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眼看着就要下没了只孤零零飘着点细雨,还带着点湿润的雾珠,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悲伤,刚从一段难过的往事里走出来。
陈亦落搀扶着何玲的肩膀,一手抓着伞柄,细雨轻飘飘的落在伞面上,化成薄薄的一层水雾,晶莹剔透给伞面打了一层光。
来之前,谨慎的顾沉事先看了天气预报,准备两把伞,在出发前放在了车后面,下车就没有拿下来,这时候没有伞,就必然是只能淋着一片细雨,过了大概十几分钟,走在前面的陆川河转过头来,透着薄雾的朦胧,把头上的外套丢了过来,直接就落在了我的头顶上,我伸手去把外套拉正,好完整盖过我的整个头顶。
“怎么样,关键时刻还是靠我吧,我陆川河别的没有,该出手的时候,还是得出手。”
我没理陆川河,低着头想从他身旁穿过去,顾沉走在前边一点,听到我们的动静,转过头来瞧,正好看到我快步从陆川河身边擦肩而过。
陆川河追上来,瞥了顾沉一眼没有再管顾沉现在的脸色忽变的很是不一样,街上的车开得很快,经过我们的时候,总是会把路上浅水坑里的水溅起来坐落到我们的身上,尽管下意识的去避开,还是会有些避开不了的溅到身上。
“用我的外套。”
头上传来顾沉的声音,很快头上一下亮了没有了陆川河外套的遮挡,细细的雨飘落在我的身上,有点微微的凉意,可是下一秒,一件新的外套就铺在了我的头顶上,其中夹杂着顾沉身上独有的味道,呛入鼻腔里,竟有点好闻。
“谢谢。”
我淡淡的回了一句,用手拉着外套的领子,防止外套从头顶上滑落下去。
顾沉冷着脸把外套丢给了陆川河,陆川河有些懵还没反应过来,一件外套就朝他飞过来,他下意识接过了顾沉丢过去的外套。
“不是吧,这你都要吃醋,不就一件外套吗?”
“管好你自己。”
陆川河被顾沉的话,气得有点内伤,向何玲投去急救的目光,何玲现在的情绪,还是有些不稳定,在见了陈亦哲的照片后,她的思绪飘得整个人被掏空似的有些呆住。
陈亦落除了搀扶着何玲的肩膀,还要提醒着何玲注意前面的路,当心踩到路上的浅水坑,我难免的有些感到庆幸,哪怕没有了陈亦哲的存在,还有了陈亦落的陪伴,互相填补那份空缺。
此刻,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喉咙里卡着。
陈亦哲、陈亦哲。
这个名字在我脑海里回荡起来,一直难以消失。
我们的交流大部分都是在晚上,陈亦哲一个电话,就把我喊出来,在学校的小公园旁边石头边,夜黑是真的黑,黑得摸不着边,陈亦哲隔着夜色,打火机转瞬即逝,只留下一点星火,空气里迷茫着一股略微浓重的烟草味。
在我来之前他就总是坐在这边上,沉默不语,只是一根接着又一根地上应该丢了不少的烟蒂,在走的时候,他还得摸黑在地上把烟蒂一并捡起来,全部丢到垃圾桶里去。
那时候我多少心里还是带着一丝的不满,哪有人在半夜被吵醒出门,还能笑着的,当然不会。
于是,我每次都抱着一种见到陈亦哲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咒骂他一顿,但每次见到他,总是有种莫名的忧伤,围绕在他身边,他时不时叹口气,语气里带着无奈。
我们谈话的内容,一直都是在说他关于何玲的事情,因为我是跟何玲经常一起,陈亦哲自然而然的找上了我,至于晚上出来,也是小心的不能再小心,说出来也算是偷摸的。
陈亦哲的情况越来越糟糕,甚至后来,顾沉直接去了医院找到了陈亦哲,整日为他的事情忙碌,可能感情就是在那时候更加的巩固起来。
“许久,你这粥未免有点过分了,怎么这么白呢,是我还不能吃点大鱼大肉啊还是怎么的。”
陈亦哲指着那碗一片白,清淡的没有一点油水的白粥,看了都觉得没有任何一点食欲的胃口,陈亦哲手上扎着细管,他抓起勺子的瞬间,血管被针管挑起来显得很是触目惊心,令人心口一紧。
“你知足吧,有的吃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更何况你旁边明明还有一碗鸡汤,跟一只炖鸡,怎么的?你自动忽略了关键?”
