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半苍凉，一半火焰

当秋风裹住枯叶卷上记忆的长堤时，我的人生又被时光淹没了一截。一提到秋，人们便会不自觉地想到老，仿佛生命立即就蒙上了一层萧瑟晦暗之气。

老是一个多么让人忧伤和难堪的词汇啊！一想到老字，便叫人想到了年轻的生命一天天变得老气横秋起来，直到经历垂暮沧桑的晚景再无声地回归于自然，便无端的叫人生出许多感慨。

一天由清晨走到黄昏，一天便老了；人由初生的婴儿变成弯腰驼背的老者，人的一生便老了。不只是人类，大自然的万物也会在风化的作用下一日日的沧桑老去，直到呈现出一种生命里被风化之后最厚实的粗犷。仔细观察这世间的万物，哪一件事物又能逃脱得了一个老字？就连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一代战将廉颇，在年迈之后都会受到赵王“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探询，可见再顽强的生命也终有衰老凋零的一天。

其实老并不可怕，老相对于幼稚来说更是多了一层深刻的内涵和韵味。如果说年轻是春天，总是让人充满无限的梦幻和希望；那么老了便象征着成熟，老是一种千帆过尽之后仍能笑看红尘的悠远。老就老了，老了又有什么不好呢？人这一生要活出一个老道，又要经历多少时光的浸泡和世事的打磨，才能历练出一份老资格？

老了，不是一种生命垂危的挣扎，而是一份对生活的尊重和敬畏。就像秋天里那一抹流光溢彩和沉郁悠远，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厚重一样，总能拓展生命里无数的想象。老是一个动词，而且是一个慢动作；老是一种经历，更是一份情怀。所以我们不应该坐在日渐衰老的时光里叹息。老不应该只包含着对生命坠落的苍凉感慨，它更应该包含着纳吐天地之长的博大和精深。

你看，秋天来了，一年的秋色也就老了，可是秋天多美啊！大朵大朵缥缈变幻的云彩；瓦蓝瓦蓝的天空；还有那些数也数不清的果实恣意地张扬着成熟的笑脸，瞬间把我们的生活渲染得五彩缤纷。没有哪一个季节可以像秋天一样，一下给人这么多五味杂陈的感受。生命也是一样，一但走进了生命之秋，你会发现你的人生突然变得异常丰富。而那些曾经怀疑再也过不去的千山万水，只是生活对我们的一个小小的考验；而一些在当时令我们痛苦万分的事情，等你坐在秋风里暮然回首时，我们也会充满深深的感恩。经常听到很多人这样说：感谢当年我吃了那么多苦；感谢某某当初对我的苛刻；这一声声无限缅怀的感谢里，包含了对岁月最深刻的理解。只因为我们成熟了，我们老了，我们才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人生，去回首那些风雨兼程的日子，这便是老了的精妙所在。

把目光投向远方，终南山的轮廓在晴好的天气里隐约可见，生命的脉络在远眺的思绪里更显清晰。尽管我们都会一天天老去；尽管自己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水灵鲜嫩的女子；尽管时光依然还在马不停蹄地向前奔走；可是谁又能阻止我们成长为自己喜欢的样子？人生总是太匆匆，只有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才不枉在这尘世走了一遭。这样想着时，时光在我的心中已衍生出了许多空灵的悠远。如果说我前三分之一的人生活成了一片苍凉的海水，那么以后的时光里，我想活成一团火焰，因为生命里更多的悠远沉郁只有经过烈焰的炙烤才能更显圆满。

所以学会坦然地接受衰老，接受岁月最真诚的馈赠，去慢慢享受我们日渐衰老的过程，也是生命里的一份静美。虽然我们的容颜会一天天地衰老；虽然我们的躯体会一天天地衰弱；可是我们的阅历、我们的底蕴却在一天天地沉积。我们看事物由最初的尖锐而变成现在的豁达，我们接人待物由初始的分毫必争而变成今天的圆润通透。这些都会是老的象征，却更让人欢喜。

看流云一点一点地高远淡薄，莫名地感动着大自然的空旷和博大，然而我并不失落于自己的渺小和贫瘠。因为此时此刻我已明白了老的真正含义，就让我这样静静地坐在秋光里，怀抱着生命的苍凉和火焰优雅地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