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吕氏春秋》文学研究
- 管宗昌
- 2字
- 2021-04-02 11:38:23
绪论
第一节 《吕氏春秋》研究的历史及现状
《吕氏春秋》成书于战国末期,在汉代曾一度受到青睐。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说:“不韦迁蜀,世传《吕览》”,将之与《周易》《春秋》《离骚》《诗经》等一同看作圣贤发愤之作;《史记》专列《吕不韦列传》对“吕览”也有专言记述。至东汉高诱为之训解,作《吕氏春秋注》17余万言,其《序》极称《吕氏春秋》“大出诸子之右”。但是汉代以降,《吕氏春秋》却屡遭贬斥,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究其原因不外两点:一是吕不韦人品低下,因人废书;二是《吕氏春秋》隶属杂家,由于过于驳杂,没有较为确定和统一的理论主张,因而不受重视。
直到清代才兴起了以朴学为主要特色的《吕氏春秋》研究,毕沅《吕氏春秋新校正》是其代表,另外如梁玉绳《吕子校补》和《吕子校续补》、陈昌齐《吕氏春秋正误》、吕调阳《吕氏春秋释地》、孙锵鸣《吕氏春秋高注补正》、吴汝纶《吕氏春秋点勘》等,也是《吕氏春秋》校勘的重要著作。总体看来,20世纪以前的《吕氏春秋》研究其主要形式是校勘和注疏。而对其义理、结构等的开掘和解读只是偶有出现,并未形成规模。如《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和徐时栋对其结构的解读、孙星衍对著书年代的推断等,或有见解但不成系统。
对《吕氏春秋》研究的全面展开是从20世纪开始的。
(一)20世纪前半叶(1950年以前)
20世纪前半叶是《吕氏春秋》研究的朴学承继阶段和全面研究的起步阶段。
由于20世纪以前《吕氏春秋》研究主要是校勘和注疏,朴学特色浓厚,20世纪前三十年的研究并没有马上褪尽这一特色,属于承继阶段。如刘咸炘《吕氏春秋发微》、孙蜀丞《〈吕氏春秋〉举正》、宋慈袌《〈吕氏春秋〉补正》、刘文典《〈吕氏春秋〉斠补》等仍然侧重于注疏和校勘。
值得注意的是,这前三十年中开掘和解读之作渐多。如:刘咸炘《吕氏春秋发微》、梁启超《尸子广泽篇、吕氏春秋不二篇合释》、刘复《吕氏春秋·古乐篇昔黄节解》等,这些著作多专注《吕氏春秋》的部分而非全书,在校勘的基础上多有生发。涉及的问题包括:《吕》与诸子关系及思想归属、《吕》中乐器的构造等。在一定程度上启发了其后对《吕》思想的研究和对其文本价值的开掘。
20世纪前半叶的后二十年呈现出全面研究的起步景象。表现在:
第一,传统的注疏、校勘方式仍然存在。
这20年中仍带有前三十年朴学承继的特征,有三部重要的校释作品值得注意:许维遹《吕氏春秋集释》(1935年),蒋维乔、杨宽、沈延国、赵善诒四人合著《〈吕氏春秋〉汇校》和王利器《吕氏春秋比义》。其中王利器《吕氏春秋比义》未得传世,但是后来影响较大的《吕氏春秋注疏》是作者在此作基础上整理而成,于1966年完稿。许维遹《吕氏春秋集释》影响较大,是毕沅《吕氏春秋新校正》之后注疏校勘的代表作品,显示了作者扎实的考据功底,为之后的校释、注疏以及全面研究的展开提供了良好条件。
另外,如谭戒甫《吕子辑校补正》也是这一时段的校勘作品。
第二,对吕不韦及《吕氏春秋》基本问题的考证。
这一时段考证的特色仍然十分浓厚。涉及吕不韦身世遭遇,特别是《吕氏春秋》的成书年代、三部分成书与排列次序等基本问题的研究逐渐增多。如:钱穆《吕不韦著书考》,王利器《“不韦迁蜀世传吕览”说》《“吕不韦”释名》,缪钺《〈吕氏春秋〉撰著考》,李泰棻《吕不韦及〈吕氏春秋〉考》等,分别探讨了吕不韦的身世遭遇、《吕氏春秋》的编撰等基本问题。
