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光绪五年(4)

总之,外务覆文,皆自言一面之词,而琉球为我朝贡之国,固天下所共知。咸丰初年,与各国立约,用我年号历朔文字,尤为确据。今美国公使尤为详知其事也。现在美前主既游日光山,此事尚未开口,闻其数日归来,乃再言之。本日见美使,彼言事且缓商,此案必有一结局,总不令两国有战争之事。至结局云何,此时难豫拟,亦不便言。又言日本现办防疫之事,此事了,必与外务言。待统领归,当来馆面商,请一切放心。美前主之声望如此,与日人言,必不能一概推卸,即不能就了,有平使继之,大约准度此事美人第从中居间,所谓收场,未审何如。苟直谓与球有约,理应与闻,则复球殆亦不难,现在既托之,祗好看如何再作道理耳。

天津领事德呢其人,极欲效劳,而因一时未言,彼本局外,无从插入,故亦告归。彼在此,如璋颇招呼之,外务覆文并覆总署稿,今钞呈览,彼既知美人调停,而所覆如此,盖亟欲自陈其有理,所谓作论呈统领者,亦如此耳。德呢归索函,即托带呈。

译美国副将杨越翰来函(六月三十日到)(附)

中国六月初七日,杨越翰自日本离阁地方致书李中堂阁下。前次去信言琉球事,至五月二十六日止,并将香港燕总督肯说公语缘由陈明矣。发信后,燕总督又与敝前国主公议此事,甚为同心,日本素重燕总督,以贵客相待。闻旁人言,燕总督背后劝说日本大臣,极其切实。日本内务大臣伊藤是第一有权柄之人,我想琉球之事,日本应先请国主调停,亦须彼此当面商量,不要他国公使在座,另出意见。因国主系游历之客,日人礼貌十分恭敬,不便先自开口,令人疑其多管闲事。我晤伊藤时,诱他先说此事,伊藤遂将该国办理球案卷宗,送与我看,请转呈国主查阅,并欲请国主秉公商议。闻日本外务省已有覆信与总理衙门,详明颠末,想中堂必早知道。国主每云:遇着好机会,必要将琉球一事与日本剀切言之。但若在东京商论,各国耳目太多不便,日本国家因派内务大臣伊藤、将军赛阁兵部尚书及现任驻美钦差越西达等,随来内地,与国主议论此事。昨日午刻会谈至晚,国主告知他们:前在中国恭亲王与李中堂托我调停,在中国看:日本办琉球事,甚不公道。我并无别的意思,但不愿亚细亚各国或有失和情事,中日多年和好,更不愿有失和情事。琉球之事我已与平安公使商议明白,我与他一样意见,国主论至此,又将恭亲王与李中堂所说之话,详细告述一遍。其说甚长,亦甚结实。就如在京津当面说的一般。并云:中国以日本办理此事,将中国太看轻了。又畅论各国若有战争兵灾,最可惨伤。其起事之人亦可恨。日人恃强,华人则甚和平。现在日本兵法虽似强于中国,而中国人物财产甲于天下,如肯自强,人才是用不尽,财产亦用不尽的。我劝日本不要看小此事,关系颇大。傥有旁人从中挑唆,使两国失和,必是奸邪,祗愿自家乘机得占便宜。日本现有此等外人,其居心行事,实在令人痛恨。譬如中国受鸦片烟之害,都是此等人播弄出来,中日两国,如同比邻,其人种同一根本,情谊应若一家。如有衅端,必系旁人鼓惑挑唆。我看此事,在日本必办不了,既有英国公使在此牵掣,必了不成;应该在北京与恭亲王等或在天津与李中堂商议办结。

伊藤听国主以上议论,又将日本现办情理详叙一遍,他闻中国于此事深抱不平,颇为着急,因日本初无失和之意也。惟日本难处,此事已办到如此地步,号令已出,不能挽回,致于颜面有碍,因请教国主有何妙法能了,可令中国允服。国主云:两国应如何互相退让,议定章程,我也不便预说。又将中堂前说琉球是各国与中国通商要路,为台湾前面门户,向伊藤等开导,谓非设法另立章程,保住中国要路门户,恐此事不能了结。

伊藤云:即将国主此番话,一一回明内阁执政大臣,再行覆知国主。此次国主与伊藤等问答之话甚多,意义均极周布,实系尽心代中国讲理劝和。俟日本商议就绪,如何回复,容再详布一切。德领事业经起程回津,他在日本甚出力,日日与国主商量此事,常派他出去探访,细事谨慎,认真办公,是美国得用之人。我们回国后,当保举他。国主之少君格参将托德领事回津后,将日本水陆兵法详告中堂。格参将随国主多年,兵法将略素优,所见甚确。我再将前函所陈自强之义,劝说中堂。中国能强,则各国必不敢欺凌。据我看,中国已屡次被他国欺负,总缘未能认真自强耳。嗣后中美两国如能会商,立一专条,彼此遇有难事,互相帮助扶持。若有此明文,他国或不致生心。我们回国,要将此意转达朝廷。国主与我等意思,德领事全知,中堂可随时问他。杨越翰顿首。

