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国的坎:如何跨越“中等收入陷阱”
- 贾康 苏京春
- 3689字
- 2021-04-04 04:07:38
第1章 如何看待“中等收入陷阱”
1.1 我们的生活水平与经济发展阶段息息相关
从挪威、巴西到布隆迪
位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西部的挪威,作为全球范围内一个典型的福利国家,每个公民都是国家福利与劳保组织的成员之一,全方位享有医疗、退休金、残疾金等经济资助待遇。生活在挪威的公民,以家庭为单位,儿童都可以得到抚养费,90%以上的儿童都可以在公立学校接受免费教育,必须接受的义务教育的下限是9年。奥斯陆作为全球消费最贵的城市,一个普通汉堡的价格高达45克朗(约合5.95美元),甚至使用公共厕所的平均消费价格都达到了10克朗(约合1.32美元)。
作为南美洲最大的国家,“足球王国”巴西的国民则主要从事钢铁、汽车、造船、化工等制造业及铁矿石、石油等基础能源的开采业。受注重享受生活观念的影响,巴西公民热衷于请假,对闲暇更加向往,每年有16个全国性法定节假日,算上圣诞节、狂欢节、周末以及偶尔来之的世界杯巴西队比赛日,巴西人每年最短的工作时间仅为6个多月。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假期都是带薪假。里约热内卢可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混搭”城市,不但海鸥和秃鹰同时翱翔在天空,而且贫民窟与五星级酒店也可能只有一街之隔,在容纳着大大小小700多个贫民窟、有些贫民窟还笼罩在贩毒集团暴力控制阴影下的里约热内卢,少数富人阶层同时享受着奢侈的生活。
位于非洲中东部赤道南侧的国家布隆迪,其大多数黑人公民要靠芭蕉、芒果等当地盛产的水果来果腹。首都布琼布拉的农贸市场杂乱而拥挤,人们在水果摊前席地而坐。贩卖水果的商贩也不用秤计量,而是按堆论价,一堆一口价,买得越多价格越好商量,总体而言价格非常低。长在树上随处可见的芒果和香蕉,就是当地黑人雇工中午经常用来充饥的食物。广袤的国土上大都被绿色覆盖,居民的茅草屋前后多种植芭蕉、香蕉树,而蔬菜成为十分金贵的食物,在平民百姓的餐桌上难得一见。当地的儿童大多衣不蔽体、赤裸双脚,从出生起就近似自然地“放养”于田野之间。机动车更是当地人少见的稀罕之物,乘坐一回偶尔到来的运输水果的皮卡,甚至是在它的旁边、后面奔跑一段距离,似乎都是当地人生活中奢侈的快乐之一。
即便是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居住在不同国家的公民,其生活方式也迥然不同。然而,蔬菜都很难吃上一口的布隆迪公民,确确实实与上公共厕所都要付高额费用的奥斯陆市民生活在同一时代。
这些差异固然与不同国度不同的自然条件、历史变迁、地缘政治因素等有关系,但总体而言,这反映着经济发展水平的差距。
描述经济发展水平的不同
2013年世界银行发布的人均国民总收入(GNI)数据显示,非洲国家布隆迪的人均GNI仅为260美元,是全球有统计数据显示的经济体中人均GNI的最低值,而北欧国家挪威作为同一年度全球范围内人均GNI最高值的拥有者,其人均GNI高达102700美元。与此同时,巴西的人均GNI为11690美元,大致处于全球经济体的中间水平,但其基尼系数却是全球范围内最高的几个国家之一,早就远超0.4的国际警戒线,2013年已高达0.498。
经济发展水平是我们用来认识这种不同的重要线索。在对富国和穷国的描述上,按照发展程度,可将布隆迪之类的国家称为不发达国家,将巴西之类的国家称为欠发达国家或者发展中国家(developing country),而将挪威之类的国家称为发达国家(developed country)。在发展中国家中,有一部分国家的经济增长速度很快(如金砖五国),原因是这些国家的工业产出在快速增长,在一些情况下也被称为新兴经济体(emerging economies)。在发达国家中,最发达者收入水平很高,产业结构类似,多以服务业为主,所以这些国家也被称为后工业化国家或者服务型经济体,而其他发达国家则多被称为工业化国家(industrialized countries)。
为了更好地认识建立在经济发展水平不同基础上的富国与穷国,世界银行对全球范围内的经济体进行了较为系统的划分,分为低收入经济体(low incomeeconomies)、下中等收入经济体(lowermiddle incomeeconomies)、上中等收入经济体(uppermiddle incomeeconomies)和高收入经济体(higher incomeeconomies)。其中,下中等收入经济体和上中等收入经济体的经济发展,都处于中等收入发展阶段。
经济发展阶段的划分并不是静态的
发展经济学意义上所说的“中等收入”,与收入阶层划分中的“中等收入阶层”不同,是用来描述某一经济体的中等收入发展阶段。自2000年起,世界银行采用阿特拉斯法计算每年度的人均国民总收入,并在此基础上对国家和地区收入水平进行了分组:低收入(LIC)、下中等收入(LMC)、上中等收入(UMC)和高收入。这种分组随着每个财政年度数据的变化而产生相应的分组指标(见表1-1)。我们可以理解为,对某一个国家或地区而言,其组别和排位是动态变化的,需考察的是某一国家和地区与全球经济体发展的相对水平。当然,每年组别划分指标的浮动情况,也从某种程度上反映了全球经济水平的发展方向和程度。
