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陷阱并不深,慕容七刚刚提气,脚尖就已经碰到了地面,她急忙稳住身形,顺手扶住身边的人,另一手小心地往四周摸了摸,感觉到上下左右都是冷冰冰的石块,竟是个窄小至极的地窖。
她不由得“啧”了一声:“公子你不厚道,明明有密道可以逃走,还诓我替你抵挡仇家。”
“是密室,不是密道。”白衣人道,“此处无粮无水,不能久待。”
慕容七奇道:“那你下来做什么?”
白衣人却不回答,凝神看了看她额上细密的汗珠,又微偏过头在她鬓边轻轻嗅了嗅,道:“你中了桃花醉?”
“什么桃花醉?”
“昙华府上用来招待贵客的蜜蜡中都掺了‘桃花醉’用来助兴,若席间喝了宫廷秘酿,催情的效用更佳。”他的声音温柔,慕容七却听得一身冷汗。难怪她一直觉得身子不对劲,软绵绵酥麻麻的,又热又渴,还容易走神,原来是北宫昙华干的缺德事!
小石窟里只有几缕从石缝里透进来的昏暗月光,但慕容七料想自己此刻的脸色必定十分难看。这种微带致幻效果的香料发作起来并不猛烈,但十分磨人,尤其此时被人一语点明,之前因为频发的事态而被忽略的燥热又一丝一点地涌上来,紧挨着白衣人的那部分皮肤也敏感异常,即使隔着衣料,也散发出阵阵灼热。
她运功压下悸动的脉息,咬牙道:“你、你离我远点儿。”
听到这句话,白衣人非但没有退开,反倒离得更近了一些,原本就搂在她腰间的手也慢慢收紧,抚上她的后背,声音低沉而多情,眼中带出一丝迷离炫彩。
“姑娘明明已经去过中庭宴会,而且待的时间不短,为何骗我们说还没去过,嗯?”
四周弥漫着清冽淡雅的男子气息,如同毒药一样渗进慕容七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将她最细微的感官也一一打开。她背靠着墙壁直挺挺地站着,心里就像被猫爪一般,又痒又麻,挣扎道:“公子,实不相瞒,我其实是个寡妇……”
“……”
“而且我力气比你大很多……”
“所以呢?”
“所以我如果忍不住扑倒你,你岂不是太吃亏了?为了你的名节,公子还是打开机关让我出去和你的仇人一较高下吧,钱的事咱们好商量。”
白衣人愣了愣,笑道:“多谢姑娘替我的名节着想。”
多谢的话就放我出去啊!
“可是……”他的手指已经划过她的背脊落在耳畔,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流转拂动,“若我有办法替你解开‘桃花醉’的迷香呢?你是要,还是不要?”
要什么要啊,不会好好说话吗?
慕容七欲哭无泪,紧绷着嘴角蹦出两个字:“不要!”
对方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手指突然用力,一下子揭开了她随便按在脸上的面具。
蜡黄皮肤的大饼脸突然不见了,面具下露出的真容让白衣人一瞬间失神,随即慢慢地弯起嘴角,眼神幽深,轻笑道:“我叫凤渊,你呢?”
公子,这不是互通姓名的好时机吧?
慕容七半捂着脸,微怒道:“你太失礼了!”
凤渊却笑:“不说的话,可就要留在这里陪我了。”
“我叫嫣然!”慕容七答得飞快,“现在可以让我出去了吗?”
“嫣然。”这两个字他在舌尖慢慢滚过,悠悠笑道,“好,我记住了。”
余音未落,慕容七的手便被拉了下来,随即一个柔软微凉的事物覆上了她的嘴唇,等她惊觉那是什么的时候,已经说不出话来。
凤渊唇上的凉意带着醉人的清雅气息,一瞬间仿若饮了醇酒,让她不由自主地卸去了周身防备,原本推拒的双手也软下来,被他紧紧扣在掌心。
辗转不过片刻,他便已察觉到她的青涩,动作更加放肆。慕容七明明知道自己正被人轻薄,身体里却像燃着一团小小的火焰,烧得四肢一阵阵发软,只想随着他沉溺下去。
幸好这种猝不及防的混沌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很快,她从小修习的护体心法便因为体内血行的异常自动流转起来,顿时将身体的燥热慢慢驱散。她的神智逐渐清明,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即便是如此缠绵亲昵的时刻,他的心跳也依旧平稳,唇上的温度也不热烈。
当那种奇怪的绵软完全消失的时候,凤渊的唇正在她的脖子上流连,如蝴蝶翩舞。慕容七顿时大怒,想也未想便抽手扇了过去。
凤渊不会武功,被她这样一扇,顿时站不住,往后连退几步,侧身撞在石壁上,覆面的银面具“吧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他捂着被她一掌击中的胸口,低头轻喘一声,叹道:“嫣然,下手好重。”
嫣什么然,我跟你很熟吗?