应该说,这些研究内容多属于文献考据的范畴,而传统的《吕氏春秋》研究中也时有出现,如清代孙星衍对其成书年代的推断等。这些研究内容涉及的是《吕氏春秋》的基本问题,是《吕氏春秋》研究的传统课题,也是永远的课题。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时段的这些研究开始突破原来零星、字句式的考据方式,开始运用系统的思维方式对这些基本问题进行考察。对之后的同类研究启发不小。
第三,对《吕氏春秋》思想内容从各个角度的全面开掘初步形成。
立足于《吕氏春秋》文本,从不同的角度对其中蕴含的思想内容进行开掘,成为这一时段的重要表现。陆续出现了十几篇文章从哲学、政治、教育、音乐、农学等方面开掘其思想价值。如:杜国庠《论〈吕氏春秋〉》主要探讨《吕氏春秋》蕴含的哲学思想与政治思想,朱显庄《〈吕氏春秋〉所表现之政治思想》是从政治角度着手,黄大受《〈吕氏春秋〉政治思想论》则以专著形式出现,雁云《〈吕氏春秋〉之教育论》是挖掘其中的教育思想,阮康成《〈吕氏春秋〉之教育思想》亦是如此,吕振羽《〈吕氏春秋〉中的音乐理论》探讨其中的音乐思想,孙谦六《〈吕氏春秋〉之农学》则是其中农学的专题研究。
这种思想开掘在前三十年的研究中是很少见的。这些研究启发了对《吕氏春秋》的全面开掘,同时,这一研究方式也成为后来《吕氏春秋》研究的重要手段,影响深远,直至今日仍是如此。
第四,对《吕氏春秋》全书思想主旨与学派归属的探讨。
《汉书·艺文志》将《吕氏春秋》归为“杂家”,而何为“杂”,是无思想主导的杂糅各家?是以某家思想为主?亦或自成一家?对此问题的探讨涉及对《吕氏春秋》思想体系的全面把握,前代曾零星提到,但感想性较强、缺乏系统的研究和论述。此一时段胡适《读〈吕氏春秋〉》影响较大,其思维明显受到西学影响,认定《吕氏春秋》并非无思想主旨的杂糅各家,而是有自己的主旨,有三大纲领统领全书:贵生之道、安宁之道、听言之道。对之后的研究较有启发。
另外,吕振羽《由〈吕氏春秋〉到〈淮南子〉》突出了其在思想史上的地位和作用,同时也对之后的比较研究产生了启发。郭沫若《吕不韦与秦代政治》则第一次给吕不韦翻案,承认其在历史上的地位和作用,同时也给予《吕氏春秋》的思想价值以充分的肯定。
(二)新中国成立后到70年代末(1980年以前)
新中国成立后到70年代末是《吕氏春秋》全面研究的继续推进阶段。
这一时期承上一时段的全面研究继续推进,文献考证、注疏、校勘类研究明显减少。夏纬英《吕氏春秋·上农等四篇校释》、刘如瑛《〈吕氏春秋〉校释补》、吉联抗《〈吕氏春秋〉音乐文字译注》等都是对其中部分文字的校勘、译注,只有吴则虞《〈吕氏春秋〉译注》属全著注疏,但也不具代表性。
同时,对吕不韦及《吕氏春秋》基本问题的考证也相对较为沉寂。刘坦《〈吕览〉“涒滩”与〈服赋〉“单阏”〈淮南〉“丙子”之通考》考证《吕氏春秋》的成书年代,徐复观《〈吕氏春秋〉及其对汉代学术与政治的影响》其中有一部分涉及“十二纪”与《夏小正》与邹衍学派关系的考证,陈奇猷《〈吕氏春秋〉成书的年代和书名的确立》也侧重考证,以解决其书的年代与书名等基本问题。
而与文献考证的萧条相比,大陆地区的《吕氏春秋》研究则在对《吕氏春秋》思想内容从各个角度的全面开掘方面相对进展较多,成为这一时期《吕氏春秋》研究的重点。贺凌虚《〈吕氏春秋〉的政治理论》,万国鼎《〈吕氏春秋〉中的农学》《〈吕氏春秋〉的性质及其在农学史上的价值》,刘元彦《〈吕氏春秋〉论义兵》,周文英《〈吕氏春秋〉中的逻辑思想》,王范之《从〈吕氏春秋〉中看中国古代哲学思想中的唯物主义观点》,在承前的基础上又有新的视角:逻辑学的、唯物主义哲学的等。
徐复观《〈吕氏春秋〉及其对汉代学术与政治的影响》有其对汉代政治、思想的影响,是对其思想史价值的探讨。
应该说,大陆地区这一阶段的《吕氏春秋》研究突破并不多。反倒是台湾地区学者的几项研究值得引起注意。陈郁夫《〈吕氏春秋〉撢微》从微观着手,立足字句深入分析了《吕氏春秋》的行文特点、行文脉络,为深入把握《吕氏春秋》提供了可行的同时也是更加有据的方法。朱守亮《〈吕氏春秋〉中的孔子》,专意探讨《吕氏春秋》对孔子形象的塑造,从而为全面开掘《吕氏春秋》提供了思路。