覆美前总统格兰忒(七月初七日)(附)

日前贵前主来游中国,获亲风采,畅聆教言,欣佩不可言喻。惟款待多疏,时萦歉念。

顷接公历八月初一日自日本东京来书,猥蒙记注,感慰交并。所托琉球之事,迭接杨副将信,知贵前主居间排解,苦口劝导日本诸大臣,俾勿听信旁人唆弄,致开兵衅,仰见贵前主不忘金诺,顾全两国大局之美意。本大臣立即将贵前主赐函并杨副将信译寄我总理衙门转呈恭亲王查阅,靡不同声感谢。惟此事实系日本欺人太甚,琉球为中国属邦,已五百余年,案卷具在。天下各国皆所闻知。今日本无故废灭琉球,并未先行会商中国,乃于事后捏造证据,照覆我总理衙门,强词夺理,不自认错。闻已将此项节略转呈贵前主阅看,想必能明办其诬也。

来示两国应该彼此互让,不致失和,诚为公平正大之论;但日本错谬在先,毫无退让中国之意。中国于前年台湾之役,业经忍让过分,举国臣民,已形不服,今此事若再退让,于国家体制声名,恐有妨碍。未知贵前主与其太政大臣等如何妥商办法,使两国面子上均下得去,本大臣窃愿倾听下风,以待贵前主之指挥也。贵前主将此事费心商定,不日命驾回国,想可属令贵国平安大臣与敝国何公使在东京接续商办,务使两国归于和睦,感盼尤殷。至敝国朝廷上下,皆欲认真整顿诸务,设法自强,以副贵前主暨杨副将殷勤属望之怀。惟祝贵前主回国后,仍旧总理国政,庶中美交情日臻亲密,以后仰仗大力维持之处甚多,容再随时专函布告。

德领事人极正派谨慎,本大臣素相器重,尚祈贵前主回国后,加意栽培为幸。再日前贵前主在天津晤谈,曾蒙以金山华工之事,属为妥筹办法。当经本大臣转述尊意,函商我总理衙门王大臣,请其酌为变通。旋据贵国西公使会议,拟暂禁止娼妓、逃犯、有病及招工人等前往金山等因,我总理王大臣因贵前主谆属在先,顾念两国睦谊,互相体谅,遂与西公使和衷商酌,允照所请,以后再妥订章程,想西公使必已函报尊处,特再附闻,以释远念。

密论何子峨(七月二十二日)

再,前接子峨六月二十四日来函,以往见美使平安,谓已与格总统商一办法,拟将琉球三部中部仍归球王复国,中东各设领事保护,南部近台湾,割隶中国;北部近萨摩,割隶日本。其新设之冲绳县,即移驻北部,彼尚可以收场。格总统欲将大局说定,然后回国。其详细节目,交与美使妥办,另立专条等语。想并达知钧署。

今阅格兰忒迭次亲笔信函及杨副将函,并未稍露割岛分属之说。或若辈背后私议,或与日本密商,未经允定,抑或美使以斯言诳子峨,均不可知。格兰忒人甚诚笃,其不肯与子峨面商此事,并不欲令美使接办此议,又不欲令两国驻京各使干预此事,用意深远,似专为撇开巴夏礼等起见。杨副将前函已明言之。子峨虽甚英敏,于交涉事情,历练未深,锋铓稍重。其第一次照会外务省之文,措词本有过当,转致激生变端。语云:出好兴戎,可为殷鉴。副使张鲁生久不相能,鸿章曾写书劝勉。德领事前自东京回,面称何公使馆内凡有机密要事,各国公使及外务省无不周知,恐有暗通消息之人,其正副不和,则通国皆知云云。兹格兰忒来信如此,不敢不据所闻详晰奉陈,以备酌核。

复何筱宋制军(七月二十六日)

闽中海防虽关紧要,祗可量其力之所能办,设法经营。少仲同年,昨已由津赴京,据称才力薄弱,难胜艰巨,拟即恳辞,改留京秩,未必如愿。其履新似须冬杪矣。执事兼权抚篆,为日较长,劳勚可念。春帆到沪,延洋医诊治,云非克期所能奏效,欲即疏请开缺,惟船政替人实不易得耳。所请操练轮船章程,条理精当,确有心得,似应照议办理,望尊处挈衔覆陈,谅幼帅亦无异议也。筱涛遽尔作古,殊可痛惜。奉旨即以张守梦元署理,情形熟悉,或较生手为强。玉轩在此襄助,诸资得力,似未便再令量移。刘、倪诸君,亦远莫能致。

近来自补帆、雨生、春帆巡台先后婴疾,林、夏又相继物化,外人多视台湾为畏途,军事、吏治实亦难于整顿也。日本废球以后,绝无认错之意,或谓两国应派大员会商办法,亦尚未定议。

复丁稚璜宫保(八月初五日)

