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惊见来人(2)

申璇从裴锦瑞手里去接碗,却发现那碗像是嵌在裴锦瑞的手里了,看到裴锦瑞一言不发的不肯松手,愣神间,听到啪啪两声。申璇循声望去,发现裴锦程拍了拍他自己的腿,眸中带着玩味望着她,很猖狂、很挑衅地对她说:“来,坐在这儿,喂爷吃饭……”

申璇看着裴锦程那样子,很想一个巴掌给他甩过去。她伺候他是应该的,只要他一天没有重新站起来,她都该照顾他,这是她该尽的责任,但他也不用搞得像个嫖客点小姐一样的姿态和口吻吧?不过他肯吃就行,生命之源除了运动,还有食物。

裴锦瑞最终只能将手里的碗交到申璇的手中,他心里极不情愿申璇跟裴锦程如此亲密,都昏迷了三年的人,怎么突然就醒了?原本风平浪静的生活,怎么就突然被打乱了?看到申璇对裴锦程笑得那般自然,裴锦瑞的心房处就像有人突然伸手捏了一把一样,不是滋味……

裴锦程继续拍着腿,示意申璇往上面坐。申璇这次还真不敢突然坐上去,担心裴锦瑞又吼她。她重新小心翼翼地坐在裴锦程的腿上喂饭。裴锦程却并不吃饭,伸手搂着申璇的小蛮腰,很是暧昧,对着门口一群热闹的人,不耐烦地说:“这么亲热的吃饭方式,你们也要看?会不会太不上道了?我就算当了三年活死人,也知道电灯泡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三年前叫电灯泡,现在又换了别的新鲜名词?”

裴锦瑞脸上一黑,吸了口气,铁青着脸转身,几步就出了卧室,拨开人群离开。

裴立咳了一声,对下人冷冷道:“都去做自己的事,待在这里干什么?”

看到所有人都从门口消失了,裴锦程原本搭在申璇腰上的手突然松开,面色恢复到最早对她的厌恶,冷斥一声,“滚!”

申璇应声站起来,一边吹着勺子里的粥,一边不以为意地笑道:“嗨哟,裴大少爷,您这是翻脸呢还是翻书啊?可真够快的。”她把勺子伸到他嘴边,“快吃吧,不吃饱点,哪有力气跟我吵架?你一定不想跟我斗着斗着就气绝身亡了吧?咱吵架,最起码要有点持久力,动不动就拿一个‘滚'字出来说事,你以为很酷?其实啊,是很没水平的表现!”

“姓申的,你给我闭嘴!以后不准再出现在我的房间!”裴锦程从申璇手里抢过碗,自己吃起来,一想到方才申璇在他耳边说的话,他就想掐死她,还吃她喂的饭?滚远点!

申璇在裴锦程的身边坐下来,惊艳的脸蛋靠过去,把下颌磕在他的肩膀上,呵气如兰,“那可不行,有本事你就把赶我出去,没本事就继续坐在这里动着嘴皮子瞎嚷嚷。裴锦程先生,别怪我没提醒你,就你这种弱不禁风的体格,婚内强奸这种事情,一定还会发生的……呵,看来你对被女人强暴的滋味意犹未尽啊,原来裴大少也喜欢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

砰的一声,青花碗扔在木地板上。

裴锦程伸手捏住申璇的下颌,眸光沉沉,须臾,黠光一划,另一手握在她柔软饱满的胸上,唇就浮在申璇的唇上方,挑眉坏笑,“我比较喜欢强暴女人,难道你刚才没发现?”

申璇噙笑的眸子里是淡淡软软的诱惑,仿似随意流露出来的一般自然。她娇声道:“哦?没发现,好想试试哦。”她挺着胸,再往裴锦程的手掌里推了推,感受到自己柔软胸脯上的手突然一僵,便扬唇一笑,将粉唇顺势推过去。

如她所料,男人漆黑浓密的眉微微一蹙,寒光熠熠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厌恶,薄唇紧紧一抿,脸往侧面一偏,巧妙地避开她的触碰。

申璇心下一笑,她就知道,早上两人就算做着最亲密的事,这个男人也不曾主动吻她一下,现在又怎么可能主动跟她亲近?她笑了两声,站起来,肉麻地说道:“我的心肝大少爷,你不知道上帝就是为你把我造出来的吗,这会儿又装什么矜持?就说你喜欢我强暴你,你还不信,非要做出这么一副牵强的样子。”

原以为裴锦程一定会气得脸红脖子粗地站起来跟她对干,可申璇失算了,裴锦程的确是撑着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虽是面上细碎的汗液已经清晰可见,可他那双墨色眼眸里居然没有一丝被激怒的浮光。他淡淡一笑,还带一丝若有似无的戏谑,“若我猜得没错,爷爷让你嫁给我,是为了惩罚你做错的事。那么申小姐,你现在去给爷重新备一份早餐过来。”

裴锦程的措辞里,不是“裴太太”而是“申小姐”。

“愿意为爷效劳。”申璇并不在意,纤细的手指拍在自己的大腿位置,指腹下的裙料可以抚出微麻的触感。她睨着男人,虽然较瘦,虽然昨天还坐在轮椅上,虽然因为太过专注的用力而导致他细汗密布于额面,可他脊背像钉过钢板一样挺直,带着不羁的高傲。那双眼眸幽深却精光熠熠,虽瘦却不凹陷的脸依旧俊美如斯,轻轻牵着的唇角荡出一丝狂狷的笑。

很好!裴锦程,你最好早点变回曾经的裴锦程!