大陆地区徐复观《〈吕氏春秋〉及其对汉代学术与政治的影响》,其第六部分为“《十二纪·纪首》中的政令与思想的分配”,从“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角度探讨了十二纪各篇的结构安排。
总体看,新中国成立后到70年代末的三十年内,传统的校勘、注疏方式明显减少,而对《吕氏春秋》思想内容从各个角度的全面开掘方面进展较多。但是这对于《吕氏春秋》研究方法、研究角度并没有根本的突破。相比之下,台湾学者的研究方法启发较大,他们立足文本、从微观着手探讨《吕氏春秋》的特征。而对人物形象的探讨,则涉及了《吕氏春秋》意象、事象研究。二者从研究方法和研究内容上都更贴近文学研究,启发意义不小。徐复观先生以“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对十二纪结构的探讨,是对《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和徐时栋的进一步发展,成为后来探讨《吕氏春秋》结构,特别是“十二纪”结构的基本的,甚至是唯一的视角。
(三)20世纪80年代至今
20世纪80年代至今,近三十年是《吕氏春秋》全面研究的繁盛阶段。
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80年代以来,《吕氏春秋》研究达到前所未有的繁荣。在《吕氏春秋》研究史上单就论文看,近三十年的论文成果就占了一半强。继续《吕氏春秋》研究,全面掌握前人研究成果十分重要,把握研究动态和前沿,总结反思研究历史、辨析得失,从而做出研究决策更为重要。要做出研究决策,对近三十年的研究进行总结反思则尤为必要。下面重点对近三十年的《吕氏春秋》研究内容、研究方法、特征、得失等一系列问题作一深入探索和反思。
从研究的内容看,近三十年之《吕氏春秋》研究主要涉及如下领域:
第一,在注疏、校释、文献整理方面又有新的发展。
近三十年出现了一系列译注、整理著作,除去一些普及型的浅近著作外,大致有如下著作影响较大:陈奇猷《吕氏春秋校释》(学林出版社1984年初版),陈奇猷《吕氏春秋新校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王利器《吕氏春秋注疏》(巴蜀书社2002年版),张双棣《吕氏春秋译注》(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管敏义《吕氏春秋译注》(宁夏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王范之《吕氏春秋选注》(中华书局1981年版)等影响较大,其中陈奇猷先生积半生心血的《吕氏春秋校释》和二十年后增补完善的《吕氏春秋新校释》,以及王利器先生的《吕氏春秋注疏》都堪称力作,代表了新时代《吕氏春秋》注疏校勘的全新高度和最新成果。其在文字学、语义学、校勘学上的深厚功力为著作增色不少,特别是陈著考镜源流、多方比照、具现代意识,显得更为科学、准确、易懂,且具启发性。
值得一提的是,此时期出现了大量《吕氏春秋》工具书,为《吕氏春秋》研究提供了方便。张双棣等的《〈吕氏春秋〉辞典》和台湾刘殿爵、陈方正的《〈吕氏春秋〉逐字索引》是其代表。
《吕氏春秋》的错简、重文问题在李家骧的《吕氏春秋通论》、田凤台《吕氏春秋探微》和王范之的《吕氏春秋研究》中均有不同程度的考订,为进一步研究打下了基础。
第二,对《吕氏春秋》思想内容从各个角度的开掘仍然是研究主流。
这一研究内容,从20世纪前半叶开始逐渐占据《吕氏春秋》研究的主流,近三十年这种研究的角度进一步扩大,涉及:《吕氏春秋》的封建统一学说、宇宙观、音乐思想、音乐美学思想、文艺起源论、政治思想、养生治国一理思想、史学思想、修身理论、历史观、养生思想、安民思想、社会治理观、差异心理思想、生理卫生思想、自然哲学、文治教化思想、美育思想、用贤思想、人才观、君道思想、君王论、君民关系论、功利思想、言意观等若干方面。由于文章众多兹不一一胪列。据粗略统计,近三十年论文中,此类论文占40%左右,比重甚大。
