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好,白天去找工作的,赵小米却让我别那么快急着找工作,先陪陪她。我理解她的这种孤独的心情,也就不那么快去找工作,留下来陪她。所以白天的时候,她让我陪她出去逛街,这是大多女人热爱的一件事。当然,热爱一件事,不一定是喜欢,也可以是追求,也可以是发泄,但更多的是为了内心的平衡和身体的满足。
赵小米开车带我去了城市里最显繁华的地方——步行街。她把车开进一家地下停车场,停好车,我们一起爬楼梯出来,直接进入人群。大概因为是周末,逛街的人特别多,有情侣,有学生,他们有的手挽着手,有的肩并着肩,或东张西望,或微笑闲聊,也许他们不一定是来这里购物,只是热爱这种行走。赵小米害怕我们在人群里走丢,拉住我的一只手,让我感到暖暖的亲切。
望着那些在眼前闪烁耀眼的商品,赵小米忽然跟我说话:“刚来城里的时候,我跟那些学生们一样,喜欢来这里,当看见那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却没钱买,心里特别不是滋味,现在我却很容易将那些东西买下来,可我不那么喜欢了,人真的很奇怪,得不到的东西做梦都想得到,轻易得到的东西却不怎么在乎,但也不希望失去,真让人纠结。”我很少听到纠结两个字,但现在看来,它真的让我很纠结。因为当我今天第一次出现在这种地方的时候,我现在的身份或许还是学生,对眼前的一切,只能充满想象,感觉它离我那么近,又那么远。见我没有说话,赵小米回过脸来瞧我一眼:“想什么呢?”我也那样回过脸去瞧她一眼:“没想什么呀。”赵小米不这么认为:“你一定在想什么了,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不知道赵小米怎么就知道我一定在想什么,也许,现在的她比我更懂得一个女人的内心世界。
我们拐过一个弯,进入一条大约一百米不到的小巷子,再左拐,从电梯进去,上到十楼,到了那里,才知道原来是一家女子生活馆,我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只有在电视里偶尔见到。赵小米让我先去把贵重物品存好,其实我没什么比较值钱的东西,除了那块怀表。存放好物品,然后跟着赵小米去到一个房间,里面有很多赤露着身子的女人,她们大胆而大方。我忽然停下来,没敢让自己进去。赵小米拉我一把:“这里又没男的,进去吧,先洗花瓣浴。”我害羞地被她拉了进去,赵小米熟练而大胆地将衣服一件不留的脱下,站在我面前,她一点不害怕有人看见她赤露的身体。我见她脱光衣服,也一件一件跟着从身上把衣服脱下来,那一丝不挂的感觉让我瞬间脸红。而其实我的身体不再那么纯洁,因为那个男人,我失去了第一次血红。接着赵小米把我拉进一个漂满玫瑰花瓣的浴池,那水温暖暖的,蒸发出一股淡淡的花香,足够让进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无法逃开,我也不再列外。
我开始学着那些女人们,把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泡进浴池,花瓣顺着水慢慢向我淹没过来,瞬间让人的身体有一种进入人间仙境和世外桃源的感觉。大约四十分钟后,赵小米叫我一起从浴池里上来,浑身有一种软绵绵的舒服。然后我们一起躺在一排沙发上,一边喝饮料,一边让身体的水珠自然的干掉。在那种优美婉转的古典音乐中,接着有人就会过来给我们的身体做天然护理和肌肤保养,还做全身按摩,让身体舒服得想睡。后来还真的睡去了,是赵小米叫醒我的:“小白,你怎么睡着了?”我睁开眼睛醒来,发现自己的身体就那样在空气里赤露,起身,将衣服穿上,我像是又回到了刚才的自己,只是,我的身体比原来多了一种芳香。
