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此时正值夏季。海滩上,五颜六色的小木棚在阳光下闪着光亮。奥斯坦德一条宽敞的林荫大道旁,一座白房子的三楼,斯蒂芬·茨威格[1]正坐在包厢式阳台里,面朝大海。这是他一直梦想的:在夏日,一边写作,一边望入这空阔辽远。他的楼上,住着秘书洛特·奥特曼(Lotte Altmann),他们已相爱两年。一会儿,她会带着打字机下来,他会接着口述他的传奇故事。只是这故事总会在一个地方停下来,在那里他不知道该怎样继续讲下去。这种情形出现有几个星期了。

也许约瑟夫·罗特[8]。他们既是朋友,又是“敌人”,他们都是被这年7月心血来潮的世界政局,抛到这海滩上的流亡者,都是要抗拒世界败落的倾诉者。

这是1936年的夏天。透过大窗眺望大海的茨威格,想到自己也将加入这些流亡者的行列,心中喜忧参半,百感交集。直至几年之前,他的生命还正勃勃怒放,备受推崇、钦佩与倾慕。现在,他却感到害怕,他感到自己遭受着无数义务、无数无形桎梏的束缚。没有什么解决方案,没有什么可以依靠。不过,还有这个夏季,还有这个一切都该再来一次转变的夏季。转变该在这里发生,就在这个点缀着座座壮丽白房的超宽的大路旁边。这里还有一个大赌场——那是一座令人惊诧的幸运宫殿。这里,弥漫着假日气息,松散、休闲。这里,晃动着冰激凌和阳伞。微风徐徐,拂过五颜六色的小木棚。

他第一次来这里时,已是很久以前了。1914年的不幸正始于此,始于这条海滨大道上报童带来的消息。那时报童们每日在路上高声喊叫,又激动又兴奋,他们在干着他们认为的人生大事。

报纸大多让度假的德国人买走了。男孩儿们高喊的头条新闻是:“俄国公然挑衅奥地利”,“德国开始备战动员”。茨威格——脸色白皙,衣着考究,戴着细框眼镜——也乘有轨电车前来,他想及时读到最新消息。这些新闻对他犹如电击,令他欢欣鼓舞,兴奋不已。他当然知道,所有的兴奋会很快让位于宁静。只是那时候,他只想好好享受那份激动。他激动,是因为有发生重大事件的可能,有战争的可能,有世界动荡的可能,有未来发生巨变的可能。当他打量他比利时朋友的面孔时,他更是心中欢喜。最近几天,那些比利时人变得脸色苍白,他们不打算参与这个游戏。看上去他们对整个事件非常看重。斯蒂芬·茨威格笑了。他笑那些出现在海滨大道、显得势单力薄的比利时士兵队列,笑那只身后拖着载枪小车的小狗,笑他的朋友们一脸神圣的担忧。

他认为,他们什么都不用担心。他认为,比利时是一个中立国家,德国和奥地利永远不会入侵中立国。“如果德军开到这里,你们可以把我吊在这路灯上。”他对那些朋友说。可他们依然疑虑重重,脸色一日暗于一日。

他的那个比利时,突然间哪里去了?那个生机勃勃、充满力量、精力旺盛、生活底蕴深厚的国度,那里有着别样的丰富多彩的生活。这就是他爱这个国家、爱这片海滨的原因。也正因为这种热爱,他成为这个国家尊崇的最伟大的作家。

埃米勒·维尔哈伦[9]是茨威格生命中第一个精神挚爱。他是茨威格作为一个年轻人找到的第一个无可挑剔的倾慕对象。维尔哈伦的诗让斯蒂芬·茨威格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他正是借鉴这些诗歌,培养出了自己的风格:先模仿,后进行再创作,然后将之译成德文。正是他,将维尔哈伦介绍到德国和奥地利。1913年,茨威格在德国岛屿出版社出版了一部介绍并赞颂他的书。他在书中写道:“如今是评价维尔哈伦的时候了。在触摸时代脉搏,于创作中表达自觉感受,并在创作中塑造生活的当代作家当中,他应是最了不起的,也许还是独一无二的。他是第一位以无与伦比的热忱及无与伦比的艺术形式,用诗歌诗化了我们时代的诗人。”

