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倒计时

在刑术、马菲已经抵达北京,陈泰东即将前往北京的时候,傅茗伟和吴志南也收到了一个匿名信封,信封里只有一张折叠起来的A4纸,上面用楷体写了一行字——火车北站第008号储物柜。

除此之外,信封里还装着一把储物柜的钥匙。

一小时后,刚刚启用不久、旅客流量还不算大的火车北站被警方团团包围,傅茗伟亲自拿着钥匙打开了指定的储物柜。

柜子打开之后,傅茗伟看到里面放着一个拉杆箱,就在他准备拿出来的时候,吴志南一把按住他的手,低声道:“让拆弹组来吧。”

傅茗伟摇头:“不可能是炸弹。”

吴志南道:“这是工作程序,你要是硬上,被上面知道了,你又会挨批。”

“挨批就挨批,”傅茗伟抓着拉杆箱的把手,“反正我也习惯了。”

说着,傅茗伟环视四周:“叫他们都退出大厅,到外面等着。”

吴志南无奈,只得拿起对讲机道:“全体退到大厅外,快!”

周围的警察立即慢慢退出去,吴志南则留下一面特警的防爆盾,立在一侧。

傅茗伟看着拿着盾牌的吴志南,笑了:“你干吗?你不会真的以为里面有炸弹吧?我们是文物侦缉部,不是刑警,也不是反恐部门的。”

吴志南一脸紧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呢?”

傅茗伟提出箱子,小心翼翼平放在地上,然后慢慢拉开拉链,紧接着再慢慢掀开,掀开之后,箱子前的两人都愣住了。箱子中密密麻麻地装着的都是装订好的印着照片和字的A4纸。

傅茗伟用手敲了敲吴志南的盾牌:“收起来吧,一场虚惊,我都说了不可能是什么炸弹。”

吴志南蹲在箱子前,拿起其中的一沓A4纸,翻看了一会儿,随后道:“有意思,全都是我们需要的东西,是这个行当内的一些资料。”

傅茗伟也拿着另外一沓认真看着:“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但就是不知道真假。”

正说着,吴志南发现下面一沓资料最上面印有“九子相关”四个字,立即拿起来,递给傅茗伟:“看看这个。”

傅茗伟接过来翻开,疑惑道:“这是谁给咱们的?看样子不像是假的,很详细,连这些人现在的地址和电话号码都有。你看,这里写着的万清泉的资料和我们调查的完全一样,有些还是我们不知道的,特别是万清泉以前的经历。”

吴志南起身伸个懒腰:“不管怎样,这也算是个收获,我们带回去慢慢看吧,这下又要写报告了。”

傅茗伟点头,在将资料放回拉杆箱的瞬间,拉杆箱底部传来电话铃声。两人同时一愣,傅茗伟伸手进去,从两沓资料之间摸出来一部小手机,手机来电显示上面出现了一个让他们惊讶无比的名字——连九棋。

傅茗伟拿着电话,示意吴志南别说话,然后接起来,接起来之后他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整个火车站大厅中此时安静得连他们两人的心跳声都能听到。

“傅警官,你好,我是连九棋。我想,我的名字你应该不算陌生,但你并不知道我是谁,是做什么的。别着急,我现在就给你解答这些疑问。”电话那头传来连九棋低沉的声音,“首先,我还是请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你眼中的罪犯,至少此时此刻不是,我给你的这些资料,都是你们非常想知道的。同时,我也想向你们报案,虽按道理来说,我应该找一个就近的派出所,但我认为既然有文物侦缉部门,而我的事情又与这个行当有关系,所以,还是认为应该找你报案最恰当。”

傅茗伟拿着电话,总有一种连九棋就在周围的感觉,他看着四周,问:“连九棋,你想做什么?”