赵小米应该经常来这里,去买单的时候,收银员从抽屉拿出一样东西还给赵小米:“你好赵小姐,这是你上次来我们这里将它丢在这里的。”赵小米接过来看了看,原来是一只钻石戒子,那上面还刻有一个“米”字。赵小米并没有重新将找回的戒子戴到手上,只是丢在了手提包里。下来的时候,赵小米跟我说:“那戒子是那个男人送给我的,我以为丢了用不着找回来,没想到它又回来了。”我说:“那你干嘛不戴起来?”赵小米想了一会说:“我只是那个男人的情人,我不希望那只戒子也成为我这种身份的象征,因为它只有一开始是美好的。”我忽然抬起头来,望着这个城市,其实很多的东西,一开始都是美好的,比如我的身体,原来她是那么的纯洁。这时,我也突然想起了什么,摸了摸怀里,原来我将怀表忘在了那里,赶忙掉头:“我忘了拿一样东西了。”然后一个人去把怀表拿回来,赵小米见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回来,便问:“什么东西有那么重要?”我告诉她说是一块怀表,赵小米笑了起来:“那一定是哪个男孩送你的吧?”我摇摇头,肯定地对她说:“是我爸妈留给我的。”赵小米马上闭上嘴巴,不再问我,我知道她不想提起我以前那些不快乐的事,而其实,我不会不快乐,因为我可以拥有一种属于自己的怀念。
走出那条小巷,让身体又回到人群里,我的身体在人群里散发出暗暗的芳香,说明我的身体从此有了气息。觉得时间还早,赵小米并没打算这么早回去。我问她还要去哪,赵小米看看我的头发,然后用手挑出几根放在手里:“小时候你的头发油黑油黑的发亮,可好看了,现在怎么没那么有色度了,是不是很久没做头发了?”我想了想:“应该有快三个月了吧,还是上次在学校里做过的。”赵小米就将自己的辫子从后面甩到前面:“那么久了啊,我可是一个星期就去做一次。”接着她在心里算了算:“刚好,离上次做头发整整有一个星期了,走,我们一起去做做头发。”没想到赵小米挺会打发时间的,可她依然会觉得时间过得不够快,还有不够快乐。我摸摸自己的头发,它是那么的粗涩,我想我也该做一次头发了。
本来在那家生活馆已经洗过了一次头发,后来去到美发店,又洗了一遍。坐在那家临靠街边的美发店镜子前,洗发师熟练的在头发上揉出许多白白的泡沫来,有时掉下来一些,飘在我的面前,像刚刚下的雪花瓣。透过镜子,我可以望见街上那些行走的人,他们也会偶尔回过头来看我一眼,给人不曾熟悉,也不曾陌生的感觉。
赵小米并没有让美发师帮她把头发剪掉多少,只是修了修,做了一种颜色,是浅褐色那种。做好,又让美发师帮扎出一根她一直喜欢的麻花辫子来,垂垂的甩在肩上,应该还算好看。我觉得自己的头发长了点,让美发师剪短了一截,赵小米觉得这样有点可惜:“干嘛不留着?”我看着镜子回她话:“太长了都懒得洗。”赵小米就说:“想美就别偷懒。”而其实我感觉剪短后也很不错的,不会被风一吹就遮住脸和眼睛。剪好,赵小米和我一起站起来,对着镜子相互欣赏,赵小米说:“还不错,不过我觉得你扎两个小辫子更好看,小时候记得给你扎过一次,特别好看。”这难免又提到了我过去的那些事,赵小米突然像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责备了自己一句:“我今天怎么了,老想起过去的那些事。”
做完头发出来,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连中饭都忘了吃,我以为应该可以回家了,可我的这种猜测是错误的,赵小米想继续逛下去。我有点累了,就说:“还逛呀。”赵小米似乎不累:“不还才四点吗。”我马上说:“你这没完没了的逛,不是在折磨身体吗?”赵小米认为不是这样,于是更正:“折磨时间而已。”我真的不明白,时间原来也可以这样拿来折磨的。
跟着她又去逛商场。还好,她只是给我买了一套衣服,没花多少时间就出来了。如果知道她是去给我买衣服,我想我不会去,到了那才知道,她挑了衣服让我试,我试了,很合身,也好看,也很喜欢,结果赵小米帮我买了下来,那价格足够我在大学里生活一个月。我说:“这怎么好,让你帮我买衣服。”赵小米就说:“从小你妈死的早,没见你穿过什么新衣服,第一次来姐这里,应该给你买套新衣服,等你找工作的时候穿着去面试。”我看着她,心里竟是暖暖的,然后我们开车就回去了。
我把车窗打开来一点,让风吹进来,打在我的脸上,那是一种不带疼痛的力量,轻轻地进入我的身体。这时赵小米回一下脸来告诉我说:“女人要进入一座城市,必须从她的身体开始。”但我无法知道,她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带着快乐,还是带着忧伤。
一天终于打发过去,时间真的是个很怪的东西,它让每个人都拥有它,每个人却都用不同的方式折磨它,如果你无法折磨它,它一定会折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