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重威适才已知韦正手下留情,何况自己已亲眼见吕天德所作所为,心中早生反感。想到年飞鹰妻子惨死,不觉叹了一口气,此时放下手中大枪,扑地跪在地上,道:“凌重威愿从韦先生”,韦正连忙扶起,道:“凌将军,休要多礼,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凌重威拾枪站起,此时回过头去,道:“李将军,你也..”他正要说与我一起归顺韦先生,忽见李鸣山脸色一变,道:“李某绝不从事南越偏隅之主,要杀要剐,李某既已落败,夫复何言”。他想到韦正用不光明的手段取了番禹,心头已生鄙夷之心,而赵毅竟会为利食言,使瓜田仪空劳军马,这种人只图王霸基业,自己又怎能想从于他。
韦正道:“将军此言差矣,令主李广将军,箭穿巨石,神射世所罕见,天下共有所闻,我也好生敬重,李将军既不愿共事,我怎敢无礼,愿将军好自为之”。这一席话婉婉道来,一语中的,李鸣山听到他提到先祖威名,已自心中一喜,不觉少了许多愤慨之意,此时双手一抱道:“韦先生文武全才,又兼虚怀若谷,但李鸣山心意已决,就此别过”。此时执了弓箭,离城而去。韦正看着吕天德残余兵马,道:“如今战事已了,各位若是信得过韦某,就投到我这面来,共图大事,若是不愿,我也不会勉强”。
新朝官兵眼见韦正调度有方,两军阵前从容不迫,自己不是韦正,恐早死于邙谷王之下,众兵丁早已心服口服,齐声应是,并无异言。韦正忽地‘咦’了一声,转首四顾,奇道:“适才那个紫衫少年到哪里去了”。原来他在城上之时,就已见着黄吉,此时刚好一切就绪,正要找黄吉叙话,岂知却是不见了人影,此时也未多想,这黄吉天分极高,自是有福之人,神灵庇佑,不必为他担心,想到如今白得了凌重威,以及吕天德若干兵马,心中欢喜,此时收拾两面人马,回到城中。
黄吉见到韦正出来,正要上前招呼,只见刁若凤轻向他一摆手,道:“不要忙,趁着现在两军交战,正科趁机混入城中,救出龙叔叔”。黄吉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早已算好了”,刁若凤神色凝重,点了点头,当下两人趁着军马纷乱,已自混入城内,此时城中只顾着调兵遣将,抵御外敌,看守牢房之人早已逃得干干净净,二人一路进去,并无一人阻挡,自是轻车熟路,移开巨石,眼看这里无人把手,此时心中欢喜,龙十三就要救出,两人一跃下了石梯,一下扑向铁栏之处,黄吉大呼了一声“龙大哥”。
忽然间,黄吉只觉全身僵硬,呆立当地。刁若凤已是跟着走近,着眼之处,地牢之中已是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龙十三,铁链散了一地,显然是被极深的内力扯断。龙十三已为八荒瘴气破去功力,这铁链断不是他所为,黄吉但觉全身冰冷,口中只道了一声:“莫非...”,此时隐隐之中只觉龙十三已遭了大难,刁若凤眼睛要精细一些,忽然间轻道一声:“黄兄弟,你快看”,黄吉随着刁若凤手指之处一看,此时脑中已自回头神来,黑暗中看清龙十三所处之地,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凹处,不觉又惊又奇,刁若凤提醒道:“我们进去看一下”。黄吉这时神志已复清明,这铁栏自己倒可进去,刁若凤却是不会这缩腹收胸,想到这里,已就靴中将匕首取了出来,走近铁栏,三两下已断开铁锁。
两人一步纵进地牢,此刻方才看得明白,这凹处竟是一个深坑,黑暗中不知到底有多深,不用多想,龙十三肯定从这儿下去了。两人不约而同都道了一声“下去看看”,当下纵身跃了下去,落脚之处,一片漆黑,原来是一条仅容一人可行的地道,一道清新的泥土味犹未散去,这地道应该是刚挖不久,不知是通往哪里,二人跟着地道摸索前行。如此行了好一会儿,忽然间眼前一亮,已是身处荒野之中,一块大石之上,刻着几行字‘马适求、游海、时如风、王小眉为救龙十三故辟此道’。
刁若凤从未听过,有人为要救人,还要挖这么长的地道,这可要花费诺大的功夫,低声道:“这几人干嘛这么费事”,黄吉这时忽然想起了尤海,他不小心陷入陷坑之时,瞬间用铁铲打了一个坑道出土,这地道杰作,定为这游海所为,然而这么长的地道,也亏了只有他才有这般神通,钻地鬼这外号倒取得毫不含糊,这几人并不知道番禹城变故突然,因此才让游海钻了这么一个地道,这样已好,神不知,鬼不觉就已救出了龙十三,既然已知道龙十三为马适求等人所救,一颗悬着的心已是放了下来,此时心中高兴,听到刁若凤说话,说道:“马大哥英雄侠义,人皆敬仰。身边自是有不少能人异士”。忽然间脑子一闪,面前似乎现出一个白发苍苍人影,不觉脱口而出“奶奶,你的大仇该报了吧”。
