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比通灵金莺微露意 探宝钗黛玉半含酸(4)

贾母尚未用晚饭,知是薛姨妈处来,更加欢喜。甲侧:收得好极,正是写薛家母女。因见宝玉吃了酒,遂命他自回房去歇着,不许再出来了。因命人好生看侍着,俞校:“看侍着”——从戌;原“管待”。忽想起跟宝玉的人来,遂问众人:“李奶子怎么不见?”俞校:“问众人:李奶子怎么不见”——从戌、己、庚、晋、甲;原“问李嫫嫫怎不见”。甲侧:细。蒙侧:逼近。众人不敢直说家去了,甲侧:有是事,大有是事。只说:“才进来的,俞校:从戌、己、庚、晋、甲;原“才进来了”。想有事才去了。”宝玉踉跄回顾道:“他比老太太还受用呢。问他作什么!没有他,只怕我还多活两日。”一面说,一面来至自己卧室,只见笔墨在案。甲侧:如此找前文最妙,且无逗笋(榫)之迹。晴雯先接出来,笑说道:“好,好,要我研了那些墨,早起高兴只写了三个字,丢了笔就走了,哄的我们等了一日。甲侧:憨,活现,余双圈不及。快来给我写完这些墨才罢!”甲侧:补前文之未到。蒙侧:姣(娇)痴婉转,自是不凡。引后文。宝玉忽然想起早起的事来,因笑道:“我写的那三个字在那里呢?”晴雯笑道:“这个人可醉了。你头里过那府里去,嘱咐俞校:从庚;原“嘱咐我”。贴在这门斗上,俞校:从己、庚、晋;原“这门斗上的”。这会子又这么问。我生怕别人贴坏了,俞校:“生怕别人贴坏了”——从戌、己、庚、晋、甲;原“还怕别人贴歪了”。甲侧:全是体贴一人。我亲自爬高上梯的贴上,甲侧:可儿,可儿。这会子还冻的手僵冷的呢。”甲侧:可儿,可儿。甲双:写晴雯是晴雯走下来,断断不是袭人、平儿、莺儿等语气。宝玉听了,笑道甲侧:是醉笑。“我忘了。你的手冷,我替你渥着。”俞校:从戌、己、庚;原“握著”。说着,便伸手携了晴雯的手,同仰首看门斗上新书的三个字。甲侧:究竟不知是三个什么字,妙!甲眉:是不作词幻(开门)见山文字。蒙侧:何等景象!真是一付(副)《教歌图》。一时黛玉来了。宝玉便笑道:“好妹妹,你别撒谎,你看这三个字俞校:从戌、己、庚、晋、甲;原“这个字”。那一个好?”黛玉仰头看里间门斗上新贴了三个字,写着俞校:“新贴了三个字,写着”——从己、庚;原“新贴的三个字,看著”。“绛芸轩”。甲侧:出题妙。原来是这三字。蒙侧:照应绛珠。笑道俞校:从晋;原“黛玉笑道”。“个个都好,怎么写的这们好了,俞校:从己、庚;原“写这么好了”。明儿也替我写一个匾。”甲侧:滑贼。宝玉嘻嘻的笑道:“又哄我呢。”说着,又问:“袭人姐姐呢?”甲侧:断不可少。晴雯向里间炕上嘴。俞校:从戌、己、庚、晋;原“呶嘴”。甲侧:画。宝玉一看,只见袭人和衣睡着在那里。宝玉笑道:“好,太渥早了些。”俞校:“好,太渥早了些”——从戌、庚;原“好,好,太早了些”。甲侧:绛芸轩中事。因又问晴雯道:“今儿我在那府里俞校:“我在那府里”——从庚;原“我那府里”。吃早饭,有一碟子俞校:从戌、己、庚;原“碟子”。豆腐皮的包子。我想着俞校:从戌、己、庚、晋、甲;原“我想”。你爱吃,和珍大奶奶说了,只说我留着晚上吃,叫人送过来的,俞校:从戌、己、庚、晋、甲;原“送过来了”。你可吃了?”晴雯道:“快别提。俞校:从戌、己、庚;原“你别提”。蒙侧:与颦儿抿着嘴儿笑的文字一样葫芦。一送了来,我知道是我的,偏我才吃了饭,就搁在那里。后来李奶奶俞校:从己、庚、晋、甲;原“李嫫嫫”。来了,看见说:“宝玉未必吃了,蒙侧:嬷嬷们脱文(托大)处,每每如此。拿来给我孙子俞校:从戌、己、庚、晋、甲;原“孙孙”。吃去罢。”他就叫人拿了家去了。”