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透过具体事物的有限性了解宇宙的无限性

世界上的具体物质形态是形形色色、千差万别的。仅地球上已经发现的动物有一百多万种，植物三十多万种，微生物十万种以上，真可谓：“万类霜天竞自由”。放眼宇宙，更是“巡天遥看一千河”，晴天的夜晚，满天星斗，密密麻麻闪闪发光，用肉眼能看到的星星就有三千多颗，用现代最大的天文望远镜能看到十亿颗以上。

具体的物质形态都是有限的、有生有灭的，都是能相互转化的。比如，矿石可以炼成钢铁，钢铁可以制造各种机器。任何一种物质形态都是由其他物质形态转化而来，也一定转化为其他物质形态。整个的物质世界是由无数的具体物质形态构成的。

物质世界与各种具体物质形态之间是整体与部分、无限与有限的关系。整体不能脱离部分，无限不能离开有限。但是，整体不等于部分，无限不等于有限。物质世界是永恒的、无限的，是既不能被创造又不能被消灭的，它是自身存在的根据。上下四方为宇，古往今来为宙，宇宙是指存在于无限的空间与时间之中的所有事物。宇宙作为物质世界的同义语，突出地表明了物质世界的永恒性与无限性。

意识是物质高度发展的产物，是物质反映特性发展到出现人脑以后产生的，是人脑的机能。那种所谓精神创造物质世界的种种论调，是违背常识的唯心主义谬论。宗教观念也是有了人类社会以后才出现的，是人按照自己的面貌创造了神，而不是神创造了人。那种所谓上帝创造世界的各种说教，是宗教神学的欺人之谈。实践证明：否定物质世界的永恒性与无限性的唯心主义与宗教神学都是错误的，是站不住脚的。

人们在认识世界与改造世界的过程中，通过观察与思索，对于物质世界的永恒性与无限性早就有所了解。比如，中国东汉时代的天文学家张衡（78—139）说过，宇之表无极，宙之端无穷。不仅如此，在朴素直观的基础上，古代唯物主义者，对于物质世界的无限性就进行过逻辑论证。比如，古罗马的唯物主义哲学家卢克莱修在《物性论》第1卷中，就做过这种论证。他说，假如我处于宇宙的极端，那么我能不能把手中的矛投到外面的空间呢？如果我投一下，那么外面必然或者是物体或者是空间。在任何一种场合下，我们都可能转移到新得到的边界上而再提出同样的问题。既然每投矛一次都要碰到某些新东西，那么这显然是无限的。

后来，直到近代机械唯物论，仍然用这种方法来论证宇宙的无限性。比如，爱尔维修在《论精神》中写道：“我说我们之所以得到这个无限的观念，只是由于一个置身于平原上的人永远可以把平原的边缘往后推，而我们在这一方面是不能确定自己的想象力应当止步的最后限度的。因此在某种意义之下，没有界限可以说是我们对无限所能具有的唯一观念。”

这种方法，实际上是把对空间、时间的数量衡量有无限重复的可能性，化做逻辑推论来进行证明。这就是把无限性当做一种抽象的无穷进展。这种论证具有明显的形而上学性质。辩证法大师黑格尔把这种无限性称之为“恶的”无限性，并指出它的主要缺陷在于，把无限与有限绝对分割开来，把无限当做有限的彼岸，离开有限将无限。所以，这种方法不可能科学地证明世界的无限性。

因此，辩证唯物主义认为，科学地论证世界的无限性，不能把无限当做有限的彼岸，必须透过有限来把握无限。正如恩格斯所说：“我们在思想中把个别的东西从个别性提高到特殊性，然后再从特殊性提高到普遍性；我们从有限中找出和确定无限，从暂时中找出和确定永久。”这就是说，在我们认识范围内，直接感觉到的都是有限的事物，只凭感觉器官是不能直接把握无限的。必须靠抽象思维的能力，在思维中，通过科学抽象逻辑证明，从特殊中找到一般，从有限中找到无限。

那么，在逻辑思维中，怎样透过具体事物的有限性来论证世界的无限性呢？

首先要明确，必须从这样两个前提出发：

第一，具体事物是相互联系、相互转化的。这是被实践一再证实了的科学真理。第二，具体事物在相互转化中，物质不灭能量守恒（不仅包括运动量的守恒，即在转化中，失去某种运动形式的一定的能量，必然产生另一种运动形式的相当的能量，而且包括质的守恒，即在转化中，各种性质的运动形式仍然保持质的多样性，不会越来越少，最后转化为另一种形式），这个前提也是被实践一再证实了的科学真理。

在明确以上两个前提的基础上，再进行推论。

先推论世界在时间方面的无限性。既然具体事物都要转化，而转化又是物质不灭能量守恒的。所以，在形形色色的具体事物的相互转化中，既不能无中生有，也不能由有变成绝对的虚无。由此可以推出：（1）由于具体事物在转化中不能由有变成虚无，一个东西必然转化为另一个东西，一个事物的终点是另一个事物的起点，要一个接一个地转化下去。所以，在有限事物的不断转化中，时间的往后持续是没有结尾的。（2）由于具体事物在转化中不能无中生有，所有事物都是由其他事物转化而来的。所以，从现在追溯过去，不管追溯到什么时候，一个事物的产生都要以其他事物的转化为前提，以此类推，可以一个接一个地追溯下去。可见，面向过去时间的持续也是没有开头的。

再推论世界在空间方面的无限性。由于具体事物都是相互联系的，整个世界好比一个普遍联系之网，具体事物好比网上的纽结。在普遍联系之中，整个宇宙空间是由所有具体事物的广延性和并列关系构成的。又由于每个具体事物在普遍联系之中，是沿着不同方向不断转化的（在转化中物质不灭能量守恒）。由此可以推出：作为整个宇宙的普遍联系之网，不是一个有边有沿的封闭体系，而是一个伸向各个方向的无边无际的物质世界。

从以上的前提和推论可以看到这个逻辑证明有以下两个特点：第一，这里推出的无限，是贯穿于有限事物的联系与转化之中的无限，是包括形形色色的具体事物的质的多样性的无限，而不是离开有限事物的联系和转化的那种抽象的无穷进展，不是离开质的差别的、质量互变的、单纯数量方面的那种无限增加的可能性。第二，这里的推论是从特殊中找到一般，从有限的联系转化中找到无限，而不是以某一点为起点的，往下的无限延伸，即不是数学上讲的有起点、无终点的无限系列。

总之，根据有限与无限的对立统一，在逻辑思维中，透过具体事物的有限性而论证整个世界的无限性，就能得出正确的结论，既可以避免“恶的”无限性，又不和数学上的无限系列相等同。

 

本文收在赵光武著《哲学的学习与应用》，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