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秦风镖局

坏菜了,坏菜了,一掌把一个如花似玉的未来女婿给拍没了,还跟剑宗第一世家结下了大梁子,老江这下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一想到风云世家,江风毅的心猛的往下一沉。风云止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要是死了必然找他寻仇。这简直是无妄之灾呀,自己死了不要紧,可是气在心头,风云止会放过他青梅竹马的老婆吗,能放过她宠爱有加,如同掌上明珠的宝贝闺女吗?自己的秦峰镖局会不会直接被人杀得鸡犬不留……江风毅不敢往下想了。他急急走上两步相救情玉,虽然知道希望几乎为零,可是当他仔细看时发现情玉此时就像一张烧成灰烬的纸张,表面上看去还是全的,只要自己的手往上一搭,马上灰飞烟灭,这已经是到了受伤的极限。

江风毅悔恨了半天猛然清醒过来:“贤侄,我真无心伤你,拳脚无眼,以我现在的能力是没法救你了。今日已成大错,本该自尽于此,可怜家中老小尚未安顿,待我回家交代了后事就谢罪于黄泉。”说完抹了一把冷汗,一阵风似地朝家奔去。

此时情玉已经是五脏具裂,七窍出血,一动也不敢动,虽然此时他浑身痛楚难忍,骨架都快散了,身上的力量迅速地流逝着,两眼发黑,困倦无比,真想就此躺下好好地睡一觉,但是他心里很清楚,别说躺下,就算稍微有所动作那也是体内筋脉寸断,血液喷发的结果,就是神仙也别想救他了。他只有苦苦支撑,苦苦等待,他此时唯一的希望就是父亲早点到来。真是炼狱般的煎熬,每一个呼吸在他心里都有一年、十年甚至百年那么漫长,他甚至怀疑不等父亲到来自己会就此石化。

“爹爹,孩儿终于明白您的良苦用心了,孩儿错了。”情玉忏悔的眼泪混合着鲜血在脸上流淌。

再说风云止,一大早起来就是心神不宁,到了书房还不见情玉的身影,那种不安立时更加的强烈,他甚至于预感到自己的不安就来自于儿子。问过了家奴,没有人知道儿子的去向。“所有的人都出去,马上给我找他回来,马上,一有消息立即禀报,去。”风云止手臂一扬威风凛凛,在场的家奴们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风云世家作为剑宗第一世家,有着一个非常强大的武林组织,家中的奴仆都是精心挑选、训练有素的百战精英。由此也可以看出这个百年世家在武林中的分量有多重。

风云止正分析着情玉可能去的地方,还未走出院落,一个老奴领着江风毅的信使就到了。风云止撕开书信,看到情玉两字心中就是突的一跳,待看到最后一句话顾不得多说,骑上快马向秦岭山中飞奔而去。他已经很清楚情玉此时怕已经凶多吉少,这不是因为江风毅的武功比情玉高,而是因为江风毅这个人太过直率,一旦接受挑战,出手就没了轻重。

他的担心终于应验了,待他到时,比武早已结束,情玉独自一人静静地立在那里,周围花草山石相映衬,要不是脸上流淌的血迹倒是一副绝美的画卷。

“玉儿,玉儿……”风云止缓缓地走近,轻轻地呼唤着,他不敢大声喊,也不敢立刻就到跟前,他心中充满恐惧,怕一上前看到的是已失去生机的儿子,他怕自己的声音稍微一大自己的儿子会就此倒下再也起不来,他一步一步缓缓上前,走的是那么的艰难,完全不像是一代武学大宗师,而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山村野夫。

情玉此时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隐隐地听到父亲的呼唤,看到父亲接近的身影,心中轻轻地动了一下:“爹爹,您终于来了,爹爹,救救孩儿……”他无声的呼唤着,眼泪再次流淌出来。他不敢出声,他知道自己的嘴角只要微微翘动,都有可能引发血管的爆裂,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不急,也不再担心,他相信父亲会治好自己,一定会。他放松下来,就感到周围越来越模糊,自己的身体已经无法感知,轻飘飘到了一种极限,似乎一阵微风就可以将他吹走,吹散。在心中喊出一声“爹爹”,就此坠入云中。

风云止走上前,看到情玉身上缓缓流淌的血液,被鲜血完全染红的衣服,心都快破碎了,这就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吗?昨天还是那样的生龙活虎,与他争辩不休,可是,可是明天,他还能再次听到儿子对他的不满,对他的抱怨吗?