另外,此时期出现的研究专著如:田凤台《吕氏春秋探微》(1986年),王范之《〈吕氏春秋〉研究》(1993年),李家骧《吕氏春秋通论》(1995年),张富祥《王政全书——〈吕氏春秋〉与中国文化》(2001年),黄伟龙《〈吕氏春秋〉研究》(2003年博士毕业论文),李颖科《吕不韦与〈吕氏春秋〉》(2007年),王启才《〈吕氏春秋〉研究》(2007年)等作品均无一例外将这一研究内容纳入著作,并占很大分量。如:李家骧《吕氏春秋通论》下编“分论”,全由这类内容组成,包括哲学思想、政治思想、军事思想、农业思想、教育思想、美学思想、文艺思想、政论思想等。王启才《〈吕氏春秋〉研究》其第四章“重要观点举隅”,包括《吕氏春秋》的传播论、生态观、饮食文化观、丧葬观、论孝、论士人等。王宗非《〈吕氏春秋〉法律思想研究》,则全从法律视角开掘《吕氏春秋》的思想。
第三,仍有对《吕氏春秋》思想主旨和学派归属的探讨。
丁原明《论〈吕氏春秋〉及其历史作用》认为《吕氏春秋》有统一的指导思想,是“杂家”而不是“杂凑”;王德裕《〈吕氏春秋〉述评》也认为该书并不杂;方诗铭、刘修明《论〈吕氏春秋〉——兼论杂家的出现》认为杂家独属一家,而很难说其倾向于哪一家;而修建军《博采众长独倾儒》正如其题,认为《吕氏春秋》以儒家思想为主,其《〈吕氏春秋〉与道家析论》一如既往地认为《吕氏春秋》并非道家主导而是以儒家主导;金春峰《论〈吕氏春秋〉的儒家思想倾向》观点近于修氏;栗劲《论〈吕氏春秋〉的法家思想倾向》,认为《吕氏春秋》以法家思想为主导。
以上几篇文章主要出现在80年代和90年代。近三十年,对这一问题的探讨并不多,而近年对此问题的探讨又明显减少。除少数人外,观点渐趋于一致,一般都认为《吕氏春秋》是“杂家”而不是杂凑。如:张富祥《王政全书——〈吕氏春秋〉与中国文化》认为《吕氏春秋》“‘杂’中有不杂,决非一般的泛杂记录之书,非后世类书之作所能比况。它事实上是一部展示吕氏学派政治思想、文化史观的论文集”,侯文莉《从天人观念看〈吕氏春秋〉的杂家之谓》(《社会科学研究》2001年第2期)于此也较具代表性。
第四,《吕氏春秋》与各学派的思想渊源关系和比较研究。
由于《吕氏春秋》内容较为驳杂,历来就有学者就不同篇目,与先秦相关学派的思想关系进行考察。《汉书·艺文志》便认为包括《吕氏春秋》在内的“杂家”为“兼儒墨,合名法”。近三十年《吕氏春秋》研究于此也时有见解,孙以楷、刘慕方《〈吕氏春秋〉——先秦诸子的集大成》(《学术界》1992年第6期)从思想史的角度梳理了《吕氏春秋》对先秦诸子思想的改造,修建军《〈吕氏春秋〉与墨学》及《〈吕氏春秋〉与阴阳家》梳理《吕氏春秋》对墨学、阴阳家的改造和发展,进而评判了其在《吕氏春秋》中的地位。李家骧《〈吕氏春秋〉与先秦百家的思想渊源关系》(2005年)较为系统地甄辨了《吕氏春秋》对各家的改造和吸收。
而专著类研究成果在这一领域着力更多。李家骧《吕氏春秋通论》专列章目“《吕氏春秋》的思想渊源”,系统梳理了《吕氏春秋》与儒墨道等10家的渊源关系;田凤台《吕氏春秋探微》专列章目“《吕氏春秋》之思想渊源”,也对《吕氏春秋》与包括儒道小说等在内的10家进行了思想渊源考察;王范之《吕氏春秋研究》第二篇“学派”,通过文字对照等方法,讨论了不同篇章和相应诸子学派的对应关系;陈奇猷《吕氏春秋校释》和《吕氏春秋新校释》注释每篇,亦是先辨明学派;李颖科《吕不韦与〈吕氏春秋〉》专列节目“《吕氏春秋》与诸子之学”,但可惜论述过于粗疏;王启才《〈吕氏春秋〉研究》专列“《吕氏春秋》对其他典籍的继承或影响”,考察了《吕氏春秋》与《周易》《老子》等之间的承继影响关系。
第五,《吕氏春秋》的影响和比较研究。