正由于维尔哈伦的激情,他对生活的热爱,他对世界的信赖,这年6月底,斯蒂芬·茨威格来到了比利时的这片海滨。他对维尔哈伦钦佩有加,想要亲眼见见这位他翻译成德文的原著的作者。比如他翻译的一首诗叫《激情》,开头几句是这样的:

如果出自内心最深处的虔信

我们彼此不懈地给予钦佩,

那么你们

思想家、作家

就会成为为新时代寻找新形式的大师。

这是对生活的颂歌,是梦一般的美景。用开朗的目光不懈地将世界打量,直到她完伞通过自己亮堂起来,变得像诗句中所赞誉的模样。此等对世界的爱,此等狂热,是需要努力来争取的,可它又很难产生于黑暗的现实中。

我爱我热切的目光、我的大脑和我的神经,

在内心,在温声细语中的血肉之躯,

我爱人类及世界,并钦羡

那个,

将我的力量馈赠般投入天宇的力量。

生命只意味着:获取,又挥霍,

只有渴望之兽将我激励,

它们贪婪地站在那里,喘息着,节制着,

面对着生活,以及如熊熊火焰般的智慧。

维尔哈伦和茨威格,这两个渴望之兽就这样找到了对方。年轻的奥地利人兴奋地期待着与这位大师的会面。

刺杀奥匈帝国皇位继承人的事件并未影响他的旅行计划。安全范围内的世界显得一如既往的平和安宁。茨威格已经历过些许危机,他相信这次也会如同以往。都会过去的,会不留痕迹地消逝,就像直至今日的整个生活。

本来安排在8月2日见面,结果他们还是提前会面了。茨威格去布鲁塞尔,在画家康斯坦特·蒙塔尔德(Constant Montald)的工作室做模特时,维尔哈伦也刚好造访,他们马上热情地相互问候、交谈起来。在这位大胡子比利时人看来,茨威格的过分狂热有些可怕,不过他仍让自己保持愉快。他们希望能很快再次见面,希望能海阔天空无所不谈,谈新诗、新剧本,谈爱情,也谈新结识的女人——那是茨威格喜欢的话题。

见这位年轻的奥地利人如此热忱,维尔哈伦提议,他们再见面之前,茨威格可以到北边的奥斯坦德去见他的一位朋友。维尔哈伦介绍道,这位朋友有些奇特。他站在家乡小城房顶上吹笛子时,很乐意别人为他拍照;他是画家,还是做面具的手艺人,他甚至喜画漫画。不过到目前为止,他其实一点都不成功。他的第一次作品展,是在一位朋友的地毯专卖店举行的。每年他还会举办一次假面舞会,到那时,他和他的朋友们会盛装穿城而过。他将这假面舞会称为“鼠精舞会”[11]。维尔哈伦将他的地址及一份引荐信交给茨威格。

茨威格去了,找到滨海大道后面恩索尔母亲的商店。她的店里出售狂欢节面具、贝壳、干海星、水手画像等商品。那是一座窄形房子,一楼有很大的玻璃橱窗,透过橱窗可看见里面挂在透明线绳下方的那些奇特商品。茨威格走了进去,她说儿子在楼上,是的,尽管上去就是。走道狭窄昏暗,铺着红地毯。楼梯墙壁上挂着各种各样幸灾乐祸讪笑的面具。他走过一间小厨房,看见炉子上放着红色搪瓷锅,水龙头滴着水。楼上一名男子正坐在钢琴旁,戴着鸭舌帽,轻声弹着琴,看上去好像周围什么都没有发生。钢琴上方的墙上挂着一张巨幅画作,上面挤着数不清的戴着奇异面具的人,正向不明目标行进。他们被艺术化的脸,出奇地鲜艳,人人顶着一个大鼻子,目光空洞。这是戴着面具的死亡舞会,是对死亡的民间祭奠,是集体狂欢。茨威格看呆了。这不是他要见的比利时人。这里住着死鬼,他在这儿受着敬重。一张圆桌上,花瓶里插着一大束落满尘土的草。壁炉的右边,还放有一个绘有中国画的花瓶,画上是一个没有牙的骷髅头,咧嘴笑着,头上顶着一个女士帽,帽子上斜插着干花。