就在风云止站住身形的瞬间,情玉如风中残叶,雨中浮萍,缓缓向后倒下。风云止此时已看出儿子并没有死去,他的伤势有多重也都了然在胸,看儿子倒下毫不犹地伸手点出,嗖嗖声响,浑身是手,快到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的地步,曾经多少次他与死敌对战命悬一线,但那时的出手似乎也不及现在的十分之一快捷。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封住了全身一百零八处大道,不等情玉落地,他已经收回手,长出了一口气,将情玉轻轻托住,接在怀中。

扶着儿子盘腿坐下,风云止毫不停歇,双掌贴在情玉背上,将修炼了几十年的深厚内力源源不断地灌注进儿子的体内。以他的内力修养和武学造诣,要帮儿子打通全身经脉简直易如反掌,没曾想此时为了救儿子却要付出千百倍更加沉重的代价。

情玉的身体受到内力的温养,血液疏导,筋脉归位,挫伤的地方强力巩固加持,黑色的血污一丝丝从体内涌出,呼吸逐渐顺畅,意识慢慢复转,很舒服,他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楚,有的只是一股股暖流的滋养。风云止此时头顶雾气升腾,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白,变幻不定。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这样的内力消耗,一般的武林高手早就力竭身亡,他也一度到了极限,不过为了儿子他还在坚持,即使一命换一命也在所不惜。

情玉此时深度昏迷,对于父亲的付出一无所知,只模模糊糊感到自己身如万片碎瓷,漂浮于浩瀚的汪洋之上、虚无缥缈的太虚之中,忽东忽西起伏不定,想要伸手抓住什么,依附在什么物事上,却全然不能,想要将自己凝聚在一起,又自无力,自己的身体就处于那种生死沉浮的一线之间,没有思考能力,没有行动能力,好不空虚、好不恐惧。

慢慢的,他感到了一股强劲的吸引力在自己如碎瓷一般的灵魂深处出现,凝聚,将碎瓷收拢,重组。他的生命、他的力量、他的意识也都在这股吸引力中逐渐产生,慢慢回归。但这个过程太漫长了,那股吸引力越来越小,似乎不等所有的碎片凝聚就会彻底消失,这凝聚起来的一切有将重新散开归于破碎。

风云止经过长久的输出功力之后大汗淋淋,已经有虚脱的迹象,但情玉此时已经软若垂柳,扶都扶不起来,更没有丝毫知觉。情急之下,风云止忽然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一个非常隐秘的穴道“隐疼穴”,只要点中此穴,被点的人就如同万蜂蜇体,痛彻心扉。现在时间已经不多,风云止衡量再三,决定冒险一试,收回一掌,取出身上随带的暗器包,抽出一根青蜂针,闭上眼睛深呼吸,猛然睁开之间出手如电,一丝内力伴随着针尖刺入情玉脊柱中一个非常隐讳的穴点,转了两转,见情玉没有反应,又连刺三针。就见情玉身体如有若无地颤动了一下,手指轻轻抖动,一滴冷汗慢慢凝聚而成从额头滚落下来。风云止苍白的脸上显出一丝喜色,情玉有救了。

痛,难以抵挡的痛,如同万千毒蛇在撕咬自己的身体,痛得难以忍受,情玉忍不住想回手抵挡,乱抓乱舞,可是全身没有一丝力气,经过一番挣扎,唯一的收获就是手指动了。经这一番折腾,他的意识清醒了许多,就感觉到了风云止输入体内的一股热流。他马上意识到这是父亲在施全力抢救自己,是父亲用真气引导他的真气回归丹田重新凝聚,于是展开配合,接受引导。

再说,风云止的妻子苏盈见这父子俩一天没有踪影,问过家奴才知道情玉和江风毅比武去了,风云止前去阻拦,但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显然是出了什么变故,急忙叫家奴们去找。

风云世家的家奴找到山谷时,看到情玉气若游丝,双眼紧闭,风云止大汗淋淋,衣衫都湿透了,家奴们大惊失色。要知道,风云世家在武林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要是主事人有何闪失,说得危言耸听点,整个武林都会重新洗牌,甚至天下动荡。这些家奴如何不感到害怕。

管家慌慌张张上前将风云止服了起来,为他拭去额头上的汗水,却不敢去碰情玉。

管家:“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少爷怎么会伤得如此之重?”从身上取出一瓶疗伤药丸送到风云止面前:“老爷,先恢复一下元气吧。”他在武学方面也有着非同寻常的造诣,一眼就看出情玉的伤已经危及到了生命,而风云止此时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风云止喘息道:“刑叔,不要慌,我没事,玉儿受伤了,现在不能动,快叫人找担架来,送他回府。”

