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未完成的绝学

“哥哥真是了不起,竟然是武学宗师。”赵不凡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不知哥哥在哪里高就?”

“洒家目前在东京的大相国寺容身,暂时为其看守菜园。”鲁智深低沉道。

“依哥哥的本事,何处不能容身,哪怕在佛门,不说主持,怎么也该当首座、管院,怎么会去看守菜园,真是为哥哥不值。”

赵不凡的话似乎说到鲁智深的痛处,令他显得有些气闷。

“洒家本是渭州小种经略相公帐下的提辖,因见不惯郑屠欺压良女,便出手教训他,哪想他看似凶猛,实则忒不经打,洒家误将他打死,吃上了官司,这才被迫出家为僧。”

“小种经略相公是谁?”赵不凡只知道相公是对大官的敬称,经略是“经略安抚使”的简称,但确实不知道“小种”是谁。

鲁智深惊讶道:“你连小种经略相公也不知道么……种家军世代驻守西疆,种家人也个个英雄,算是少有的好官。”

赵不凡恍然大悟:“哥哥说的原来是种家军,大宋唯独折家军和种家军可以世袭罔替,终年镇守在西疆,如此英雄世家,我怎么会不知道,以前经常听说书人谈起,只是分不清小种是谁。”

“种家军本是种世衡创建,而那种世衡有八个儿子,以种诂、种诊、仲鄂最为出众,号称三种,可惜已经死去多年,只有老七种记还活着,种记则有种师道和种师中两个儿子,现如今,兄长种师道是鄜延路的经略安抚使,人称老种,种师中是泾源路的经略安抚使,人称小种。”

“原来是这样。”赵不凡有心与鲁智深交好,便找话问说:“哥哥怎么会出家?”

“诶!”

鲁智深重重叹了口气。

“洒家本在种记麾下效力,因小种经略相公麾下缺兵少将,种记便调洒家到渭州效力,后来洒家在酒楼遇到了卖唱的金翠莲,得知她被郑屠欺压,心里看不过,便想出手教训郑屠,哪想误将他给当众打死了。

那金翠莲一家三口本是东京汴梁人,因生活难以为继,便到渭州投奔亲眷,没想亲眷已经搬走,自此就没了着落,而后不久,金翠莲的老母也在酒楼里患病死了,金翠莲父女也欠下店家不少债务,便只得在酒楼里卖唱还钱。

郑屠那直娘贼看到金翠莲长得漂亮,便想用三千贯钱强行买下金翠莲为妾,而且在逼迫人家签了卖身契之后一文不给,强行霸占人家的身子,此后不到三月,郑屠家的恶婆娘又把金翠莲赶打出家,还厚颜无耻地索要三千贯买身钱,人家金翠莲父女一文钱不曾得到,拿什么还他,结果郑屠就把父女二人困在酒楼,逼迫他们卖唱还钱。”

赵不凡疑惑道:“当时哥哥担任提辖,为何不以律法惩戒?”

鲁智深没好气地瞪起了眼睛。

“提辖又有甚用……卖身契还在,金翠莲父女虽是被迫签下,一文钱都没有得到,但无法证明,知情人惧怕郑屠,也不愿作证,押到府衙都说不过,洒家正是因为看不过眼才给了金翠莲父女些银子,护她们离开,然后再去教训郑屠,没想失手把他给打死了。”

“哥哥打死郑屠之后又怎么会出家当和尚?”赵不凡追问。

鲁智深面露苦涩。

“洒家当街打死郑屠,无可辩驳,官府张榜缉拿,有甚办法,后来洒家流落到代州,也再度碰见了金翠莲父女,是时金翠莲已经被赵员外纳为小妾,颇受宠爱,她为报恩,便收留了洒家,而且赵员外也很敬重洒家,可官府追得紧,洒家不想连累他们,便在赵员外的安排下去往五台山文殊院出家。

只是……只是洒家终究是军旅出身,性子浑,着实耐不住清规戒律,几度在喝醉之后闹得五台山不安宁,寺中僧人都容不下洒家,因而智真长老便安排洒家到东京的大相国寺安顿,这里是俗家寺院,清规戒律终是没有那么严。”

“哎!想不到哥哥的武功那么好也被弄成这样!”赵不凡叹息着说。

鲁智深的性子豪爽耿直,再加赵不凡有心与他结交,两人结伴同行,同吃同住,倒是很快就如同相交多年那般亲近,直到抵达东京汴梁附近的岔路口,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因为鲁智深要返回大相国寺,而赵不凡则要到小河村祭奠养父母。