弹钢琴的人继续弹着,嘴里还哼着歌。茨威格站了一阵儿,好像麻木了,然后他转身走下狭窄的红楼梯,穿过贝壳商店,走到阳光下的大街,走回光明。他要离开这里,想尽快回到无所忧虑之中,想吃点什么,找回自己。

很快他找到陪他前来的女士。她叫玛塞乐(Marcelle),是个非凡的女人。但不结婚,上帝明鉴,她凭什么非得结婚,结婚是小说里的事,是日后可能会写的故事,是生活中突然出现的意想不到的强音,是忽而上飘、忽而下落、倏忽间翻江倒海的激情,是斯蒂芬·茨威格式的故事,是经历过的、留待讲述的。

他的情人弗里德里克·玛利亚·冯·温特尼茨[12],当时留在奥地利家里了。她对他无所要求,也不能有所要求,因为她是另一个男人的妻子。她在信中对在奥斯坦德的茨威格写道,他应与小女友好好玩儿,美美享受夏日。这样,在以后的岁月里,只要茨威格想到“夏日”这个词,就会想到1914年那个难忘的夏天。想到那两个女人,想到阳光、海水、空中的风筝,想到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海滨度假客、那些令人敬重的作家,以及渐渐空荡的海滩。

德国度假客最先离开了这个国家,随后是英国人。茨威格没有走,他的兴奋在增长。7月28日奥地利对塞尔维亚宣战,在与俄国的交界处,重兵压阵。现在斯蒂芬·茨威格也该慢慢意识到事态严重了。于是他买下7月30日离开奥斯坦德的特快车车票。这是这年夏天最后一列由比利时驶往德国方向的火车。

所有车厢都坐满了人,连过道也站满了。每人听到的传闻都不相同,每个版本都被认为是可信的。渐渐驶近德国边境时,火车突然停在空荡荡的轨道上。斯蒂芬·茨威格看到一列列反向驶来的运货列车,上面覆盖着防水油布,下面依稀露出火炮外形,这时他才开始明白,他们这列火车将驶向何处。是要驶向战争的,驶向那个现在已不可阻挡的战争。

斯蒂芬·茨威格内心翻腾起来。他当即行动,要将所有的一切,快速确切地记入日记,他又恢复写日记了。他无法入睡,浑身发抖。他写道:“我完了,什么也吃不下,精神恍惚。”8月3日还未报名入伍时,面对自己的朋友,他羞愧万分。连霍夫曼斯塔尔[13]都入伍了。他尤其在女人面前感到羞愧。他能感受到她们的目光。她们的眼睛好像在问,年轻人,你还在这儿做什么。对此,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在家里的写宁台上服兵役,在报纸上他描写了他的归乡之路,踏入战争之行。在日记中,他为自己辩护道,文章中只有最后几行有些谎言。他在给报纸的文章里这样写道:“我的而前,维也纳从未显得这样可爱过……能刚好在这一时刻找到通向她的道路,我感到非常高兴。”在日记中他写的则是:“7月31日我抵达那里时,维也纳一片惊惶。人们站在征兵令前,几小时几小时地流连忘返,那个征兵令的德文糟透了,完全令人不知所云。晚上,有些人想搞些狂热名堂,战争协会什么的,可听上去已很沉闷。”