表1-1 2000—2012年世界银行国家和地区分组指标 单位:美元
数据来源:世界银行世界发展指标2002—2014[M]北京: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2002—2014
表1-1中数据的特点是,年度分组指标均采用前两年的人均GNI数据作为依据,例如2010年分组指标采用的是2008年人均GNI数据。可见,世界银行对国家和地区最新分组指标是:2012年人均GNI小于或等于975美元的国家和地区,划为低收入;在1035美元至12615美元区间内的国家和地区,划为中等收入;大于12616美元的国家和地区,划为高收入。
综观2000年至2012年数据:划分低收入和中等收入的分界值分别为:755、745、735、765、825、875、905、935、975、995、1005、1025和1035;增长率分别为:-1.3%、-1.3%、4.1%、7.8%、6.1%、3.4%、3.3%、4.3%、2.1%、1.0%、2.0%和1.0%,平均增长率为2.71%。按照世界银行的划分标准,中等收入国家和地区又细分为下中等和上中等两组:在1035美元至4085美元区间内的国家和地区,划为下中等收入;在4085美元至12615美元区间内的国家和地区,划为上中等收入。中等收入阶段内部划分上中等收入和下中等收入的分界值分别为:2995、2975、2935、3035、3255、3465、3595、3705、3855、3945、3975、4035和4085;增长率分别为:-0.7%、-1.3%、3.4%、72%、6.5%、3.8%、3.1%、4.0%、2.3%、0.8%、1.5%和1.2%,平均增长率为2.65%。
可知,中等收入发展阶段是世界银行分组标准下的一个动态概念,也是一个相对概念。说它是一个动态概念,原因是判断某一经济体是否处于中等收入发展阶段,应依据每年的划分标准,有些经济体可能第一年处于低收入阶段,第二年就步入了中等收入阶段,当然也不乏第一年已步入中等收入阶段,第二年却退回为低收入阶段的案例,本书下文中将详细论述。由此可见,中等收入发展阶段不可能是一个静态概念,预测某一经济体是否即将进行阶段调整,可以通过几年来的人均GNI增长水平与划分标准增长水平的比较分析进行判断。总之,理解中等收入发展阶段,一定需要放在中长期动态视角中。
非常特殊的中等收入发展阶段
基于本书上文的相关论述,我们可以尝试给出中等收入发展阶段的描述性定义,以此更加便于认识此发展阶段及相关经济增长和发展问题。
所谓中等收入,就是以当年全球各个经济体发展水平为大背景,对阿特拉斯法计算出的各经济体人均GNI为核心指标进行排序,位于中等位次的经济体的最高及最低人均GNI指标所形成的区间标准。所谓中等收入发展阶段,就是指某经济体在发展过程中,按照当年人均GNI在全球的动态排序,从步入中等收入最低区间标准到跨越最高区间标准的整个经济发展阶段。
位于中等收入阶段的经济体的经济增长一般仍处于经济“追赶—赶超”阶段。一方面,这一阶段具有规模性收益递增的特性,加之存在技术赶超、人口红利、资源加工与开采和制度优化等增长空间,经济增长机会多、速率高;另一方面,随着经济赶超进程的推进,经济发展将逐步进入转轨阶段:经济规模性发展将逐渐饱和,边际效用递减效应开始显现,与此同时,原有增长空间也将逐步缩小,例如人口红利消失、资源制约及资源与环境矛盾凸显、制度选择及理顺亟待落实、技术学习转为自行研发等。由此可见,由步入中等收入阶段到彻底跨越中等收入阶段,某一经济体必将面临多次数、全方位的经济转轨路径选择及多维度、全行业的经济生产关系协调。
现今世界上处于中等收入经济赶超阶段的经济体有三种可能的发展路径:第一,平稳衔接步入发达阶段,是指中等收入经济体可能在经济赶超的过程中成功处理转轨路径和各项关系,沿着发达经济体的经济发展路径平稳步入下一个经济增长阶段,例如,日本和亚洲“四小龙”步入发达经济体的增长历程大体如此;第二,技术发力跨越中等收入阶段,是指中等收入经济体可能在经济赶超过程中一度没有处理好路径选择和关系协调而出现危机因素,但其在技术方面大举自主研发取得成果,从而拉动整个产业链发展,推动整个经济体GDP增长,进而步入发达经济体行列,例如,以色列的增长历程;第三,动荡混乱落入中等收入陷阱,是指中等收入经济体也可能在经济赶超的过程中没能处理好转轨路径选择和生产关系协调,从而出现了可能由早期历史遗留下来的制度(阿西莫格鲁等,2001)、语言民族多样化制约(阿莱西纳等,2004)、政治动荡(罗德里格斯等,2001)、发展战略选择失误(林毅夫等,1994)及不当的中等收入阶段福利赶超等因素,而导致经济增长路径扭曲,从而落入某种“陷阱”状态,例如,拉美一批经济体的发展轨迹。
正是鉴于全球范围内既有相对平稳度过和成功跨越中等收入经济阶段的经济体,也有在这个阶段追赶失败而落入“陷阱”的经济体,加之中国正处于中等收入经济发展阶段,因而对中等收入阶段的经济增长与社会发展问题,尤其值得关注和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