申璇从裴锦程身边走过,不忘留下她在他眼中根深蒂固的挑衅笑意,“你不要总是让我来配合着任你为所欲为,什么时候你能捉住我,那才算个真正的男人!呵!”

感受到背后有刀剑朝她砍来,申璇满意地笑了笑,再次走出这间房,走到楼下叮嘱下人去给裴锦程再准备一份早餐。

申璇出了梧桐苑,坐上裴宅里的观光式电动车,经过宅子里风景如画的路,到了停车场,电瓶车才又开走。

裴宅的停车场像商场外的停车场一样,占地上千平,整齐地停放着各类名车。这个宅子里住着好几房人,每房都有夫人少爷小姐,有些人又拥有好几部车,所以满满当当的豪车,像举办大型的车展。

申璇摁了车锁,刚刚坐进车里,副驾驶的车门就被拉开,她侧首看到已经坐进来的男人,微微一惊,“锦瑞?你怎么还没去你公司?”

裴锦瑞脸色难看,并不看申璇,伸手拍了拍仪表台,“开车,我有话跟你说!”

申璇有些茫然,却还是将车子发动起来,油门缓缓踩下,方向盘在车子往前一点后往左打去,平稳前行中出了停车场,车子开上了宅子里柏油路面的车道。

晚春初夏,正是气温适宜的时候,尤其是裴宅这样鸟语花香之地,车窗自然没有关上,除了鸟叫,便是一成不变的车轮摩擦路面的剥剥剥的声音。

“锦瑞,什么事?”虽是气氛又抑又怪,申璇还是问出了口。

裴锦瑞没系安全带,直视着前方,他不用转过头去,单单只是听着申璇的声音就知道她的眼神有多平静,她的神情有多淡然。这三年多,她给人最大的印象就是平静和淡然。仿佛这世上什么都和她无关,除了大哥的身体、大哥的公司,还有对家里的长辈言听计从,她几乎不关心其他任何事。

“大哥醒来了。”想要铺垫一大堆东西,可最终只是这样略带暗示地说了五个字。

“对啊。”申璇吐了口气,像是吐掉了一肚子晦气。她轻勾嘴角,一双明眸里泛起了光,仿似裴宅的护宅河里清澈见底的水正被阳光照得波光粼粼。

听到这样的带着些欣悦的声音,裴锦瑞抑制不住地偏首过去想要看个究竟,看看这个女人此时用一种什么神情在说出这样两个字。

看到申璇嘴角漾起的那一丁点儿弧光,他心下倏然一紧,原本想要拉上安全带的手僵在那里,捏住锁扣的手紧得有些发白。

“阿璇,你嫁进裴家三年了。”

申璇车子开得很慢,看着熟悉的路面,感受着一帧帧闪过的景致,淡淡应声,“嗯。”

裴锦瑞不疾不徐地系上安全带,“你嫁给大哥,也是迫不得已。”

她沉默一阵,“嗯。”

“你们并没有感情,甚至结婚前估计都没有说上十句话吧?”裴锦瑞口气只是淡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疼惜。

好像真的在计算是不是说过十句话,申璇想了好一阵,复又点头,“嗯。”

“我爷爷当初要你嫁给他,只是想对你进行惩戒,要用照顾一个植物人的方式来惩罚你。”

申璇眨了眨眼,强迫自己把背挺了挺,用身体里尽可能强悍的细胞制造着她此时需要的气息,来压住内心里即刻就要翻涌的情绪。半晌后,她终于赢了,才淡淡道:“我知道。”

饶是裴锦瑞习惯了申璇冷得像块冰一样的性子和脾气,但在今天那样正面直接地看过她和自己大哥的亲密后,也终于按捺不住心里蹿高的火苗。

今天这个早晨气氛简直是诡异到危机四伏,他深刻地感受到了危险和压抑,可看到申璇,他总是提不起来脾气,声音只能放得温和些,“现在大哥已经不是植物人了,他醒了……医生也说他只要好好锻炼,甚至不出一个月,他就可以重新走出梧桐苑去散步……”

申璇的车子开得本来就慢,这时候只是略点一下刹车,车子便稳稳停在护宅河边。她偏头过去,眸色认真地问,“所以呢?”

裴锦瑞被问得一愣,“你没想过以后?”

“以后?爷爷不是说过,要我给锦程生孩子吗?”

“生孩子?申璇!”裴锦瑞身躯突然一颤,身侧的拳头握得发紧,眸子里燃起来的火,是嫉妒和愤怒,“你居然还在想跟他生孩子?”