顾沉回应陈亦哲,说完之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看了一眼我,起身往门口走去,看样子,他是想准备找个地方好好抽一顿。
“换只手拿,那只手看起来好吓人。”
我指着陈亦哲那只被针管挑起的手背,心里还是有点胆颤,陈亦哲顿住了手,随着我的目光看去,立马赶紧换了只手。
“没事,这种事情也没什么,你也不必大惊小怪。”
陈亦哲脸上略显尴尬,还是一小口小口的往嘴里送着白粥,吹了再停顿一下,怕烫到嘴。
我找了个地方坐下,手机里收到何玲的来信,她无非就是问我在哪为什么没去学校。
这个时候,我也不能明说,答应了陈亦哲不能将这事告诉她。
“何玲又来信息了,你这瞒着我都觉得我成罪人了,要是到时候何玲怨恨我,我们之间的友谊就被破坏,加上何玲一向不喜欢别人骗她,这样搞得我左右为难啊。”
我像是说给陈亦哲又像是说给自己听,陈亦哲放下了手中的勺子,转头看着我神情里变得非常的认真,但是他顿了一会,才想到什么似的。
“算了,还是别告诉何玲,她会担心的。”
“你这样,她只会更加担心。”
“可能是吧,我心里也乱得很,要是真到那步了,许久,你应该知道,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帮我照顾好何玲,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只能求助你,别人我也信不过。”
除了陈亦哲对我抱有极大的信任而感到欣慰,还有就是,对何玲的不公平,明明他们才是关系最好的也是最亲密,但是却连这种关乎于以后的重要事件,何玲都没权知道,作为朋友甚至,我更加觉得有些愧对于她。
当下最好的办法,无非就是给陈亦哲找最好的医生,赶紧做手术,哪怕没有结果,但是也能再撑个几段时间也好。
“你还记得吗?”
陈亦哲又继续说起来,他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记得什么?”
我反问陈亦哲,这个时候顾沉依旧还没有回来,我一遍又一遍的往门口瞧去,寻找顾沉的身影。
“你忘记了?我跟何玲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你把我们叫去外面吃烧烤,那时候正值学业的重要转折点,你告诉我在一起可以,但是不能影响何玲,其实我现在还是记得,现在也是一样,我也觉得对何玲挺不公平的,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忍受不了看着她因为我难过,把精力放在我身上,无论最后结果怎么样,我都觉得欣慰了。”
哪怕出发点都是为了何玲好,我心里也泛不出点情绪,我只知道,在最后知道了无法挽留的结果,何玲的痛苦是会放大好几倍,一下子去承受,真的很难释怀。
“陈亦哲,你想过没有,现在不让她知道,她只是一时的轻松,如果最后突然知道了,并且是我们故意瞒着她,她会更难过,甚至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们,这点,我最清楚不过了。”
我并不是把这些夸大化,只是把普遍的情况告诉陈亦哲,陈亦哲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一瞬间眼眸暗淡了下去,微低着头,是我看不清的情绪。
不知道是我说的太过穿透了,还是他已经早就有想过这点,同时他也没有确定的把握把这件事情,做到最佳的结果。
一时间,两个人都陷入了无边的沉默之中。
好在顾沉及时从外面进来,穿过人群,身后像是带着风,脸上的表情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我跟陈亦哲也是早已见怪不怪了,见顾沉回来,我跟陈亦哲没有了继续那个话题。