之前的研究对于《吕氏春秋》的影响开掘并不多,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徐复观曾探讨过《吕氏春秋》对汉代政治思想的影响。《吕氏春秋》和《淮南子》的比较研究较多,牟钟鉴专著《〈吕氏春秋〉与〈淮南子〉思想研究》(齐鲁书社1987年版)对两者的思想有过专门的对比研究。修建军的论文《〈吕氏春秋〉与中国文化》探讨了《吕氏春秋》在中国文化发展过程中的枢纽作用。以上研究都属于思想史、文化史背景下的纵向考察。
而对《吕氏春秋》影响的探究还涉及其在编辑史、文体学上的历史地位。《吕氏春秋》属于集体编撰,其对后世集体著书影响较大,李家骧《吕氏春秋通论》专列节目“后世集体著书的先声鼻祖”,王启才《〈吕氏春秋〉研究》专列节目“《吕氏春秋》在编辑史上的贡献与地位”。
本阶段《吕氏春秋》与《史记》关系的探讨渐趋兴起。洁芒的论文《〈吕氏春秋〉与〈史记〉关联探微》从体式与体系、叙述与描写、情节与结构、方法与技巧四个方面探讨了《吕氏春秋》对《史记》的影响,王启才论文《〈吕氏春秋〉与〈史记〉》也认为两者在学派归属、思想倾向、结构体系、情节技法、语言运用等方面存在诸多相近可比之处。
第六,对《吕氏春秋》基本问题的考证。
这种研究包括吕不韦的籍贯、生平和遭遇,《吕氏春秋》成书年代、得名、次序,“十二纪”的来源等基本问题。这是《吕氏春秋》研究的传统课题,近三十年的研究中时有出现。论文类成果较少这类探讨,只有少数几篇,如刘慕方《论〈吕氏春秋〉的成书》重新考证《吕氏春秋》的成书时间和成书次序问题,赵年荪《〈吕氏春秋〉成书年代之我见》专意考证其成书年代。此类研究更多出现在专著类成果中(专著一般会因顾及研究的系统性而涉及此类内容),田凤台《吕氏春秋探微》(1986年),李家骧《吕氏春秋通论》(1995年),黄伟龙《〈吕氏春秋〉研究》(2003年博士毕业论文),李颖科《吕不韦与〈吕氏春秋〉》(2007年)等都做过较为系统的梳理考证,力求做到总结立论。
而经过这些考证研究,近年对于《吕氏春秋》的成书年代基本达到一致:公元前239年(秦八年,而不是六年)。李家骧认为一次性成于公元前241年。
而对于得名、三部分次序的考证仍未达到一致。
第七,对《吕氏春秋》结构体系的探究。
这一内容也是《吕氏春秋》研究的传统课题,《四库全书总目》初步认定十二纪中夏纪言乐、秋季言兵“似乎有义”,之后对于十二纪结构体系的探索就一直没有间断。经过徐复观等人的进一步推研,近三十年的研究趋向是:几乎已经把所有的篇目(十二纪中除去纪首的48篇)都通过主观的联系甚至附会,纳入了“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体系。只有黄伟龙的博士论文《〈吕氏春秋〉研究》认为十二纪各纪有着相对集中统一的论题,如春纪是由“君主本体论”和“君主功效论”统摄。
而至于“览”的结构、“论”的结构,以及“纪览论”之间的结构关系,论调则有所不同。代表性成果为:吕艺论文《〈吕氏春秋〉的结构体系》认为《吕氏春秋》以天、地、人统摄三部分(纪言天、览言人、论言地),而“览”由“貌、言、视、听、思”五事统辖。黄伟龙则认为“纪”有着相对集中统一的论题,“览”也如此,时空观、君主观、历史观、认识观四者统摄了八览。而“论”则是前两部分的材料剩余。但可以看出,其基本思路仍是“主题一致”,即这些研究均从作品的主旨、主题切入,认为览、论等都是以思想主题一致的原则进行编排的。
第八,立足文本的梳理、解读和生发。
这种研究更多体现在专著中,如:田凤台《吕氏春秋探微》第六章“《吕氏春秋》之综合研析”的统计之功不可不提,“辨篇旨和章法”将所有篇目的篇旨和章法进行了意义列举和统计,以此对每单元各篇目间的关联进行解读,并将全书的章法归纳为“议论+举例”“全部议论”等八种。“吕氏春秋引书考”系统统计了本书引书和引人物语言情况。“吕氏春秋引人考”系统统计了本书所涉人物情况。王范之《〈吕氏春秋〉研究》在此方面亦是功不可没,对《吕氏春秋》的引书情况进行了系统统计和对照。
这种立足文本的统计梳理虽有一定的解读,但是,多数研究仍然过多局限于统计,以统计为基础的生发和开掘显然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