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后,全世界范围内的人们总会讨论:漫天的黑色海啸袭来时你在做什么,跟你一起逃跑的人现在还在你身边吗?
2026年4月 阿拉伯海
海军“蛟龙”特种部队 长坂坡行动
海面在疯狂地起伏,雨点疯狂地拍打着海面。这样的天气并不适合直升机飞行,可是,白色的Z-20“海神鹰”海军型通用战术直升机还是在风中飞舞着,像是一只在风雨中穿行的白色海燕。
它试图稳住自己的身形,拼命地向东南方向飞行。飞行员的手臂很粗壮,稳稳地抓住操控杆。
直升机里没有人说话,因为所有人的心都提着,虽然这架直升机经过了改装,但是能不能顶住这么大的狂风,仍然是个未知数。
终于,这只白色的海燕穿过了海上的风雨迷雾,目标出现在了它的面前。
巨大的犹如钢铁群岛的航母编队出现在视野里。正中间的是“奉宁”号航母。海上的风浪对于轻巧的直升机来说可能是个威胁,但是还不足以撼动这个庞然大物。它像是古代兵阵的中军,岿然不动地屹立在海浪中,狂风暴雨丝毫没有影响它。
护卫舰、驱逐舰还在它身边游弋,显示着它的权威。舰载型J-31“鹰龙”战斗机拖着白色的尾烟照常起降,丝毫没有受到风雨的影响。
“奉宁”号还算不上正式入列的航空母舰,毕竟当初购买它只是为了训练和试验使用,后来一系列航母下水,海上战斗力形成后,这匹“老骥”又找到了继续发光发热的途径——成为特种作战前进基地船。
直升机晃动着身躯,接近了航空母舰。
电台因为风雨的干扰发出白噪音……
“塔台,塔台,这里是‘神鹰’。请求着陆,请求着陆。”
“塔台收到,塔台收到,允许着陆,允许着陆。B3区域已经为你们开放,地面接待组已经准备就绪。”
雨还在不停地从天空黑色的云朵中滴落下来,“海神鹰”直升机的起落架稳稳地停在甲板上。
“快,快!”身穿不同颜色衣服的甲板人员立刻围拢过来,固定飞机,加油,检修……
直升机的舱门快速打开,身穿黑色作战服的“蛟龙”特种部队的士兵们鱼贯而出。他们抬着一副担架,还架着一个身穿橙色囚服的人。
“闪开,闪开,目标人物需要医疗援助,快点,快点。”“蛟龙”特种部队隶属于海军,他们经常随船行动,所以,他们在船上如履平地,而且他们都训练有素,对于迷宫一样的航空母舰了如指掌。
担架的目标是综合医疗中心。
而橙色囚服的目标则是审讯室。
是的,这艘航母拥有审讯室,从它被确定成为特种作战前进基地船的时候,针对它的一系列改造就开始了。审讯室、情报中心、综合医疗中心、作战指挥部、训练室……尽量使自己的设备变得齐全,保证特种作战方方面面的需求,一个特战基地被完整地复制到了海上。
穿着橙色囚服的人被推进审讯室时已经神志不清了,他被按在闪闪发亮的钢椅上,冰冷的荧光灯照着他坐的地方。他蓬头垢面,眼神无光,雨水顺着他粘连在一起的头发向下流淌,布满伤痕的双手摊在面前的钢制桌子上。
“肾上腺素?”“蛟龙”特种部队的士兵准备做点什么来给这个眼神无光的男人提提神。
“好了,这里我来处理。”黑暗的审讯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他穿着白衬衫和迷彩样式很特殊的军队作训裤,他就那样站在黑暗里,眼中有着不同于常人的锐利,几乎一个眼神就能将对方逼退。
不过身为军人,而且还是“蛟龙”特种部队的特种兵,将橙色囚服人架进来的那名小队长还是例行公事地问道:“请问您是?”