小河村与赵不凡记忆里的模样已经大不相同,人和物对他而言都很陌生,回想起小时候的玩伴,回想起养父母,他心里真是有百般滋味。

他自幼被丢弃在养父母的家门外,全靠养父母的恩情才能侥幸存活,或许日子过得清苦,时常遭到恶官恶吏盘剥,但养父母却很爱护他,相比起没见过的亲生父母,死去的养父母和大师傅就是他最亲的人,也是他的精神寄托。

如今养父母的坟头还在,但已是杂草丛生,颇为荒凉。

赵不凡流着泪默默把杂草清理干净,又买来最好的酒肉放到坟前供奉,然后便在坟头坐了一夜,也说了一夜的悄悄话。

次日清晨。

赵不凡回村里找到以前与养父母关系很好的老张头,给了几两银子,请他在闲暇时帮忙照看养父母的坟,然后便毅然离开,哪想刚走到村口,却遥遥看到鲁智深从远处走来,神色还显得很烦闷。

赵不凡大为惊讶,立时就迎了过去。

“哥哥不是回了大相国寺?怎么会来这里?”

“唉!”

鲁智深重重叹了口气,颇有些英雄气短的狼狈。

“高俅暗中派人捉拿洒家,大相国寺已经回不去了,今后只能漂泊四方,早前听说你要去山里,便连夜赶来寻你,想着一同进山也能有个照应。”

“哥哥怎会惹到高俅那个大奸臣?”赵不凡关切地问。

“此事说来话长……早前洒家在大相国寺管理菜园子的时候,曾结识一个好汉,原是东京八十万禁军都教头林冲,他的枪法很好,为人又仗义,洒家与他投缘,便结为异姓兄弟。”

鲁智深渐渐泛起怒色,语气也变得有些愤慨。

“林教头的娘子生得貌美,不巧被高俅的养子高衙内撞见,便三番五次被调戏骚扰,林教头一忍再忍,却反而长了对方的气焰,那高俅为自己的养子考虑,便设计卖把宝刀给林教头,然后又以想看宝刀为名把林教头请到白虎节堂,那白虎节堂本是军机重地,林教头一时疏忽走进去,正好被高俅抓了个正着,高俅否认自己派人召林教头前往,栽赃他持刀擅闯白虎节堂,强行押送到开封府查办。”

“这还有没有王法,天子脚下也明目张胆害人。”赵不凡怒道。

“王法?”鲁智深苦涩地咀嚼着这两个字。

赵不凡知道他心里难过,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得转移话题。

“那林教头如今在哪儿?”

“已经被发配沧州充军,早前洒家北上就是暗中护送林教头去沧州,若非洒家多个心眼儿,林教头恐怕已经在野猪林被押送的差役谋害,那也是高俅在暗中指使。”

“真是欺人太甚!”

赵不凡骂骂咧咧地与鲁智深结伴前行,也不知究竟是在骂高俅还是在发泄自己内心压抑的怨气和委屈,而且他深深意识到卢俊义早前说的话没错——武功再好也敌不过朝廷。

数日之后,赵不凡带着鲁智深回到了大师傅隐居的茅草庐,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里已经被众多强盗占据,身心俱疲的他无心与强盗纠缠,便拉着鲁智深跑到青阳镇西边的一间破庙里暂住。

深夜时分,趁着鲁智深酣睡之际,赵不凡来到破庙外面取出贴身珍藏的九转金阳神功翻阅,而入目的首页就是太祖皇帝遗留的笔迹:

“朕驰骋天下数十载,自武艺大成,从无一败,独惜败于慕容家小子,此子天纵奇才,自创武学斗转星移,实为天下一绝,足与少林易筋经、大理段氏六脉神剑、逍遥派北冥神功等绝艺媲美,武道高低虽不能以功法好坏定论,但慕容家小子尚能创出盖世奇功,朕又为何不能。

九转金阳神功乃朕结合道、佛两家之妙,呕心沥血而成,比之斗转星移更为玄妙,天资好者,四五年便可速成,天资差者,十年八年亦可练成,此功至阳,蕴含武学至理,练至大成可百毒不侵,内力自行护体,生生不息,能驱使天下多数武学秘技。

只惜朕忙于征战四方、治国理政,因而此功尚有缺陷,练至大成会经受燥热欲焚之苦,若未打通周身大穴,极易泄尽精气而亡,若有赵家后人研习此功,切记寻得内家高手协助打通周身大穴,亦或寻得阴寒之物辅助,不然必受其祸。

朕不曾习练此功,只因朕仅演化出七转,八转九转尚是推想,依朕今日之修为,习之无用,而朕近年旧疮时发,精疲力竭,恐无法完成,若后人有心习练,万望将此功最后两转完善,若得九转,此功当在朕的乾坤龙元劲之上。

另记,功法优劣与武学修为无关,武在人,学在道,神功在庸人之手亦是废物,花拳绣腿在神人之手却能出神入化。

赵匡胤,开宝八年十月初三子时三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