“手术的事情,我已经解决好了,放心吧。”
这些事情,大多数,还是得需要顾沉的帮助才能更好的有解决方法,在这一块的能力,我们多少是相信顾沉的,这时候,我对顾沉家里的实力,又多了几分的敬佩。
“谢谢你了。”
陈亦哲点头,摆在床尾上的小桌子,上面的白粥已经凉了,没有温度,陈亦哲也失去了胃口,但是又不能不吃点东西,强行给自己直接捧碗大口往里面灌下去,刚咽下去,他的脸上有点扭曲,看起来好像这碗粥对他来说,很是煎熬。
“你这喝粥的样子,也太痛苦了,好像是我亏待你了,罢了,晚上还是让顾沉给你带点有营养的吧。”
我看着陈亦哲这样实在于心不忍,本身就受尽这个折磨,要不是顾沉说还是喝点白粥好,陈亦哲也不至于这样。
“你早该这样,其实也不是啦,就是粥凉了,可能一次吃太快,导致有点接受不了。”
顾沉站在窗边,眼睛至始至终,从进来就一直看着窗外,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把陈亦哲吃剩的空碗,给收拾好,放进袋子里,实际上,陈亦哲的午饭并非是一碗白粥,还有一只炖鸡,跟一碗鸡汤,现在只剩空碗跟一个盒子里的鸡骨头。
大概过了半个钟,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起来好像人还不少,还伴随着一阵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越来越大声和明显。
等走近了,定睛一看,一个微坨着背,有点微胖,头发丝散在两边,带着些银白,看起来年纪有四五十岁的妇女,身旁是几个看起来有些资历的老医生,架着眼镜,正在研究手里的文件,又抬头看了看陈亦哲,默不作声的摇着头。
“妈。”
见到那个妇女走到床边,陈亦哲轻声喊了一句,那个妇女点点头。
想必就是陈亦哲的妈妈了,不打声招呼,实在说不过去。
“阿姨好。”
我立马随着开了口,她转过来看我。
“你好。”
“阿姨好。”
顾沉也随着喊了一句转过身,陈亦哲妈妈目光转向了窗口站着的顾沉停住了。
“顾少爷。”
围站在陈亦哲床边的几个穿着白大褂胸口前的口袋里装着一只笔,脖子上挂着听诊器,这阵势颇有一番情况。
那几个医生喊了顾沉一句,应该就是认识的了,想起刚刚顾沉说起他解决的问题,我心里有几分数,陈亦哲妈妈忽然上前抓住了顾沉的手,两眼泛着红,抓着顾沉手开始颤抖,顾沉并不反感,只是微垂着眸子看她。
“原来是你,你就是帮我们小哲的朋友,太感谢你了,不然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越显得激动,顾沉越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轻声让她起来,一边搀扶着她的手臂。
“妈。起来吧。”
“是啊,阿姨,你不必这样,都是朋友,帮忙不必见外。”
我跟陈亦哲开了口劝她,慢慢她也被顾沉扶起来,一边整理着刚刚的情绪。
“现在情况怎么样?”
顾沉把目光放在了那几个低着头研究手里文件的医生。
“情况不太乐观,成功率不太大。”
其中一个站在前面的医生,看起来年纪大些,经验也想必是比较出众,连连摇头,我们的心都往上提了提,大致是比想的还要来的严重了。
“许久。”
熟悉的声音,再次从耳边响起,我思绪再次被拉了回来,在想起与陈亦哲有关的事情,还是有写像是回到了当年的时候。
“啊?刚刚分神了。”
我反应过来,这个时候,我还跟陆川河站在路边,等着顾沉把车开出来。
“午饭来顾沉家吃吧。”
我转头向旁边的何玲,这时候陈亦落也去寻找车的位置了,三个人相对无言。
“好啊,顾沉煮的饭菜那么好吃,你不说,我倒是很想念了。”
何玲转过来,瞥我一眼,就这一眼,我就捕获到了她眼角边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