“难道不用?”她有点茫然。

“大哥现在这样的态度,会要你生他的孩子吗?他有喜欢的女人,以他那样霸道自傲的性格,不可能要你给他生孩子!”

“这么说,不用我生?”申璇轻松地吐了口气,明眸轻轻一眯,看来等会儿得去买事后药来吃,毕竟现在他醒了,一切都该依从他的意愿。

裴锦瑞没从申璇的眼中看到失落,心里一阵宽慰,“你不要跟他走得这么近,家里有下人管他,他那么讨厌你,惹他烦有什么意思?”

“好,我知道了,锦瑞,谢谢你提醒我。那你是叫我送你去你公司吗?”

“不用,你自己注意安全,我让司机开车过来。”裴锦瑞拉开车门下车。

申璇跟他道别后,驱车离开。

整个裴宅的夫人小姐少爷少奶奶中,只有申璇没有司机,不过她从来不计较,只是比别人累点而已,但自己开车也是一种乐趣,她总是这样以为。

裴锦程在梧桐苑里自己进行康复训练,下人都屏退了,哪怕是不小心跌倒,他也是闷声不吭地自己撑着站起来,绝不叫任何一个人过来扶他。他一直是个将骄傲种进骨子里的男人,即便现在还是个病人,他也必须要求自己比那些人强一百倍。

每天申璇出门前都不忘蔑视裴锦程一番,冷嘲热讽,有几次裴锦程都追到申璇差点将她掐死!每每这个时候,裴锦程都惊觉自己居然能跑上几步了,虽然只是瞬间,但也足够让他感到惊讶了。

夜里,裴锦程又把申璇赶下了床,“姓申的,你给我滚远点!”

“哟!”申璇刚想气气裴锦程,可发现他腾地站了起来,愣了一下,其实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她用那样的方式锻炼他了吧?他有很强的毅力,自己在做复健。

她耸耸肩,明眸清澈明亮,很是无所谓地说道:“那你早点睡,我去厅里睡。”

她从柜子里拿了条毯子,去了外面的沙发。倒在沙发上,沙发又大又软,真是太适合睡觉了,伸臂蹬脚,很是惬意地长叹一声,伸了一个美美的懒腰,猫过身子,很快睡着了。

听到申璇那满足惬意的长叹,裴锦程一阵怄火,气得把被子往地上一砸,这个死女人!她挑衅他的时候可以把他气得怒火中烧,她一脸无所谓的时候,照样可以把他气得怒火中烧!

外面客厅一点回应都没有。裴锦程一脚踹在地上的云丝软被上,手掌一绻,撑在自己的腰上,这样的生活真是糟糕透了,这个不明不白的女人嚣张到不行!爷爷居然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还有些护着她的意思。还没人治得了她了?

裴锦程走路已经比前些天好了很多,虽然快不了,但他自己很刻意地在注意。就算走得慢一点,也绝不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走不稳的人。每一步迈出去之前,他都细细想过迈多大的步子,用多重的力度。他就是这么一个精于计算的人,力求不差毫厘,尽善尽美,就像此时,虽然慢慢踱步,那步子却像是只捕猎前的豹子,不紧不慢,但藏着猛戾的气息。

二楼是大套间,一拉开卧室的门,便是客厅,房间里的桌椅板凳和三年前没有任何变化,他甚至在醒来的时候误以为自己只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唯一不同的是,茶几上、阳台上的植物都换成了仙人掌,大大小小的廉价货。

裴锦程曾经是个对生活品质要求极高的人,哪怕是摆弄花草,也必定养些名贵珍稀的东西,仙人掌算个什么东西?

他开了灯,看着沙发上睡得一脸餍足的女人,对着她的睡颜狠狠地剜了一眼。这女人就像茶几上那一窝廉价的仙人球一样惹人讨厌!

他弯腰捏住装着仙人球的小瓷杯就要扔进垃圾桶,可是侧睨沙发上的女人一眼,心里的火轰的一声,火苗又蹿得老高!凭什么要他来扔?这些玩意都是她弄来的,拎她起来扔才是!

他睡不好,她还想睡?做梦!

申璇猫着身子睡得很熟,实在是累得狠才会一“沾”沙发就睡着了。被子夹在胳肢窝下面,头枕在抱枕上,手便搭在抱枕旁边。

裴锦程伸手要把申璇拎起来,却在即将触到她的手的时候,愣住。不是因为她的脸有多美,他见过的漂亮女人多得是,让他愣住的是她的手,这段时间倒没细看过她。她的手像她脸上的皮肤一样,白瓷似的,正因如此,无名指上的文身便很是突兀地闯入人的视线。

那文身像极了一枚指环……

裴锦程不禁弯下腰,细细地去看,指环上的花纹是一片或者两片叶子组成的,倒也没有什么稀奇。可裴家的夫人、少奶奶,哪个不是大克拉的钻戒戴在手上?包括他的母亲,不喜钻石也是用最名贵的珍珠做的戒饰。长年戴着戒指,会有些痕迹,可这个女人的无名指上,一点勒压痕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