眼见吕母紧追不放,吕天德纵马飞奔。想到因为蒙刚知道自己私通胡人,害死牧根,自己才杀了她的儿子,适才乱军之中,就已见着吕母威武之样,心中已是胆寒,他单跨落荒而逃,身边早已没了一人跟随。此时纵马奔处,不知怎的,竟是直望虚空梅阁狂奔,这匹马名叫‘万里无疆’,来自于西域苦寒之地,当地人将汗血宝马纵于天山放牧,用以引诱天马与其交配,如此反复三代,方始得成如此神驹,因此极是罕见,可谓百年难得一遇。这匹马本是钩町太守牧根的坐骑,牧根之处接近边关,争战不断,这马他也是从胡人手中征战得来,视为一等宝物,珍惜无比。吕天德垂涎他这匹‘万里无疆’,因此勾结任贵,暗中出卖了牧根,使牧根城失身亡。这‘万里无疆’遂归吕天德拥有,想到番禹已失,天下之大,已是再无容身之处。心中已是想到了梅娘,如能带她一道,从此远走高飞,隐姓埋名,一道过那无争无执,夫唱妇随的生活。一想到这里,心头已是一甜,‘万里无疆’脚程之快,天下无双,竟是越跑越快,吕天德在马上回头一看,已是把吕母远远甩在后面,心中渐感放心。
吕母眼见仇人落荒而逃,当即发足赶来,早把带来的人甩在后面,怎料吕天德座下‘万里无疆’如此神骏,想到独生儿子死在这人手中,此仇不共戴天,又怎能甘愿放弃,仍是紧追不舍,但毕竟人力终归有限,‘万里无疆’本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神驹,何等脚力,虽是舍命追赶,却是越去越远,眼看仇人已就要脱险,自己煞费苦心,散尽百万家财,终于使得江湖汉子听其号令。也是该着吕天德倒霉,遇到四面夹攻,这才没费多少力气就断其左右,哪知这贼合该不死,座下神驹竟是这般了得,难道天要让这贼子逃脱报应,想到这里,一阵悲愤涌上心头,内息竟是为之一滞,陡然停住下来,眼看吕天德已是不见,心中不由得一阵气苦涌了上来,不觉大叫了一声“育儿,你若泉下有知,就该拦着害你的仇人”,蒙刚小名吕育,此时吕母眼见仇人走脱,悲不可抑,已是直呼出了蒙刚小名。
眼见吕母已是无法追上,吕天德暗自欣喜,心道:“梅娘,我来了,从今往后,我是再已不会离开你了”,心中已是一阵温馨涌上,这时已到了一个斜坡之上,冷不防‘轰’的一声,坡上滚下一块巨石,直往道上落来,一点也不停住,竟自滚向‘万里无疆’足下,这一下变故陡生,‘万里无疆’纵是神驹,也是大吃一惊,一声嘶吼,前蹄已是飞立人起,‘啪’的一声,吕天德一个坐不稳,已是跌倒在地上,心慌意乱之下,晕头晕脑的爬了起来。忽然间后心一痛,身子忽地腾空飞起,直滚出十几丈外,要待再站起来,全是却是一点力气都已没有,迷迷糊糊之中,一个身着淡粉红素装的女郎,正向他奔了过来,心中不由得一热,口中低叫了一声,道:“梅娘,你为什么来了?”眼前一黑,身边已是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只听一个声音道:“吕天德,我早已算到你会来这里,也是等了好久了”吕天德听得这声音熟悉,微仰起头,大吃一惊,“年捕头,你这是为何”。
这推石拦路之人,正是年飞鹰,他心伤妻子惨死,将小虎放在一个隐藏之处,单人来到这儿,他熟悉吕天德心性,知他若是落败,必定要到虚空梅阁。‘万里无疆’神俊非凡,故此先设置好大石,果然给自己算准,此时大喝一声,道:“吕天德,往日我敬你是我上司,处处容忍,怎想到你只为一己之欲,竟会这样无耻狠毒,如今我妻子已死,如不杀你,怎泄我心头之恨”,此时一举手掌,就要扑下。忽然间手臂一紧,已给一人紧紧抓住,回过头来,已然看清楚正是梅娘,‘啪’的一声,她已跪在了地上,双目中泪如雨下,道:“年捕头,看在昔日同为朝廷效力,放过我夫君罢”。
年飞鹰想到妻子惨死就是因为吕天德,此时眼看大仇就要得报,怎料梅娘竟会出现。原来她想到吕天德中毒,心中已自担心,正要赶到城内探望,哪知会碰在一起,见到眼前一切,心中已是明白,必是吕天德又做了对不起人的事。年飞鹰本已提起手掌,眼见梅娘跪地求情,他也是性情中人,心中不由得为之一软,只听得吕天德说道:“梅娘,你快些回去,他妻子死在我的手里,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吕天德自知伤重必死,心中一横,凛然中已是有了丈夫气概。
梅娘哭着道:“年捕头,你手下留情,日后我便是给你做牛做马,也是甘愿”,年飞鹰这一刻心中纷乱,想到自己若是一掌杀了吕天德,固然痛快,可世上又多了一个守寡之人,不觉长叹一声,“阿英,请你原谅我,我实在下不了手”。梅娘喜出望外,连连磕头,口中只道:“多谢年捕头,梅娘有生之日,绝不忘记你的恩德”,忽然间只听‘啊’的一声,两人大惊回首,吕天德身旁已是站立了一个老妇人,正自一手提了一个脑袋,另一手执着手杖,杖端尖上鲜血兀自滴滴流下,这脑袋正是这手杖尖端之处割下,此时老妇一声狂笑,笑声中竟是有说不尽凄凉之意,口中发出一阵凄厉的声音“育儿,你果真有灵,娘已给你报了仇了”。这声音似从牙齿里蹦出来一样,只听老妇人牙齿‘咕咕’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