吴志南已经掏出手枪,双手紧握,食指放在扳机一侧,跟随着自己心跳的节奏观察着四周。

连九棋笑道:“别误会,我不想做什么。我也没想到,你收到我的匿名信,竟然会劳师动众派这么多人前来。”

连九棋这句话一出,傅茗伟立即知道,他肯定就在附近,而且能清楚地看到这里的情况。

“不用看了,你们找不到我的,我不在附近,我只是留了一只眼睛在这里。”连九棋的语气无比轻松,“就在火车站大厅某处,我装了一个高清摄像头,靠公共Wi-Fi传输信号,信号很稳定,我都能看得出你满眼的血丝,傅警官,你真的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因为电话听筒声音很大,吴志南也能清楚地听到连九棋在说什么,他立即持枪走出去,指着门口守候的几名特警,做了一个扩大封锁范围搜查的手势。

与此同时,连九棋在电话中又说:“别找了,你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的。这里的客流量这么大,在半小时后又有一列火车进站,你们承担不起这么多乘客因此耽误时间造成的损失。所以,你最好是拖着行李箱,拿着电话,慢慢走出去,取消封锁,坐在车上,听我好好说,等我说完之后,自然会告诉你摄像头所在的位置。”

傅茗伟关上行李箱,拿着电话走出去,同时对门口的吴志南微微摇头,让他撤销封锁。

吴志南摇头,做了一个“很危险”的手势,傅茗伟捂住电话,对他说:“连九棋并不想害人,取消封锁。”

无奈,吴志南只得按照傅茗伟的指示下达了命令。

傅茗伟回到车内,隔着车窗看着外面陆续离开的同事,也看着那些不断埋怨的乘客蜂拥而入朝着候车厅跑去。他对着电话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连九棋道:“我就是来报案的,一桩几十年前的杀人案。现在,我说,你听,我不会再重复第二遍,至于杀人犯的资料,也在箱子中,就是写着‘九子相关’的那沓资料。没错,杀人的就是他们九个人,被害者是我。”

傅茗伟皱眉:“荒谬,你是被害者,怎么还能给我打电话!你难道想告诉我,你是鬼?”

连九棋干笑了两声:“别打断我的话,听我说完。”

接下去的半小时内,连九棋阐述了一遍当年他如何被九子活埋的经过,但并没有说自己是如何逃出来的。说完之后,连九棋又道:“事情就是这样,一字不差,这是实情,你可以找你们的顾问陈泰东问个究竟。当然,他肯定不敢告诉你们当年他杀过人。”

傅茗伟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吴志南,示意吴志南想办法查电话来源,进行定位,但吴志南却摇摇头,很为难。

傅茗伟问:“然后呢,你想达到什么目的?”

连九棋道:“目的?人民警察为人民,我是人民,我被他们活埋,他们犯罪了,你们应该逮捕他们进行调查审判,该枪毙的枪毙,该关监狱的关监狱,这个还需要我来教你们?”

傅茗伟冷冷道:“不可能单凭你一张嘴说了就算吧?现在,你应该告诉我摄像头在哪儿了。”

连九棋在电话那头笑了:“摄像头就在你手里。”

傅茗伟一愣,拿开电话,看着电话上面的摄像头,差点把手机摔了:“你耍我们?”

连九棋道:“开个玩笑而已,现在玩笑结束了。接下来的话请你听清楚——我会先给你六个小时,六小时内,你必须逮捕九子当中的其中一个人。如果你做不到,那就由我来,但是我劝你最好用法律手段去逮捕,千万不要让我动手。因为我一旦动手,那就无须审判,就地处决。”

傅茗伟厉声道:“连九棋,你给我……”

连九棋直接打断傅茗伟的话:“傅警官,你还有五小时五十八分钟!你有两个选择,要不逮捕九子当中的某一个,要不逮捕我。时间一过,我会重新设定时间,如此循环,直到九子被逮捕或者全部死光,你最好设好闹钟,再见!”

