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春宴

慕容七在辽阳京的第三天。

在季澈的恶补之下,她终于把帝都中的人事记了一个大概。恰逢什雅国使臣昙华亲王生辰,大摆夜宴,早就想见识一下什雅歌舞的慕容七顿时有些按捺不住。

即使“信郡王慕容久”已经称病两天,但这么热闹的宴会他还不出现的话,也委实和平时的作风不符。对此季澈并未阻拦,他本想陪她一起去,但不巧临时有事离京,因此到了饭点,慕容七只得跟着公子昭等一班狐朋狗一同去赴宴。

昙华亲王全名北宫昙华,是什雅国内四大家族北宫家的嫡长孙,这次被什雅女帝派来庆贺新王登基,已经在辽阳京住了半个多月,和一群贵族子弟也都熟稔了,因此生辰宴办得十分热闹。

慕容七进了王府,一路散步赏花,起初十分惬意,但到了后院,情形就有些不妙——已经有七个姑娘来找她搭讪了!更不妙的是,这些姑娘大多是些娇滴滴的家眷小姐,有人直接解下玉佩香袋塞进她怀里,还有送诗词歌赋的,送点心的,约她见面的……名目繁多,几乎没有重样。

这两天虽然记住了不少人,可是闺中小姐的资料本就少之又少,且大都是一副弱不禁风含羞带怯的模样,慕容七分不清谁是谁,又不知道小久原先和哪家姑娘有过旧情,一边心惊胆战地应付着,一边在心里把远在千里之外的慕容久骂了一百遍。

好不容易又躲过某个官家千金的告白,慕容七一转身,才发现四周绿树掩映人烟稀少,公子昭他们几个已经不知所终了。

换言之,就是她——迷、路、了!

转了两圈,慕容七终于放弃了自寻出路,找了个小亭子乘凉休息。

之前和季澈一起出门时明明没遇到这么多的麻烦事,看来季少帮主的面瘫表情和浑身散发出的“我非善类”的黑帮气质,的确是居家旅行躲桃花的必备利器。

她一边想象着季澈平素的模样,一边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对镜皱眉抿唇,趁机学习吓退少女的冷酷表情。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慕容七的武力值一向是她最引以为傲的优势,遗传自娘亲大人的习武天分让她学起任何武功都手到擒来,刀剑棍棒在她手里就如才子文人口中的诗词歌赋,信手拈来。所以传闻中晏容公主“才华过人”这四个字,她一向认为所言非虚、恰当至极。

就如此刻,来人还在百步开外,她便已听出对方是一男一女,年纪尚轻,都不会武。

她急忙收起镜子,站起身整了整衣襟,打开漆金竹骨扇,风流倜傥地斜倚在木柱子上等着路人甲和路人乙走过来。

可是那两人却突然停了下来,没了动静。

慕容七摇着扇子等了片刻,不得不再次侧耳细听,呼吸声倒是依稀还在,只是听不到脚步声和说话声。她顿时好奇心起,收起扇子一撩袍角,轻烟似的飞上了近旁的大树,几个起落,估摸着地方差不多了,这才轻手轻脚地拨开枝叶,朝下看去。

不远处的樱花树下,两个人影正紧拥在一起,男子体态修长,女子秀发如瀑,晚风吹过,满树花瓣舞动飞旋,如雪纷落,枝叶间淡淡的月光给相拥的剪影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花前月下吗?

她饶有兴味地蹲在树上偷看起来,可樱花树下的男子却慢慢推开了怀里的女子,声音沉静如水:“紫兰,你不该来,我们不能再见面了。”

“啪。”

女子二话不说,一个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这一声清脆响亮,顿时把慕容七震住了,不明白方才还柔情缱绻的两个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那女子也不多话,拢了拢头发冷笑一声:“别忘了你答应的事。”

说完,转身就走。

她离开的方向正迎着慕容七,只见长发逶迤,眉目如画,是个难得的美人儿,那种冷艳的模样让慕容七觉得依稀眼熟,却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这么一犹豫,女子已经消失在樱花林后,慕容七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正要跟着女子离开这个地方,耳边却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

虽轻犹重,似浅还深,让她忍不住转头看去。

那个依旧站在樱花树下的男子,有着白净俊秀的容貌,一袭飘逸青衫稍显单薄,却衬得整个人如温雅之玉。这个相貌,慕容七一眼就认了出来——季澈让她背下来的帝都名人录上,此人排在第一位,她还亲眼见过他的青呢小轿从百姓的赞扬声中穿过街道。

魏南歌!

文渊阁首辅,魏大人!