甲双:奶母之倚势,亦是常情;奶母之昏愦,亦是常情。然特于此处细写一回,与后文袭卿之酥酪遥遥一对,足见晴卿不及袭卿远矣。余谓晴有林风,袭乃钗副,真真不错。接着茜雪捧上茶来。宝玉因让“林妹妹吃茶”。众人笑说:“林妹妹早走了,甲侧:三字是接上文口气而来,非众人之称。还让呢。”甲眉:写颦儿去,如此章法,从何设想?奇笔,奇文。宝玉吃了半碗茶,忽又想起早起的茶来,甲双:偏是醉人搜寻的出。细事,亦是真情。因问茜雪道:“早起沏了一碗俞校:从己、庚;原“潗一碗”。枫露茶,甲侧:与“千红一窟”遥映。我说过那茶是三四次后才出色的。这会子怎么又沏了这个来?”甲侧:所谓闲茶是也,与前浪酒一般起落。茜雪道:“我原是留着的,那会子李奶奶来了,他要尝尝,就给他吃了。”甲侧:又是李嬷,事有凑巧,如此类是。宝玉听了,将手中的茶杯只顺手甲侧:是醉后,故用二字,非有心动气也。望地下一掷,豁郎一声打个粉碎,泼了茜雪一裙子的茶。又跳起来问着茜雪俞校:从戌、己、庚、晋、甲;原“问茜雪”。道:“他是你那一门子的奶奶,你们这么孝敬他?不过是仗着我小时候吃过他几日奶罢了。甲侧:真醉了。如今逞的他比祖宗还大了。俞校:从戌、己、庚;原“还大”。如今我又吃不着奶了,白白的养着祖宗作什么!俞校:“作什么”——从戌、己、庚;原“似的”。撵了出去,大家干净。”甲侧:真真大醉了。说着,立刻便要去俞校:“便要去”——从戌、晋;原“要去”。回贾母,撵他乳母。原来袭人实未睡着,俞校:从戌、己、庚、晋、甲;原“并未睡者”。不过故意装睡,引宝玉来怄他俞校:从晋、甲;原“抠他”。顽。蒙侧:只须(许)郎看不进(近)郎。真是妙法!先闻得说字、俞校:“说字”——从戌、己、庚、晋、甲;原无。问包子等事,也还可不必起来;后来摔了茶钟,动了气,遂连忙起来俞校:从戌、己、庚、晋、甲;原“连忙来”。甲侧:断不可少之文。解释劝阻。早有贾母遣人来问是怎么了。袭人忙道:“我才倒茶来,被雪滑倒了,甲侧:现成之至,瞧他写袭卿为人。蒙侧:袭人另有一段居心,一番行止。失手砸了俞校:从戌、己、庚、晋、甲;原“轧了”。钟子。”一面又安慰宝玉道:“你立意要撵他也好。甲侧:二字奇,使人一惊。蒙侧:先主取西川,方得立基业,而偏不肯取,大与此意同。我们也都愿意出去,不如趁势连我们一齐撵了,我们也好,你也不愁没有好的来伏侍你。”俞校:从戌、己、庚、晋、甲;原“伏侍”。宝玉听了这话,方无言语,俞校:从晋、甲;原“方无了言语”。被袭人等俞校:从戌、己、庚、晋;原“袭人”。甲眉:按警幻讲(情)榜,宝玉系“情不情”。凡世间之无知无识,彼俱有一痴情去体贴。今加“大醉”二字于石兄,是因问包子、问茶、顺手掷杯、问茜雪、撵李嬷,乃一部中未有第二次事也。袭人数语,无言而止,石兄真大醉也。甲眉:余亦云,实实大醉也。难碎(辞)醉闹,非薛蟠纨袴辈可比。扶至炕上,脱换了衣服。不知宝玉口内还说些俞校:“还说些”——从戌、己、庚、晋、甲;原“说些”。什么,只觉口齿绵缠,俞校:从戌、己、晋;原“线缠”。眼眉俞校:从戌、己、庚、晋;原“眼皮”。愈加饧涩,甲侧:二字带出平素形像。忙伏侍他睡下。袭人伸手从他项上俞校:从戌、己、庚;原“头上”。摘下那通灵玉来,用自己的手帕包好,塞在褥下。次日戴时,便冰不着脖子。甲双:试问石兄,此一渥,比青埂峰下松风明月如何?那宝玉就枕便睡着了。彼时俞校:“彼时”——从戌、己、庚、晋、甲;原无。李嬷嬷等已进来了,听见醉了,不敢前来再加触犯,只悄悄的打听睡了,方放心散去。甲侧:交代清楚。“塞玉”一段,又为“误窃”一回伏线。晴雯、茜雪二婢,又为后文先作一引。甲眉:偷度金针法,最巧。