挂断电话之后,傅茗伟立即道:“马上去机场,拦住陈泰东。”

吴志南看了一眼时间:“来不及了,飞机已经起飞了。”

“联系北京方面,只要陈泰东一下飞机就立即拦住他。”傅茗伟捏着手机道,“不管怎样,都得先问清楚陈泰东,连九棋所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陈泰东在前往北京的飞机上终于睡着了。虽然他想了一夜都没想明白1979年那个冬天,到底有什么地方是自己遗漏的,毕竟,活埋连九棋清理门户这件事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去回忆的。因为那是一件他虽然认为是绝对错误,但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这也是后来的陈泰东会变得特立独行的主要原因之一,他不想再与其他同行有那种极其不合理的同盟关系,那样会导致自己所做的错事越来越多。

有时候,某些传统本身就是一种罪恶。

而已经身在北京的刑术却在闹钟第一次响起的时候就翻身爬了起来,等他睁眼去看床上的时候,却发现床铺已经整理好了,马菲却不见踪影。再看洗手间,他的牙刷上已经挤好了牙膏,电视机旁的桌子上还放着一杯凉白开,旁边压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早上起来喝咖啡的习惯非常不好,还是喝凉白开吧,我出去跑步了。

刑术洗漱完毕,刚端起那杯凉白开,门就开了,拿着房卡的马菲站在门口,用随身携带的毛巾擦着汗,同时道:“早上好。”

刑术一口气喝完水:“早上好。”

马菲转身走进洗手间,进了隔间的浴室,脱下衣服拉上帘子就洗澡——整个过程中她似乎完全忘记了洗手间另外一面是玻璃墙,即便是已经拉上帘子,但因为光线的关系,还是能清楚看到洗手间内人的轮廓。

刑术背对着那面玻璃墙站着,开始做简单的热身动作,随后开始进行简单的健身,早晚锻炼身体,也是他多年的习惯之一。

就在此时,有人敲门。刑术正要去开门,看到地上自己用过的被子和枕头,立即将这些卷起来扔进柜子中,这才去开门。

打开门之后,果不其然,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佘采香。

刑术看着佘采香,什么话也没说,而佘采香则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紧闭的洗手间大门,直接问道:“这个马菲不是你未婚妻吧?”

刑术道:“佘小姐,好像这个和你没关系吧?”

佘采香微微摇头:“她不是你未婚妻,绝对不是!”

说着,佘采香咬住嘴唇,眼眶中竟含着泪水。

刑术笑了:“还玩这一招?没用了。”

佘采香直视着刑术的双眼:“当初是你逼我走的,而且我也没有向你隐瞒过任何事情。那件事前前后后所有详细的细节,我都一五一十告诉过你,包括我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

那你到底跟那个老板有过关系吗?刑术听完佘采香的话,脑子中第一时间闪出的是这个念头,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就差那么一点儿,自己就又要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得保持冷静,刑术这样想,他也直视着佘采香道:“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好奇的是,你盯上了我钱师伯,看样子在他身边也好几年了。你这次又准备做什么?你是不是又准备对我坦诚相见呢?”

佘采香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的时候,洗手间的门开了。换了一身衣服的马菲站在那儿,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脸不屑地看着门口的佘采香:“快捷酒店没早餐吧?”

佘采香立即换了一副表情回答:“有,但不是很好,师父让我来请两位到店里去吃,已经备好了,我在楼下等两位,等下见。”

佘采香说着转身离开。马菲看着换了牛仔裤、穿着夹克的佘采香的背影问刑术:“我刚才都听见了,你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被她拖回到多年前的原点了。”

刑术关上门:“对,我现在得搞清楚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有什么目的,然后……”

“停!”马菲看着刑术道,“我们的目的是沿着线索继续找下去,抢在库斯科公司前面将刑仁举留在西南铁唐家的东西找到,同时避开抑或对付库斯科公司派来的人。至于连九棋,至于《九子图》,至于这个佘采香,都不是我们下一步行动的重点,你必须清楚这一点。”

刑术道:“我知道,但是,我一直不相信巧合。你想想看,连九棋出现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报复九子,怎么会那么巧万清泉死了?又怎么会那么巧佘采香就在钱师伯身边?还有,我师父为什么要突然离开哈尔滨,他已经几十年没有离开过哈尔滨了。他想做什么?他在哪里?”

