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沧海一粟(1)
- 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
- (美)尼可拉斯·D.克里斯多夫 雪莉·邓恩
- 4138字
- 2016-03-23 09:56:26
一个人就能创造一点改变,每个人都应该尝试。
——约翰·F.肯尼迪
拉希达·亚也是个来自西非国家尼日尔的女孩,生下来就患有世界上最常见的先天缺陷之一:内翻足。大约每1000个婴儿中,就有一个孩子有畸形足缺陷,一只脚或双脚向内弯曲。[1]事实上,尼克的母亲珍·克里斯多夫出生时就有一只脚是内翻畸形。不过,在美国和欧洲,医生只要把婴儿的脚固定在矫正石膏夹里待上一个月,然后,很快地,畸形足就治好了。因为具备有效的治疗手段,并且不会留下持久的外形损毁,我们西方人几乎从来都见不到内翻足,也就不知道这种缺陷有多么常见。直到写作这本书时,我俩才知道珍的脚曾是畸形。之前我们根本不会往这儿想,因为即便在80岁的高龄,她还是个活力充沛的竞走爱好者。
这种情况在西方不胜枚举。克丽斯蒂·山口(Kristi Yamaguchi),奥林匹克金牌得主、花样滑冰运动员、优雅与美丽的化身,出生时有一只内翻足;米娅·哈姆(Mia Hamm),其在国际女子足球赛中的进球数曾创下历史纪录,有内翻足;查尔斯·伍德森(Charles Woodson),曾赢得海斯曼奖的全美最佳球员、国家橄榄球联盟的绿湾包装工队队员、超级碗冠军,也是内翻足。曾患有先天内翻足的美国职业运动员太多了,以至于洛杉矶巨人队宣称,他们是先天内翻足运动员数量最多的球队!
然而,在贫穷国家,拉希达这样的孩子往往得不到矫正治疗。他们行走困难,严重者站不起来,被诬为残疾,甚至受到诅咒。有内翻足的孩子通常不会被送去上学,结婚或工作的机会也微乎其微。他们通常沦为羞辱和作弄的对象,以乞讨为生——只是因为缺少仅需250美元的医疗干预。
我们都会收到铺天盖地的邮件,呼吁我们捐款50美元、75美元,甚至250美元。我们想伸出手帮忙,但是今天世界的问题,从美国市区的黑帮暴力,到印度的疾病,如此无情又势不可当,令我们畏缩后退。一丁点儿少得可怜的捐款,能做成什么好事呢?
其实,近年来,越来越显见的一点就是,只需要少量的资金,就能为治愈疾病、改善营养不良带来帮助,革新也使各种组织在挽救生命、消除贫困方面越来越有效率。从疯狂歹徒的枪口下勇救市民的警察当然是光荣的,不过,拯救生命的办法还有许多。肯尼亚曾按照最严格的证据标准,通过随机对照实验做过一项研究。研究表明,每收到284美元的捐款,“非洲小鼓”(TAMTAM Africa)组织分发的蚊帐,就能挽救一个孩子的生命。用这么少的资金实现这样的效果,这种案例也许难以复制,但很多干预方式,比如给孩子补充维生素A、锌或其他微量元素,分发蚊帐,注射疫苗,都能通过几千美元或更少的花费,挽救一条生命。[2]比尔·盖茨说,他的基金会每花费2000美元,就能救活一个人。加拿大滑铁卢大学的经济学家苏珊·E.霍顿(Susan E.Horton)是这方面的计算专家。她指出,就算成本更高,这也是一笔划算的廉价交易:“用5000美元拯救一个生命,仍然是相当了不起的。”
这些项目不仅挽救了孩子们的生命,也让他们变得更加健康。比如,价值5000美元的蚊帐就能防止大量儿童生病和发育不良;用一笔钱为孩子们补充维生素A,就能避免他们失明。很少有比为孩子的健康投资——比如改变拉希达·亚也一生的外科手术——更划算的买卖了。
当住在加州威尼斯的肖珊娜·克莱恩收到美国援助组织“第一步”(FirstStep)关于儿童内翻足的信时,她立刻被吸引了。她的邮箱总是塞满为世界各地的人寻求帮助的信件,但打开“第一步”的小册子时,里面的照片吸引了她,因为她自己出生时就有一只脚是严重的内翻足。家里人说,当肖珊娜的第一个儿科医生告诉她的父母,她永远不能行走时,“他们真的崩溃了”。虽然对幼时的经历毫无记忆,但她说:“我小时候有两万张那样的照片,脚上都套着讨厌的石膏绷带!”