次日醒来,甲双:以上已完正题,以下是后文引子,前文之余波。此文收法,与前数[回]不同矣。就有人回:“那边小蓉大爷带了秦相公来拜。”宝玉忙接了出去,领了拜见贾母。贾母见秦钟形容标致,举止温柔,堪陪宝玉读书,甲侧:骄(娇)养如此,溺爱如此。心中十分欢喜,便留茶留饭,又命人带去见王夫人等。众人因素爱秦氏,今见了秦钟是这般的人品,也都欢喜,临去时都有表礼。贾母与了一个荷包甲眉:作者今尚记金魁星之事乎?抚今思昔,肠断心摧。靖眉:作者抚今之事,尚记金魁星乎?思昔肠断心催(摧)。并一个金魁星,取“文星和合”之意。蒙侧:雅致。又嘱咐他道:“你家住的远,或一时寒热饥饱不便,只管住在我这里,俞校:“住在我这里”——从戌;原“在我这里”。不必限定了。只和你宝叔在一处,别跟着那一起不长进的东西们学。”甲侧:总伏后文。秦钟一一的答应,回去禀知。他父秦业,甲双:妙名。业者,孽也,盖云情因孽而生也。现任营缮郎,甲双:官职更妙,设云因情孽而缮此一书之意。年近七十,夫人早亡。因当年无儿女,便向养生堂抱了一个儿子并一个女儿。甲眉:写可儿出身自养生堂,是褒中贬。后死封袭(龙)禁尉,是贬中褒。灵巧一至于此。谁知儿子又死了。甲侧:一顿。只剩女儿,小名唤可儿,俞校:从戌、己、庚、晋;原“可卿”。甲双:出名。秦氏究竟不知系出何氏,所谓寓褒贬、别善恶是也。秉刀斧之笔,具菩萨之心,亦甚难矣!如此写出可儿来历,亦甚苦矣!又知作者是欲天下人共来哭此情字。长大时,生得形容袅娜,性格风流。甲侧:四字便有隐意。《春秋》字法。因素与贾家有些瓜葛,故结了亲,许与贾蓉为妻。那秦业至五旬之上方得了秦钟。因去岁业师亡故,未暇延请高明之士,只得暂时俞校:从庚;原“只暂”。在家温习旧课。正思要和俞校:从戌、己、庚;原“正思要合”。亲家甲侧:指贾珍。去商议,送往他家塾中去,暂且不致荒废。可巧遇见了宝玉这个机会,又知贾家塾中俞校:“又知贾家塾中”——从戌、己、庚、晋;原“又且贾家”。现今司塾的俞校:从戌、己、庚、晋;原“司塾”。是贾代儒,乃当今之老儒,甲侧:随笔命名,省事。秦钟此去,学业料必进益,成名可望,因此十分喜悦。只是宦囊羞涩,那贾家上上下下都是一双富贵眼睛,甲侧:为天下读书[人]一哭,寒素人一哭。容易拿不出来,俞校:“容易拿不出来”——从戌、己、庚;原“贽见礼必须丰厚,一时又不能拿出”。为儿子的终身大事,甲侧:原来读书是终身大事。说不得东拼西凑的,蒙侧:父母之恩,昊天罔极。恭恭敬敬俞校:从戌、己、庚、晋、甲;原“恭恭敬敬的”。甲侧:四字可思,近之鄙薄师傅者来看。封了二十四两贽见礼,俞校:“贽见礼”——从戌、己、庚、晋、甲;原“礼”。甲双:可知“宦囊羞涩”与“东拼西凑”等样,是特为近日守钱虏而不使子弟读书之辈一大哭。亲身带了秦钟来代儒家拜见了。俞校:从戌、己、庚;原“拜见”。然后听宝玉上学之日,好一同入塾。俞校:“好一同入塾”——从戌、己、庚;原“好入塾”。甲双:不想浪酒闲茶一段金玉旖旎之文后,忽用此等寒瘦古拙之词收住,亦行文之大变体处。《石头记》多用此法,历观后文便知。正是:

早知日后闲争气,岂肯今朝错读书。甲侧:这是隐语微词,岂独指此一事哉?余则为读书正为争气。但此“争气”与彼“争气”不同。写来一笑。

蒙回后:一是先天含来之玉,一是后天造就之金。金水相合,是成万物之象,再遇水而过寒,虽有酒浆,岂能助火?因生出黛玉之讽刺,李嬷嬷之唠叨,晴雯、茜雪之嗔恼,故不得不收功静息,涵养性天,以待再举,识丹道者,当解吾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