马菲靠近刑术,一字一字道:“越复杂的事情其实越简单,别忘了,这是你曾经说过的话,你还是没有恢复到从前的模样,我越来越担心下一步行动了。对了,我想问你,你除了规划了路线,有没有明确的计划?”

刑术坐下:“没有,计划不如变化,这一点你也应该清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种事,随时都会发生。这不,开头杀出个连九棋,现在又跑出个佘采香。”

马菲穿上外套,也将刑术的外套扔了过去:“穿衣服,去吃饭。”

两人下楼后,跟随佘采香一路走向隆德宝库。谁知道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铺子前围了一群人,刑术意识到不好,立即上前拨开人群,随后便看到满头是血的小黑斜靠在店铺门口。

刑术立即上前问:“小黑,怎么回事?钱师伯呢?”

小黑指着北面道:“被几个人弄上车走……走了。”

“车?”刑术下意识看了一眼小黑所指的方向,“什么型号的车,车牌号码,几个人?”

小黑有气无力道:“三……三个,加上开车的应该有四个人,是一辆黑色的奔驰。”

刑术按了下小黑的手:“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

说着,刑术转身便拨开人群去追,在冲出人群的时候,他看到一脸疑惑的佘采香正拿着电话站在外围,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

刑术扭头对跟着自己出来的马菲说:“你盯着她!别让她跑了!”

刑术说完撒腿狂奔,紧接着又停下,直接骑上旁边一辆自行车又追了上去。

就在刑术走之后,马菲径直来到佘采香身边,佘采香放下电话,看着马菲道:“我不会跑,我知道,即便你不是刑术的未婚妻,你也是他很信任的朋友,因为他不会让一个不信任的人和自己睡在一起的。”

马菲听佘采香这么一说,却笑了:“你很聪明,你先前那番话是试探我的。因为你认为,如果我真的是他的未婚妻,那么我听到你所说的话,自然会想起当年你们的事情而怒火中烧;反过来,如果我不是,那样对你来说当然更好,因为你可以故伎重演,再用今天早上见刑术所用的那一招对刑术步步紧逼。”

佘采香摇头,刚说了一个“你”字,脸上就挨了马菲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一记耳光之后,马菲直接拽着佘采香进了当铺,全然不顾周围人的目光。

走进当铺后,马菲将佘采香一把推到角落:“刚才那一耳光是我替过去的刑术打的,很‘女人’的做法,不是吗?如果你是男人,你的手已经骨折了。听着,我不管你是谁,你要做什么,你都不能阻挠我和刑术接下来的任何事情。还有,你现在最好告诉我,带走钱师伯的那几个人,是不是你叫来的?”

佘采香微微摇头,马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其往前一拽,谁知道这一拽,佘采香则是单脚蹬墙,双手一推,再一用力,借势将马菲直接推到了对面的墙上,紧接着一个抬腿就朝着马菲的面部扫去。

马菲抬手挡住的同时,感觉手腕一阵刺痛,侧目一看才发现佘采香的鞋底竟然有细钉。

佘采香见马菲挡下,立即收腿,刚一落地,又是一记回旋踢,马菲闪身避过,佘采香那一腿结结实实踢在旁边的那面木头制的装饰墙上,直接踢出了个窟窿。

马菲看见那窟窿,深吸一口气道:“刑术倒是没告诉我,你有这么好的身手。”

佘采香收腿站好:“他没告诉你的事情还多着呢。”

说着,佘采香转身就朝着屋内跑去,马菲拔腿就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