蜀中闇无天日久矣,公乃摧陷廓清,大发聋瞶,官绅以其不便己私也,结党造谣,横图倾轧,历观前史,此类甚多,若非圣明在上,祸几不测。以此见时事之尚有可为。惟闻近日都中浮议,仍未尽息。星使瞬即诣阙,必仍扬其波而助之焰。但礼义不囗〈保上言下〉,又何恤乎人言耶?介帆堰工一事,虽经大水冲刷,毫不为灾,例无处分获咎,实出意外。而都人士异口同声,佥谓非是两宫,亦怪误用丁某。台端即曲为昭雪,必不见听也。黔盐销数能否照前畅旺?鄂生不至再有挫跌否?威使到京后,申论洋药加厘,尚未定议。德国巴使纠邀各国会议,请免洋货内地厘金,必有一番舌战。

日本废琉球,迭与辩论,悍然不顾,尚未知如何结局?至谓即图台湾、高丽,一时固无此力量耳。西川游历洋人,皆注意入藏,各印委妥为解说,能废然中止否?马加国摄、凯两员年前过津,多方开导,彼并非现有职守,乃系富绅,欲藉寻祖迹,盖其先世自藏边他徙者。锐意远游,若有意外之虞,似不至遽开大衅,能保护出境,则尤妙矣。英国议院谓西藏现有兵事,不亟求通驻藏大臣。若藉土匪兹乱为词,照约即不准游历,亦省许多唇舌也。直境高阜,秋收尚稔,惟霪雨积潦,洼区被灾甚广。截漕赈抚,恐多不敷,焦灼曷已!淮军协饷已蒙起解头批,慨允岁助九万,海防得资鲍腾,感惠非浅。机器局想未停办,煤、铁、五金之矿,尚可设法振兴否?边疆知此义者甚少,不能不望我公一为提倡也。

复曾劼刚星使(九月初五日)

奉六月初四日手书钞件,应覆各事,条列于左。

一、日本废琉球为县,各国讥评,佥以中国于台湾之役,办法太怯,致有今日之事似也。当日内外诸臣诘难,日人亦谓琉球我之属国,难民被害,我自酌惩,与日何干?而日人蛮不讲理,擅自兴兵,幼丹虽主进战,廷议依违其间,遂仍讲和,实启戎心。今其意固不专在琉球,应付之法,诚如尊恉,用刚、用柔,须决一定。计目前兵船未备,饷源尤绌,刚尚难用,祗有以柔制之,而力图自强为后日张本。来示作书明告西洋各邦,前偶与英国威使、德国巴使议及,皆若漠不关心。各国正合谋要求,减内地洋货厘金,若因球事求助,适予以挟制之端。至于请一大国公评,则必须两国合请,日本既为此暴横之举,岂肯听人断其是非。夏初美前总统格兰忒来华,恭邸与鄙人曾属其至东洋设法调停,迭接来书,但劝彼此不可因此失和,亦不肯明断曲直。现总署照格君函意,照会日本外务省,由两国另派大员会商妥办,尚未接其覆文。何子峨与彼嫌隙已成,不复能与斯议,恐终成延宕之局。惟我添购船炮、多练水师,不可再缓。总署前徇赫德之请,添购蚊子船八只、碰船二只,合之前购各船,分为南、北两队,谓足制日本铁甲船。幼丹与鄙议,皆不谓然,又经中止,似为御敌计,仍宜添购铁甲船,或可战于海上。昨属李丹崖、徐仲虎在英、法访求新式,执事就近查询,当更得其要领。幸留意详示为盼。

一、巴西公使尚无到华消息,总署缄属敝处先与商议,除招工断不准行外,若照西国成约,恐难坚拒。洋人归领事管辖,不归地方官管理,于公法最为不合。但洋人刑罚从轻,每怪中国拷讯斩绞之属太苛。若令改归地方官,则须将数千年相传之刑法大变,乃可定议。日本现与西洋议改此条,先将向用刑章改就西法,犹虑西人不能尽从,试问中国刑部及内外各衙门能将祖宗、圣贤刑制尽改乎?不改而强西人归我管辖,虽巴西、秘鲁小邦,亦不愿也。

一、金登干代购蚊子船,经执事查验,称为防御海口利器,洵然。赫德谓可海战,攻破铁甲,似非确论。前四船每点钟仅行八、九买,此次续购者,能行十买,既不及铁甲之乘风破浪,行驶至速,又恐大洋浪战被炮击沈,自蹈危险,虽即令守口,亦须得力洋将、熟悉兵船规制者,帮同训练。前函恳尊处代向英国兵部、海部借觅良将来华,即为此事。顷闻英水师提督古君面称,带蚊船来华之船主拉副将,人甚明干,拟俟到沽再商,能留更妥。

一、使署房租岁五千金,若有巨款,多租三十余年,更为合算,惜经费不充,无此远图,殊为可惜。

一、乌石山教堂,经绅董延讼师在英按察处控诉,已断令回赎。此后永断葛藤,前案已算完结,闽中想咨照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