管家急忙向身后几个得力的家奴吩咐了下去,掺扶着风云止在一块石头上坐下。看着情玉血迹斑斑的身影,管家不禁有些悲愤,情玉可是他看护着长大的,在他心中有着半个儿子的地位。“老爷,是秦峰镖局的江风毅伤了少爷对不?竟然下手这么狠,我要去给少爷讨回公道。”拳头一时握得啪啪作响。

风云止摇摇头:“先不去管他了,眼下最要紧的是给玉儿疗伤,什么恩怨仇恨都先且放下吧。”对于江风毅重伤情玉,几乎丧命,风云止自然恨到了极点,但是,将儿子从鬼门关拉回来,他真的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去管别的事情了,不是因为太累,而是在他看来情玉的命重于一切。

话说,江风毅在惊恐与悔恨中匆匆忙忙赶回家中,准备料理后事。江风毅一阵风一般走进镖局,镖师们见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好像天就要塌下来一般,都急忙跟在他后面追问出了什么事。江风毅吩咐传令下去,所有人到大堂集合,不无论车夫还是镖师,一个都不能少,不等手下再说什么,闪身进了后院。

江风毅的妻子林凤晓看到丈夫回来,一脸灰色,料想是出事了,便想安慰他几句:“老爷这是怎么了,可是比武不顺?这也没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嘛。”

江风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气,没等出口,眼泪和鼻涕直接流了下来,把个林凤晓当时就吓懵了:“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您说话呀。”

江风毅抹了一把鼻涕说道:“想我江风毅行事一向谨慎小心,严肃己身,不枉结一份恩怨,不枉伤一人性命,走镖数十载,广交天下豪杰,重未有过仇家。想不到,想不到,眼看到了归隐山林安享清福的年纪,竟然一念之差惹下大祸,我悔呀,好悔呀……”竟然一时难以抑制心头的悲痛放声哭了出来。

林凤晓看到丈夫竟然失态到这种地步,一时慌了手脚,都不知道该怎样出言安慰他了,料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可是比比武失败要严重的多:“老爷,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你说呀,你不会是……”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结果,吓得不敢再问下去了。

江风毅点头道:“我们江家要遭大难了,我们秦峰镖局完了。风云止的儿子就要死了,救不活了,是我亲手打死的呀,是我打死了呀,可是,可是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想伤他,我甚至……”他原本想说自己还甚至要招情玉做女婿的,想想太荒唐了,没脸往下再说。

林凤晓一听直接就瘫痪在地上了。

江风毅拉起她:“夫人,夫人呐,快点收拾行囊,快点带上我们的女儿离开这里吧。”

林凤晓抓住江风毅的手:“老爷,那孩子当真就没救了吗?那风云世家名震武林,武学一途神鬼莫测,听说内功心法更是另辟奇径,独步天下,而且他们先祖中曾有人以行医救世而闻名武林……或许……或许那孩子还能救活,我们……”她此时还心中存着侥幸。

江风毅无奈的摇头:“没可能了,没可能了,我十成的功力呀,一掌劈下去,是块石头都要破碎,是堵墙都要洞穿。那孩子当时被我震得七窍流血,五脏具裂,没有人能救他,没有人。夫人呐,赶快去收拾行囊,风云止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死了他会恼怒到何种地步?我们满门都会被血洗呀。”

林凤晓道:“老爷,风云世家素来以名门正派自居,其族人的行为以侠义而著称武林。武林中人对他们家族的评价很高。咱们在这里十年有余,对那风云止的为人也有许多了解,他的品性还是相当高洁的,应该不会太过为难我们吧。再说了,挑战书是他们儿子送来的,事情是由他们挑起来的,比武之事本来就是要较个高下,死伤谁能保证?这在武林中来说本就很普遍,他要是对我们怎么样,岂不坏了历来的名声。”

江风毅平静下来说道:“话是这么说,但是将心比心,我们的孩子要是被谁伤害,我早就悲痛欲绝,哪有什么道理可言。武林中发生的这类破事还少吗?你也别再自我安慰了,赶快收拾行囊,带上我们的一双儿女去吧。”

林凤晓还要劝慰江风毅,他们的两个孩子走了进来。在外面看到众镖师汇聚在大堂议论纷纷,两个孩子就知道必然是出什么事情了,于是急忙跑来,想问个清楚,但见父亲的脸上无比悲怆,都非常震惊。女儿江心月怯生生地道:“爹爹,发生了什么事情,您为什么如此悲伤?”她的弟弟叫江月轩此时只有十二岁,看着父母一时连话都不敢说了。

江风毅看到儿女心头更是酸楚,一想到他们小小年纪就要逃亡异乡,失去父母的关爱,眼泪都快下来了:“月儿,什么都别问了,快带着弟弟去收拾行李,我们马上要搬家离开这里了。”

江心月道:“为什么,我们在这里不是发展的挺好吗?”