“‘绝境’部队‘梦貘’小队队长梦龙,接下来的任务请交给我处理。”对方伸出了手,真诚地握了握这几名士兵的手。士兵们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穿橙色囚服的男人和梦龙。
“助理!”梦龙喊了一声,“开始吧。”审讯室的灯光亮了起来,门被推开,一个身穿卡其色作训裤和短袖上衣的短发女孩走了进来。她戴着银色眼镜,看起来很干练。几名医生护士模样的人也跟了进来。
打针,喂药,安装好仪器,将电子感应端放在着橙色囚服男孩的前胸和头部等位置。
“不要紧张,”梦龙盯着这个男孩,“这个仪器是帮助监测你的生理特征,药物是帮你提提神,因为接下来我有许多问题要问你。”梦龙坐到了男孩的对面,紧紧盯着他疲惫的脸庞。灯光再一次暗下来,只有审讯桌附近的白色灯亮着,医生护士都撤了出去,只有那个女助理还站在梦龙身后的阴影中。
男孩的精神似乎因为药物的原因逐渐缓和过来,眼神中渐渐有了一些神采。
“我……叫……陆云帆……”着橙色囚服的男孩气若游丝。
“很好,鉴于你的身体可能坚持不住,所以我们只进行两个小时的对话。”说着,梦龙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闹钟摆到陆云帆面前。“我把钟放在这里,这样就不容易聊过点了。”梦龙说这话时带着笑意。
那是个有些奇怪的闹钟,蓝黑色的表面似乎有些雕文,但是,陆云帆的大脑有些不太清醒,再加上灯光昏暗,陆云帆看不太清楚上面的雕文。时刻似乎是用人工钻石打造的,就像镶嵌在夜空中的繁星。指针很粗,被涂成纯白色,它在表盘上缓缓地移动着。
陆云帆盯着这个奇怪的闹钟出神。只听见梦龙轻声地问:“半年前你被关起来了,你可能对外界的传闻有所不知,现在我们和大西洋联盟的关系陷入了岌岌可危的状态,而你的经历关系着接下来的局势,希望你能认真配合我的工作。”
“好!”陆云帆答应着,他的双眼还是盯着闹钟,“从哪儿开始?”
“就从‘黑潮之日’那天开始吧,那天,世界范围的巨大海啸袭击了全世界的许多地方,我听说你所在的城市也在袭击的范围内,你父亲也在那儿。”梦龙拿出了平板电脑,在上面滑动着,海潮的新闻一下子充斥着整个屏幕。整整一年了,世界依然无法平复这段伤痛。
“好的,你听我慢慢说,”陆云帆回答得很缓慢,似乎注意力不在梦龙的问话上,他的注意力还在那个闹钟上。白色的指针还在蓝黑色的钟面缓缓地移动着,白色、蓝黑色构成了一幅美妙的图景,吸引着陆云帆。不过他的讲述没有停,那声音有些沙哑,像是牧师在棺椁前做最后的告解。
“那天学校刚刚放假不久,那时候我还是一名普通的学生,无所事事,放假也不想回家,反正家里也无聊,嗯,当然也有一些事情……当时没有离校,还待在宿舍……”
2025年6月 粤州省岭南市
“黑潮之日”
“欢迎收看《早闻天下》,有关印度洋大海啸的最新消息……印尼和澳大利亚方面,民众撤离工作还在有序进行……专家称基本不会对我国海岸造成影响,不过海面浪高,提醒过往船只入港避浪……”室友陈胖子放假回家后,宿舍里就只剩下小电视在响。
陆云帆不喜欢说话,因为他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无论是对朋友还是对喜欢的姑娘。
他记得那天晚上,空气有点湿润,他被陈胖子推到了女生宿舍的楼下。
在昏暗的夜色中,天空呈现蓝黑色,这幢楼是白色的,白色、蓝黑色构成了一幅美妙的图景,吸引着陆云帆。他顿了顿,不知道该喊什么,只能反复戳着手里的玫瑰花束。他局促地回头看了一眼室友陈胖子,是这个肥壮的家伙把他拖过来的,现在他又在那里假装:“警察叔叔,我只是一名吃瓜群众,顺便看个傻瓜表白的热闹而已。”
手虽然抖,但是他没有失去理智。喊什么?表白的话,喊名字就好了。
“金素妍!”他的声音其实很沉稳。
金素妍,这是个好听的名字。她是个留学生,整体气质简直就像韩剧中走出的女主角,她是陆云帆的学姐,对待陆云帆也有着学姐特有的气质。这两种说不清楚的气质对陆云帆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可是,陆云帆是个腼腆的人,虽然他们两个人非常熟悉,但是,他们之间的交流也仅仅限于金素妍不停地讲、陆云帆仔细地听。今天是陆云帆第一次正式地喊她的名字,而且是在人来人往的女生宿舍楼下。不过,他没有失望,那个高挑的女孩真的缓缓地走出了女生宿舍的门,穿着她最喜欢的白色衬衫和蓝色短裤……
想到这里,陆云帆的眼角居然湿润了。从小他就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孩子,这并不是他自己的意愿,他其实原来很爱说话,直到10岁那年。一切来得很突然,网上传来了铺天盖地的消息——浪漫之都巴黎遭到了大规模恐怖袭击。
他的母亲消失在那次的爆炸中。
他永远记得,那天,身为军人的父亲不停地抽着黄鹤楼牌香烟。不大的家里烟雾缭绕,在缥缈的白色烟雾中,他第一次看见了父亲流泪,那也是他从小到大唯一一次看到父亲流泪。从那以后,他的家里面就很少发生对话,父亲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后来,他就懒得跟所有人说话,慢慢地,他的朋友就越来越少。直到遇见了金素妍,这是个非常爱讲话的外籍姑娘,虽然她讲着一口不够标准的普通话。