讨厌的石膏绷带矫正了克莱恩的内翻足,高中和大学期间,她的体育成绩都很出色。“我不但拥有了正常的双腿,而且成了运动健将,”她说,“一想到其他国家还有不能矫正、治愈内翻足的状况,我真的被触动了。”“第一步”的信是白涧龙(Brian Mullaney)写的。白涧龙是唇腭裂专项基金会“微笑列车”(Smile Train)的创始人之一,肖珊娜听说过他,也钦佩他,于是她寄出了250美元的支票。
肖珊娜告诉我们:“这件事确实影响了我的生活,我关心它,希望为它出一份力。”“第一步”把这笔钱转给宾夕法尼亚州的CURE,这个成立于2010年的慈善组织已经在尼日尔首都尼亚美开设了一家治疗内翻足的医院。尼日尔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该国绝大多数内翻足儿童永远都无法得到救助。我们去尼亚美访问这间医院时,院务主任穆塔里·马拉姆·萨迪说:“你们走到街上,就会看见很多内翻足的孩子在乞讨。他们从来没上过学,只能成为家里的一种灾难。久而久之他们接受了这样的地位,觉得自己毫无用处,只能乞讨。”
同样的命运似乎很可能降临在拉希达身上。她双脚畸形,出生在尼日尔西部边境靠近布基纳法索的偏远农村托罗迪。托罗迪是个由茅草屋、几口井、一个泥造清真寺,以及一片片谷子地组成的小村落。没几个农民识字,没有电,也没有自来水。很多年来,托罗迪的内翻足孩子,没有一个接受过医疗救助。在这个重男轻女现象尤为严重的国家,拉希达似乎注定只能成为又一个不能行走、不能工作、不能上学的人。
“我以为女儿再也不能痊愈了。”拉希达的父亲亚也·阿马对我们说。他是个农民,也卖茶叶。一开始,他接受了现实,将拉希达的情况当成命运的安排。但是,亚也只有三个孩子,比村里其他人的子女少得多,而活泼热情的拉希达也越来越讨人喜爱。一想到女儿可能被人嘲笑,或被迫沦为乞丐,他的心都碎了。他带着女儿去找当地的医生。医生束手无策,但他告诉亚也,听说尼亚美新开了一家外资医院,能治内翻足。希望渺茫,但亚也决心找到这家医院,请求他们帮助两岁的拉希达。他向朋友们借路费,却遭到嘲笑。
尼日尔。父亲抱着刚做完手术不久的小拉希达。她会正常地长大上学。
“大伙儿对我说,这是白费钱,”亚也说,“没人帮忙。”但是他太爱这个女儿,不能放弃。于是,他把其他两个孩子留在村里,由妻子照顾,自己带着拉希达登上了开往尼亚美的巴士。亚也进了城,走了好几里地,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CURE医院。他走进去,一眼就看到几十个和拉希达一样的孩子,有些孩子基本上已经治愈了。亚也有了拥抱希望的勇气。
对这个家庭来说,治疗所需的250美元是个难以承受的天文数字,但是肖珊娜·克莱恩的捐款负担了全部费用。医生把拉希达的脚裹上石膏绷带,稍稍夹紧。随后七周内,医生连续使用六副石膏绷带,然后,拉希达接受了一个简单的肌腱切开术:局部麻醉,在跟腱上开一个口子,以便双足进一步打开。克里斯·卡特医生完成了手术的主要环节,他的妻子、外科护士丹妮尔在一旁握着拉希达的手安抚她。克里斯是来自加拿大的骨科医师,职业生涯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在非洲做传教医生。20分钟后,拉希达双脚套上了最后一副石膏绷带,几天后就可以取下来,那时她的治疗便告结束。很快,她被抱到医院的院子里,坐在爸爸的腿上,沐浴在落日的余晖里。亚也和女儿看上去都心满意足。