这个青衣男子就这样独立月下,一地月光一天飞花仿佛都成了背景,就像刚从梦境中走出,尚未脱去周身的幻影清光。

她眨了眨眼睛,瞬间决定不走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冒充小久先下去打个招呼混个脸熟,樱花林外便响起了公子昭熟悉的声音:“你确定信郡王是往这个方向走的?”

一个小姑娘娇嗔地答道:“哥哥你怎么不相信我?他往这里头拐进来之前我还塞了一条亲手绣的汗巾给他呢,不会错的。”

随后公子昭立刻痛心疾首地说道:“妹妹,你忘了他吧,哥哥一定会给你找个好婆家的!”

慕容七:“……”

眼看那兄妹二人就要走入林中,她又看了一眼月下的魏南歌,思忖片刻,悄无声息地朝着公子昭兄妹出现的地方潜了过去。

半刻钟之后,慕容七装作与兄妹二人偶遇,准备一同结伴回中庭。没走几步,正努力把嫡亲妹妹从慕容七身边拉开的公子昭突然神色一肃,朝她身后唤了一声:“魏大人。”

“宋二公子。”沉静醇和的声音缓缓传来,随即一转,带着询问道,“这位不是信郡王吗?王爷回京了?”

被点了名,慕容七便趁机转身,端起架子扯着嘴角笑道:“好巧啊,魏大人。”

魏南歌正从林子里走出来,笑容清雅,淡如月光,慕容七忍不住看得有些出神,愣怔中只听他轻笑道:“倒也不算巧,王爷方才也去过樱花林?怎么你我没有遇上?”

“我没去过。”慕容七急忙摇头。

“这样啊……”他浅笑着,伸手过来替她拂落肩头的几片粉色花瓣,“那或许是我看错了。”

看着那几片泄露天机的花瓣颤巍巍地落地,慕容七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心里天人交战了一番,最后还是面不改色道:“魏大人,一定是你看错了。”

睁眼说瞎话原来也不难,说着说着,也就习惯了。

等一行人来到中厅贵宾席上时,宴已过半,厅堂中燃着手臂粗细的蜜蜡,馥郁芬芳的香气弥漫在每个角落,灯下看美人,醉里听琴筝,奢华酣畅,宾主尽欢。

魏南歌和几个熟识的人打过招呼,便匆匆离去。慕容七不由得想到樱花树下和他深情相拥却又扇了他一巴掌的女子,猜想他是不是赶着去继续幽会了,便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谁知被他看见了,走到一半又折回来,笑吟吟地说两人数月不见,不如过两日找个时间小聚,将上次的残局下完。

慕容七棋术奇烂无比,唯恐露出马脚,想要拒绝,内心却又隐隐不舍,犹豫间被人拉了过去划拳,等再回头时,魏南歌早就连影子都没了。

中庭的贵宾席只招待男宾,小姐太太们都在另一个园子里看戏。但这并不代表这里没有女人,来自各个妓馆乐坊的姑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像花蝴蝶一样穿梭来去,等慕容七好不容易在这些欢场女子的敬酒大法中缓过气来,放眼望去,席面上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

眼见公子昭搂着一个女子歪歪斜斜地朝屏风后头走去,慕容七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正想站起身来,胳膊一紧,低头看去,是一个穿着桃红裙衫酥胸半露的漂亮姑娘。

“你……你谁啊?”她一开口才发现连咬字有些不清楚,看来是什雅国的宫廷密酿喝多了。

“我是红蕉啊,王爷不记得了吗?”姑娘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上次王爷便夸奴家的手好看,这一次,就让奴家好好服侍您吧。”

说着,伸出手来,在慕容七的背上轻轻一捏。

慕容七像是被蜜蜂蜇了似的跳起来,含糊道:“不用服侍,我、我没醉,我自己能走路。”

“公子说什么呢?”红蕉掩唇哧哧笑道,“来这昙华王府的贵客谁不知道这个规矩?后头的厢房都空着呢,王爷何时变得害羞了?跟奴家来嘛,莫负良辰美景……”

慕容七虽平白担着一个寡妇身份,却连洞房都不曾有过,此刻只觉得这姑娘眼神里透着一股子要把人生吞活剥的狠劲儿,想必所谓的规矩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她想推开她,双手却有些使不上力,顿时就醒悟了过来——作为习武之人,竟被区区几杯美酒折腾成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

周围的乐曲不知何时也变了调子,呜呜咽咽的尽是靡靡之音,听在耳中,连心跳都加快了。

慕容七就是再不知风月,也知道自己今天走错场子了。

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被红蕉拖到了一间精致的厢房门口,那双曾被小久夸赞过的手正肆无忌惮地解她的腰带,软语温言笑道:“王爷盛名满京城,奴家钦慕已久,今夜还请多加怜惜。”

怜惜你个头啊!慕容七一把推开怀里的女子,连衣襟都顾不上拉好,就翻上屋檐落荒而逃。

慕容七闯荡江湖的经验虽然基本靠听说,但好在脑袋不笨,此事稍微一联想,就知道那些芬芳的蜜蜡和醇美的酒浆里定有些见不得人的助兴药物,因为不是毒药且剂量不大,她竟然疏忽了。

看那些公子姑娘们熟门熟路的模样,这个余兴节目大约是约定俗成的,就是苦了她这个冒牌货,如今浑身发热口干舌燥,只想找个水塘一头扎下去。

季澈可没说过,赴宴还有这种风险啊!