慕容七余怒未消,扯了扯滑落的领口衣襟,哼道:“你活该!”
这一次他没再说话,小小的地窖里只剩压抑的喘气声,显然被她打中的地方甚是疼痛。
过了一会儿,慕容七见他还是靠在石壁上不曾起身,反倒有些担心起来,走上前去扶他的肩膀,道:“你没事吧?我只用了两分功力而已,你也太弱不禁风了。”
凤渊随着她的动作直起身来,遮住脸庞的长发随之滑落,露出一直被面具遮盖住的面容。
慕容七只看了一眼,便呆住了。
那张脸自额头至两颊,竟布满了狰狞交错的伤痕,几乎看不出原来的容貌。
凤渊却是神色平静,伸手捡起面具重新戴上,淡淡道:“吓到你了?”
慕容七点点头,又急忙摇头,胡乱道:“其实你戴着面具的时候还挺好看的。”
凤渊颇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她急忙改口:“你不戴面具也没那么丑……”
凤渊干脆不理她了。
她憋了好一会儿,才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说实话,你……是不是因为脸长成这样,所以平时没有女人愿意理你?”
凤渊正在理头发的手一停,抬眼看着她,竟不知道如何作答。
“欲求……不满什么的,可以理解,但……随便对陌生人下手是不对的!”她的脸色还是很难看,却勉强压下了怒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凤渊顿时失笑:“你在同情我,所以决定原谅我?”
他的笑容看起来很愉悦,慕容七有些摸不透他究竟是真的无所谓,还是佯装无所谓,她向来不擅长应付这类人,只好伸手摸了摸头顶的石板,道:“算了,你让我出去,我帮你对付仇人,条件是刚才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怎么样?”
凤渊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笑了笑:“也好。”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碧绿的翡翠环放进慕容七怀里,说道:“给你。”
“这是什么?”慕容七瞧见玉环上面雕琢着繁复的花纹,光泽柔和水色隐隐,显然是成色极好的宝贝。
“报酬。”凤渊道,“你说过,收二百两就帮我赶走她,可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这个你拿去,当了也好,换钱也罢,总之报酬我付过了。”
说罢,他也不等她有所表示,伸手在石壁上摸索一阵,头上的石板立刻裂开了一道缝。
他在她肩上推了一把,道:“快上去吧,小心别让她发现我。”
慕容七:“……”
过河拆桥这种事真的好吗公子?
重新回到亭中,红衣女刺客还没走,正盘腿静静地坐在院子正中。
慕容七随手拾起方才北宫昙华丢下的锦缎长袍披在身上,红衣女刺客见状,慢慢站起身来,伸手拔下插在地上的两把刀,其中一把刀指着她的面门,声音寒冷如三月融冰。
“你是凤游宫的人?”
正在绑头发的慕容七听到这话,疑惑道:“什么凤游宫?”
女刺客冷哼道:“装什么?不是凤游宫的人,为何如此维护凤公子?”
“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慕容七有些不耐烦地抄起方才凤渊所坐的凳子,掂了掂,随即用力扔了过去,人也如影随形一般飞跃而出。
“本姑娘只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而已!”
一盏茶过后,慕容七和红衣女刺客之间渐渐分出了高下。
虽然双手胡刃凶狠诡异,但终究只适合暗杀不适合决斗,慕容七所学庞杂,怪异招式层出不穷,时间一长,女刺客便有些拙于应付。眼看时间不早,慕容七决定速战速决,迎着刀式身形一闪,冒险躲过一击,顺手夺去女刺客左手的刀,反手朝着对方胸口刺去。
这一招化刀为剑,快如闪电,避无可避。
可招式才递到一半,耳边风声呼啸,一个黑影飞掠而来打在刀背上,内劲甚大,竟震得她虎口发麻,胡刀脱手飞出,掉落在地。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钉在脚边的兵器——一柄一尺七寸,玄铁黑缨的短枪。
“雷、雷椎……”她心虚地抬起头来,看到不远处的墙头上,熟悉的颀长身影正站在晦暗的月色下,黑色的衣襟迎风而动,右手握着一杆一模一样的短枪,戒指上的宝石映着月光,闪着幽幽光芒。
“阿……澈?”
季澈怎么回来了?
慕容七的第一反应就是——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