永泰元年十月,剑南西川兵马使崔旰杀节度使郭英乂,据成都,自称留后。
邛州衙将柏贞节、泸州衙将杨子琳、剑州衙将李昌巙等兴兵讨旰,西蜀大乱。
明年二月,命鸿渐以宰相兼充山、剑副元帅、剑南西川节度使,以平蜀乱。鸿渐心无远图,志气怯懦,又酷好浮图道,不喜军戎。既至成都,惧旰雄武,不复问罪,乃以剑南节制表让于旰。时西戎寇边,关中多事,鸿渐孤军陷险,兵威不振,代宗不获已,从之。仍以旰为剑南西川行军司马,柏贞节为邛州刺史,杨子琳为泸州刺史,各罢兵。寻请入觐,仍表崔旰为西川兵马留后。大历二年,诏以旰为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使,召鸿渐还京。鸿渐仍率旰同入觐,代宗嘉之。后知政事,转门下侍郎,让山南副元帅。三年八月,代王缙为东都留守,充河南、淮西、山南东道副元帅,平章事如故。以疾上表乞骸骨,从之,竟不之任。四年十一月卒,赠太尉,谥曰文宪。辍朝三日,赐物五百疋,粟五百石。
鸿渐晚年乐于退静,私第在长兴里,馆宇华靡,宾僚宴集。鸿渐悠然赋诗曰:
“常愿追禅理,安能挹化源。”朝士多属和之。及休致后病,令僧剃顶发,及卒,遗命其子依胡法塔葬,不为封树,冀类缁流,物议哂之。
史臣曰:禄山狂悖已显,玄宗宠任无疑,见素知国危,陈庙算,直言极谏,而君不从,独正犯难,而人不咎,出生入死,善始令终者鲜矣。时论以见素取容于国忠,无言匡大政。且国忠恃内戚,弄重权,沮林甫奸豪,取其大位,若见素之孤直,岂许取容?盖祸胎已成,政柄久紊,见素入相余年,言不从而难作,虽有周、孔之才,其能匡救者乎?谔才辩,顗俭约,雅符积善之庆矣。圆守文之士,非御侮之才。涣才兼行闻,命与时会。发言上沃主意,遽致显荣;当官屡为吏欺,终及窜逐。所谓可与适道,未可与权。纵忠于国,能于官,孝于家,三者备矣,孰能继之?鸿渐有卫社之功,非干城之责,时以任崔旰为非,则不然矣。且旰南拒贞节,北败献诚,宜以怀来,未可力制,终致归国,岂非臧谋?向讨之,即为剧贼矣。然事佛徼福,朋势取容,非君子之道焉。
赞曰:玄宗失德,禄山肆逆。见素竭节,诸公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