等等,这么说,莫非季澈和小久也经常参加这种“余兴节目”?

好恶心啊喂,怪不得娘亲大人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胡思乱想之际,她已经翻过了几重屋檐,正要寻找府门所在,耳边却突然响起一声弦响,随即是一首陌生的曲子,起初平和若水,渐渐一声急过一声,仿佛阵阵潮涌,又像是婉转莺啼。她不由自主地浑身发热,脑子里也泛起一阵阵迷糊,直到高音如裂帛炸开,才恍然惊醒。

回想方才仿若被魔怔了的情形,她顿时有些背脊生寒,想了想,跳下屋檐循着琴声找了过去。

天地良心,她只不过去找人问路而已。真的不是好奇管闲事,更不是艺高人胆大……

真的找到了那个院落,听着里头的琴声,慕容七又有些犹豫了。

她和小久有过约定,假扮成彼此的时候绝对不能做给对方形象抹黑的事,可她不太确定,在这么一个宴会上,风流倜傥的信郡王衣衫不整地四处问路这种事算不算是丢脸。

斟酌一番之后,她还是解散了发髻,脱下靴子,从怀里掏出一张人皮面具按在脸上,最后用外衫将自己兜头裹住,这才起手敲了敲院门,谁知那门根本没锁,轻轻一推便无声地打开了。

她捏着嗓子道:“奴家深夜迷路,请问……”

话未说完,门里飞出一道黑影,慕容七本能地侧身避过,脚尖勾起地上的石子运劲踢出,将黑影打落在地,借着月光一看,是一根枯枝。

她不由得瞠目,这暗器虽简单,劲道却不小,换作普通人早就吐血三升了。问个路而已,至于这么狠吗?

“居然能找到这里,这一次魏南歌派来的人总算有些意思。”

随着陌生的男声从院子里传出来,蛊惑人心的琴声也停了。

慕容七紧了紧外衫,往里走去。只见门后一条碎石小径直通一座石台,石台半临于水上,台上的木亭里正坐着两个人。

方才说话的是个穿着锦衣的贵公子,有些眼熟,手里端着一只白瓷茶杯,正犀利地看着她;另一个则是抚琴之人,一头乌黑的长发尽数以白色缎带系住,垂落在素白的衣上,双手按弦,脸上居然戴着半幅银面具,面具下露出的两片薄唇棱角分明,色泽极淡。

如此晦暗月夜,这两位公子衣着华美地端坐在荒芜小院里,又是抚琴又是喝茶,不能不让人浮想联翩。

锦衣贵公子显然也没想到来人竟会是那样一副尊容——赤着双足,外袍将头脸全部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和额前几缕长发,作为杀手,未免有些另类。

“女人?”贵公子皱起眉,两个字轻轻从喉间滚过。

抚琴的白衣人抬起头朝她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研究指下的琴弦。

她定了定神,继续哑着嗓子扮柔弱:“奴家随几位姐姐来昙华亲王府上服侍,谁知一不小心迷了路,可否请二位公子帮忙指个方向?”

贵公子愣了愣,继而露出一丝不怎么有诚意的笑容,手指转着茶杯,淡淡道:“本王竟不知道,家中还邀请了武功如此高强的花楼姑娘。”

“……”

本王?家中?

慕容七终于恍然,难怪觉得眼熟,原来是今天生辰宴的主人,什雅的昙华亲王。

她在中庭的时候他曾来敬酒,但也只是惊鸿一瞥,又没人为他引见,自然就记不大清楚。

事已至此,她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装傻:“奴家真的只是问个路,既然二位公子不知,那奴家就先告退了。”

正准备开溜,北宫昙华冷哼一声:“既然来了,哪能这么容易走。”

修长的身躯随之跃起,手中茶杯弹指而出,直击慕容七的背后大穴。

“咦,这莫非是什雅的‘分花手’?”