那个小谎言,就是战争。真相死了。

然而,茨威格仍然相信他在德国和奥地利报纸上读到的每一个字:德国水井遭投毒,手无寸铁的德国人被押到墙根下击毙。接着,8月4日出现的新闻,对他犹如晴空霹雳:德国人挺进比利时!这是疯狂,还是创举?他简直不敢相信,它进行得如此一帆风顺。德国和奥地利要与整个世界较量。茨威格却只想睡觉,最好能睡半年,避开见证此等败落。他浑身发抖,但不是为他比利时的朋友,不是为德国军队因为要挺进巴黎而进驻的那个小小的中立国家。不是为他的比利时,为那个充满活力、各族人民和平共处、懂得生活之乐、感性之乐的美好国度;一年前他曾在他关于维尔哈伦的书中,将这个国家誉为真正欧洲的化身。几百年来她英勇无畏,抵御了所有外来入侵。“那时他们只想维护他们开朗明畅的生活,拥有自由及酒神般的享乐,保卫比利时意义下的帝国,要将他们的超然为度。他们的生活取得了成功。”这是他曾经的比利时。这个国家对他早就无所谓了。现在茨威格只为德国发抖,为奥地利发抖。

他疾步走在维也纳的大街小巷,搜寻新消息、新传闻,希望得到德国军队新的捷报。忽然听说国防部马上要发布一次胜利喜讯,他连忙同成百上千的维也纳人蜂拥前往。他们从闪着灯光的窗户里探头探脑,活像无数只黑夜中的昆虫。不过还是没有捷报。注定又是一个彻夜无眠的夜晚。

斯蒂芬·茨威格要参军。他蓄起胡子,要显得坚定,有野性,他做好了参战准备。德国入侵比利时的那天,他写好了遗嘱。从自己银行的保险柜里取出一大笔钱。在日记中他写道:“德国的胜利无比辉煌!”他为此热烈地欢呼叫好。他写道:“终于能喘上一口气了!”他是多么羡慕在柏林举行庆功大会!

很多年后,当他已成为享誉世界的作家、和平主义者,又有了其他世界末日般的经历后,他在回忆录《昨日的世界》(Die Welt von Gestern)中写道,尽管厌恶战争,可那年8月的那一天,他还是不想错过。那一天,一切都被破坏了,永远地、无可挽回地被破坏了。但,那是一个重要时刻。“成千上万的人都感到:他们是集体,这是他们从未有过的感觉,本来这种感觉他们最好应在和平时代拥有。”

茨威格向伊达·戴麦尔写信表达敬意,她的丈夫理查德·戴麦尔(Richard Dehmel),是积极赞同战争的德国作家。他不仅在开战最初的日子里就上了战场,还在书桌上写下了火爆激越的德意志民族主义战争诗歌。茨威格给戴麦尔太太写道:“就算这个国家的毁灭,意味着我们民族永恒美好追求的终结,但单是这些诗歌就能让我们为风险及所有内在困境心怀感激。”

然而,另外一方写的诗,却是灾难。那是11月9日。茨威格在日记中写道:“我的小灾难。”因为他的导师、父亲、榜样,他的比利时忘年交维尔哈伦也写了诗。德国和奥地利的一些左派报纸纷纷登载了他的诗,为向民众发出警示。这些翻译成德文发表的比利时诗,第一次不是由茨威格翻译。对于维尔哈伦要书写战争的计划,茨威格本来有所了解。并通过他们共同的朋友罗曼·罗兰(Romain Rolland),向他恳求过,“诗句只有以事实为根据,才会流传长久,信息才具可信性。”然而,维尔哈伦将听到的所有德国暴行,变成了诗句。处女遭强奸,乳房被割掉,德国士兵的口袋里露出砍下的儿童的小脚。这位茨威格敬仰的颂扬生活的诗人,赋予一切画面以诗的韵脚。