见到她之后,陆云帆的人生就变成了两种状态:一种是听她不停地讲,然后时不时插句嘴。另一种就是等待,等待的可能是微信的一小段语音,或是QQ头像的一次闪动,当然最好是电话。
陆云帆擦了擦眼角,拨通了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从昨天到今天,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拨这个号码了,他只记得,表白那天,金素妍领着他跑出了校园。“拿着这个号码,等我,一星期后,这个号码会开通,我会在电话那边向你解释清楚一切。”然后,女孩转身坐上了出租车,消失在道路尽头。
那一刻,他心里产生了巨大的疑惑,还有一丝丝失落。他害怕学姐就这样一去不复返。
一个星期到了,这两天他不停地打电话,但是电话那头传来的都是忙音。
他们的学校在市区,窗外车水马龙的声音已经透过宿舍严丝合缝的窗户挤了进来,和小电视播送的新闻声音混合在一起……
“插播有关印度洋大海啸的最新消息,据国家地震台网测定,印度洋板块再一次发生了剧烈的移动,专家估计可能会产生新的海啸,而且新的海啸与原海啸有可能叠加形成更大规模的海啸……”
陆云帆的脑子里很乱,但是他还是注意到了海啸的规模。原本这些事情跟他的生活没关系,学业压力大,就业压力大,加下现在感情问题压力也大……世界再乱,与我何干!
虽然看着电视,但是陆云帆手上没有停下来,继续拨着电话。
“喂,云帆吗?”金素妍的声音几乎是突然响起,陆云帆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素妍……姐,是你么?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在哪儿?”
“我……”素妍的声音有点疲惫,“你在哪儿?”
“我还在学校,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陆云帆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他长出了一口气。
“云帆,马上走!离开岭南市,离开那里!”素妍的声音突然急促起来。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说……”
陆云帆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话却突然挂断了,无尽的忙音灌进了陆云帆的耳朵。
他试图再次拨通电话,然而却传来了“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当他要再一次拨打电话的时候,宿舍的木门被推开了。
“父亲?”陆云帆很惊讶,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站在门口。人们都说军人应该高大威猛,但他的父亲确实没有这样的特点。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长相还说得过去,喜欢蓄一些胡子。父亲对他是严厉的,像是对待军队的士兵一样,他不仅带着陆云帆进行体能训练,而且还要求他将被褥叠成豆腐块。
“跟我走!”父亲挥挥手,用一如既往的命令式口吻,“只带随身和应急的物品。”
陆云帆如条件反射般一丝不苟地执行了命令,跟着父亲走入了宿舍外的走廊,他都没来得及好好关门。
“父亲,怎么了?”陆云帆的心思很细腻,他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氛。
父亲的眼睛看着陆云帆,看似严厉,深处却透着慈祥。“你的手机为什么一直打不通?”
“我……我在给同学打电话……”陆云帆低下头,虽然没做什么亏心事,但是,自从母亲去世后,他觉得父亲的心情一直不好,随时可能发火,所以他跟父亲对话时一直战战兢兢。“哦,电话时间够长的。”父亲没再追问。陆云帆心底长出一口气,他从没有跟父亲提起过金素妍,因为他觉得即使提了,父亲也不会同意吧。
“下回记得接别人电话。”
两个人走出了校门,街道上的汽车拥堵着,人们不断按着喇叭。“父亲,你不是执行任务去了吗?怎么突然来找我?”
“别多问,跟我走。”父亲从来都是这么不容置疑,陆云帆的疑问更大。金素妍的奇怪电话,父亲的突然到来,陆云帆向来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今天是奇怪的一天。
转过街角,“猛虎”军车发动机凶猛的吼叫声震动着陆云帆的耳膜。一个黑色西装男领着几个穿着武警制服的人站在车旁,父亲带着他径直走过去。
“他是谁?”黑衣男人指着陆云帆,走过来质问陆父,“陆建国少校,我们没有时间陪你兜圈子。这个人是谁?”
父亲没有说话,带着陆云帆就要上车。
“陆建国少校!我再问你一遍,这个人是谁?”黑衣男子突然掏出了92式手枪,瞄准了陆云帆。这是把老式的国产制式手枪,闪着漆黑的暗光。陆云帆和父亲停住了脚步,陆云帆很害怕,他一动不敢动,他没想到自己刚刚踏出宿舍楼就掉进了危险之地。
对方一言不合就要开枪。
父亲则面无表情,只是以平常的语气问道:“云帆,92式手枪有什么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