慕容七于武学一道向来十分好学,见北宫昙华使出这一招,忍不住停下脚步,扯下头上的外袍将茶杯迎面挥开,散开的长发在月下甩出一道乌黑的弧线,等外袍裹着茶杯落地时,人已在十步开外。

北宫昙华见一击不中,正要亲自上前,四周的空气里突然响起一阵微不可察的蜂鸣,他皱了皱眉,迅速退后,下一刻已身在亭中。

身后咄咄之声不断,回头看去,方才站立的地方竟已密密麻麻地插了一圈短箭,箭翎均是极为少见的红色,正是宫中禁卫军十七营的标志。

他不禁皱了皱眉——既然禁卫军十七营已经找到这里,那方才莫名其妙闯进来的女人就不会是魏南歌的人,否则又怎么会自己人对付自己人?

她到底是谁?

眼睛才瞄了半圈,身边已响起一声长叹:“好险好险,多亏我机灵。”

他的动作不由得一滞,缓缓转过身来,但见一个穿着白色细麻长衣的女子正抱着木柱站在身后的栏杆上,墨黑的长发垂在肩头,微微前倾的身子轻盈婀娜,尤其是一双露在衣袍外的玉足,圆润小巧的指尖沾着些许泥土,更显白皙可爱。

他忍不住眯了眯眼,视线往上,却看到一张和活泼的声音完全相反的,呆滞木讷的大饼脸。

好高明的轻功,好敷衍的易容。北宫昙华了然一笑,对着从头至尾都没什么反应的抚琴男子语意不明地说道:“凤渊,这位姑娘就留给你了。魏南歌既然连禁卫十七营的人都请了来,怎么说我也得去会一会。”

说罢,三两下脱下身上华丽的外衣往慕容七的方向兜头一扔,就一身劲装翻墙而去了。

等慕容七把衣服扒开,只来得及听得到不下数十个人的脚步声消失在小院外,而眼前除了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就剩了一把琴。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她随便拱了拱手:“公子请自便。”

谁知刚跳下围栏,便被人握住了手腕,她看着素白衣袖中露出的骨节分明的五根手指,有些愣怔:“公子,事实证明我不是你们的对头,你还抓着我做什么?”

“昙华不在,你可以保护我吗?”

温柔多情的声音,听着十分勾人。

方才手掌相接,慕容七已经探知对方内息虚弱,没有半点武功,若刚才站在院子里的那个人是他,肯定早就被扎成了刺猬。真要是再有人来寻仇,凭他一己之力,绝对抵挡不住。

原来北宫昙华临走时那句“这位姑娘留给你”,是拿她当临时保镖的意思。

可惜,她又不是傻子,才不会给不认识的人当挡箭牌使。

不过如果他肯付钱的话——她瞄了一眼男子手中价值不菲的古琴——有偿劳动她倒是可以接受。临来辽阳京之前,慕容久那个天煞的浑球把她的银两和首饰全顺走了,害得她现在不得不寄季澈篱下,靠借钱度日,丢脸至极。

可她还来不及提出交换条件,原本空荡荡的院子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来。

一个红衣蒙面女子正俏生生地站在月下,双手各握一把弯刀,寒光四射的眸子对着亭中二人看了一圈,最后牢牢地锁住了白衣面具人,显然他才是她的目标。

慕容七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嘀咕道:“双手胡刃,这是北夷刺客的风格嘛。”说罢,蹲下身,往白衣人后背上戳了戳,低声道,“喂公子,你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不灵啦,要我帮你吗?”

白衣人回过头来,银面具后的眼睛里划过探究的波光,嘴角却微微弯起:“怎么帮?”

慕容七伸出手一一算来:“救你一次五十两,帮你把她打跑……”

话说到一半,那个红衣女刺客已经双刀一绞扑上前来,刀光凛凛砍向白衣人胸口。慕容七急忙抓着他背心衣裳往后一扯,将他硬生生地从凳子上扯下来,刀刃从他高挺的鼻尖划过,只差毫厘。

“……两百两!”

她这才有机会把剩下的话说完。

白衣人半躺在地上,却并不显得狼狈,只是叹了叹,似乎十分伤心:“我的命只值二百两吗?太便宜了……”

“是、是吗?”慕容七愕然,早知道就多要一点了……

不等白衣人回答,女刺客的刀又砍了过来,下手狠辣,慕容七不得不抓着他的衣领,绕着木亭躲来躲去,还没有谈妥价格便已救了他无数次,大感吃亏,不满道:“公子,你们惹的仇家如此难缠,我要加价!”

“好啊。”轻如柔羽的一声笑,夹杂在刀风中几乎听不清楚。下一刻,慕容七就感觉脚下一空,腰间被人用力搂住,她刚想一肘子敲过去,便看到白衣人水漉漉的一双眸子,手里一犹豫,便被他拽着一起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