“我相信她会完全康复的,”亚也说,“我太爱这个女儿了,所以我来了。”
这就是一位加州妇女通过250美元改变世界另一端生命的故事。回到托罗迪,拉希达很快就能正常地行走、跑步、去上学,成为当地第一个被治愈内翻足的孩子。她是一个探路者,更多的父母和孩子将跟随她的脚步。之前注定成为乞丐的村里人以后也能当老师,做护士,甚至成为村里的领袖。克莱恩的捐款将在这里激起涟漪。对我们来说,看到250美元就能实现这样的改变令人鼓舞。这不是一种牺牲,而是一个机会。
并不是每笔善款都产生和肖珊娜·克莱恩的捐赠一样的影响,我们也并不想掩盖有效利用善款的困难。在人道主义援助领域,很多事情都出了错。怀疑论者,比如杰出经济学家、普林斯顿大学的安格斯·迪顿(Angus Deaton)和纽约大学的威廉·伊斯特利(William Easterly)就担心,在创造可自我持续的经济增长方面,援助是否有效。这种担心是合理的。慈善“产业”有诸多缺陷,其中一点是,最慷慨的捐献并不以最需要的人为目标。慈善捐款最大的接受者是教会,然后是大学和教育机构。当然,这无可厚非。但是,当我们看到,印第安纳大学慈善研究中心在探索宗教捐款有多少份额投入针对穷人的援助,捐给大学的奖学金有多少拨给贫困学生,却发现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得到的善款还不足总捐助额的三分之一时[3],难免感到困惑不安。
整个美国的慈善机构雇用了1300万员工,每年收入1.5万亿美元,其中不只有捐款,也有针对无家可归者或低收入家庭学生的政府计划拨款。这意味着,慈善产业占到总体经济的10%,是国防的两倍。规模如此庞大的产业却缺少监督和审计,在包括教会在内的1400万个美国慈善组织中,有些机构除了让创立者大发横财外,一事无成。
我们的教训是,签支票的时候要小心,为慈善机构捐款,要像花大价钱买东西时一样谨慎。假如你打算买一台大屏幕电视,大概会事前做一番研究,确保物有所值。捐款时也该这么做。提防那些名字和著名非营利组织雷同的机构,也要留心对背景和善款用途的含糊其词。你还可以到联邦贸易委员会的网站(www.ftc.gov/charityfraud)上查询,以防遇到诈捐。后面的章节中,我们会列出一些有关慈善捐款的具体办法。不过,也一定要记住,虽然有诈骗风险,但是把钱捐给对的地方,就有可能创造巨大的影响。
写支票并不是唯一的救助方法。献血,或花一分钟注册成为器官捐献者,也是回报社会的方式。做志愿者也是重要的途径,这尤其令人感到满足,因为你能亲眼见到因你的努力而获益的人们。年轻人往往是因为愤世嫉俗或出于功利的动机才开始做志愿者的,比如有些高中生认为,如果他们展示出服务的热情,进入理想大学的机会就大一些。但是,当这些来自富裕地区的孩子真的接触到比他们不幸的人,并努力去帮助后者时,他们有时会发现,做志愿者以出乎意料的方式带来了深深的满足感。在美国,志愿服务一直是消除贫困和不平等的方式。在www.idealist.org和www.omprakash.org两个网站上,可以查询到美国和世界各地精彩的志愿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