谁是法兰德斯[14]的证人,啊,太阳多么悲伤,

为火中的女人,为成灰的城镇,

为漫长的恐怖,为残暴的罪行,

这一切正为日耳曼虐待狂所垂涎、渴望。

茨威格惊呆了,这就是他将所有的爱、所有的敬重赠予的人。写下这些诗行者,跟那个向他展示最美好欧洲的,是同一个人。他曾教诲他:“只有完美的人才能是一个好作家。”茨威格绝望地问自己,是不是一切都错了——他的生活基础,他的翻译及创作的基础。

最糟糕的是,这些比利时诗作是对野蛮的控诉。这里宣称,在这个德国战争中,并不是一切都按照尊贵的文明法规进行。战争,在茨威格的想象中,是英雄壮举和牺牲精神,是必要的,是好事。即便是敌人,也要展现良好风度。“作为军官,如果我获准策马面对有文明修养的敌人,那会是我最大的幸运。”这位维也纳纺织品制造商的儿子,在给他德国出版商基彭贝格(Kippenberg)的信中这样写道。茨威格对战争的想象很浪漫。那里有一位马鞍上佩剑的骑士,他举止优雅,面对着举止文明的敌人,比如,面对法国。

这几个月,他对德国人羡慕的不只是他们的胜利,更主要的,是羡慕他们拥有的敌人。茨威格不想同俄国打仗,不想同野蛮人、斯拉夫人、文明之敌打仗。在给德国出版商的信中,他还明确表示,为谁他一定非战不可,那就是为哈布斯堡帝国的前哨国家。在战争的头几个月,他们是受威胁最深切的地方。那是靠近俄国边境的地区,那里的人说波兰语、俄语,或者意第绪语。那些东部地区实在遥远、未知,甚至有些可怕。茨威格给基彭贝格的信中写道:“这也许可以为您解释,为什么迄今为止奥地利知识界没有一位志愿报名参战的;那些由于自己地位本该上前线的,甚至要求撤回。此外,我们之间还缺乏您肯定知道的关联。对我来说,布罗迪[16],对前者我可以无动于衷,而对后者,只要想到它会被摧毁,我便发抖!当然这里还是有最终最高的关联:只有语言是最高意义上的家乡!”

注释:

[1]斯蒂芬·茨威格(Stefan Zweig,1881—1942),奥地利犹太裔作家。——译者注

[2]约瑟夫·罗特(Joseph Roth,1894—1939),奥地利作家。——译者注

[3]赫尔曼·凯斯滕(Hermann Kesten,1900—1996),德国作家。——译者注

[4]埃贡·埃尔温·基施(Egon Erwin Kisch,1885—1948),捷克德文作家。——译者注

[5]维利·明岑贝格(Willi Münzenberg,1889—1940),德国作家。——译者注

[6]伊姆加德·科伊恩(Irmgard Keun,1905—1982),德国作家。——译者注

[7]恩斯特·托勒(Ernst Toller,1893—1939),德国重要的剧作家。——译者注

[8]亚瑟·库斯勒(Arthur Koestler,1905—1983),匈牙利裔英国作家。——译者注

[9]埃米勒·维尔哈伦(émile Verhaeren,1855—1916),比利时法语诗人、作家。——译者注

[10]鼠精舞会,这个名称也许是受到格林童话《吹笛捕鼠人》故事的启发:传说德国哈默尔恩城曾鼠多成灾,一男子声称只要他能得到报酬,他就上街吹笛,老鼠听到笛声会纷纷尾随其后。——译者注

[11]詹姆斯·恩索尔(James Ensor,1860—1948),比利时画家。——译者注

[12]弗里德里克·玛利亚·冯·温特尼茨(Friderike von Winternitz,1882—1971),奥地利作家。1912年结识茨威格,1914年同第一位丈夫离婚。1920年同茨威格结婚,1938年离婚。——译者注

[13]霍夫曼斯塔尔(Hofmannsthal,1874—1929),奥地利作家。——译者注

[14]法兰德斯(Flandern),比利时北部地区。——译者注

[15]布罗迪(Brody),乌克兰城镇。——译者注

[16]因斯特堡(Insterburg),原属普鲁士德国,二战后归属苏联。——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