江风毅道:“我说了,不要多问,马上去准备,稍后你们自然会知晓其中缘由,去吧。夫人,你和孩子们一起去,这次一定要听我的。”

江心月料定必是发生了非常可怕的事情,于是再次说道:“爹爹,您不告诉女儿出了什么事情,女儿绝不离开,女儿要和您二老在一起。”江月轩道:“我也不走,我要和爹娘在一起。”

江风毅也不想再隐瞒什么了,两行老泪又流了下来:“孩儿呀,都是爹爹不好,爹爹一时失手重伤了风云止的儿子,风云世家势力非常强大,肯定很快就要来寻仇,这里我们再也呆不下去了,爹爹真是老糊涂了呀。”

江心月道:“不,这不是爹爹的错,都是风云世家的少主多事,是他向我们挑战的,爹爹没有错。”

江风毅拭去眼泪强打精神道:“是非恩怨又谁能说的清楚,你们都不要再说了,当今之计就是马上离开这里,越快越好,你们都去准备吧,我还要处理镖局里面的事情。”

林凤晓道:“老爷,我是绝不会走的,要死,我们也死在一起。”

江风毅本要离开,听到夫人的话猛然转身,一巴掌打在林凤晓的脸上,将她直接打得摔在座椅上,两个儿女急忙上前将她扶起。江风毅厉声喝道:“三纲五常难道你都忘了,如今这种生死危难的关头还在和我争什么?有意义没、是不是我们全家都死在一起就满意了?还有你们俩,不听我的话就别叫我爹爹,我没有你们这样不孝的儿女。”说完转身愤愤离去。

江心月知道此时再说什么话都已经是无法挽回的,拉住江月轩哭着拜倒下去:“爹爹再上,请受孩儿一拜。”

江风毅不忍回头,稍作停顿毅然走向前院,在账房交代了些事情后,直奔大堂。

江风毅走到前院大堂,众镖师基本上已到齐,没到的他也不愿再多等,于是开口道:“众位兄弟,我今天召集大家前来,有一件紧急事情需要向大家通告一声,从今天起,这秦峰镖局正式关闭,没有托运的镖尽快全部退回,正在送的,一旦送到也无须再回到镖局,拿了费用就地解散。我和各位兄弟也就缘尽于此了,还请大家早早收拾了行囊各奔前程吧,对不住大家的地方还望大家海涵。”

江风毅一出口就是要解散镖局,全然不说为了什么,他们几十位镖师可都是靠着走镖养活一家老少,一旦解散这生机怎么办,于是各个惊慌不已,议论纷纷。副总镖头雷宏压下众人,上前一步问道:“总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让大家各自散去?”

江风毅道:“呵呵,也没什么,我走镖多年,忽然之间厌倦了这种四处奔波的生活,不想再做了,想要和家人过几天清闲的日子。各位兄弟跟我一场,实不忍心与大家分离,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大家也不要难过,早自散去吧。”

江风毅的话说的很决绝,但镖师们一时根本无法接受。雷宏道:“不,总镖头,我知道您绝不是那种自图清闲的人。前几天您还和我商讨要扩大镖局的规模,今天却要说解散镖局,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危难的事情。总镖头,您昔日待兄弟们不薄,兄弟们一个个铭记在心,今天您有了难处,兄弟们也绝不会弃您而去。”他这话一方面是在劝慰江风毅,另一方面却是说给手下镖师听的,在他的心里面根本不愿意镖局解散,也不认为有什么事情能解散镖局的。

“对,我们不会弃总镖头而去,绝不……”众镖师争相叫喊起来,这可是关系到自身饭碗的事情,谁也不愿轻易就此离开。

江风毅很为众镖师的义气感动了一把,但是他并不认为把大家纠结在一起就可以抵抗风云世家,就可以逃过这一劫,到时恐怕真就害了众镖师的性命,到那时可就成了武林人士的笑柄了。于是说道:“各位兄弟不要多想,没有什么危难的事情,我就是想换个地方过几天清闲的日子罢了,人一上年纪就容易犯这毛病,呵呵,今天与大家作别我也是很快就要离开的。”

他的强装笑容雷宏怎能看不出:“总镖头,您忽然做这个决定是不是与今天的比武有关?是不是风云世家的那个白脸小后生逼迫您解散镖局?如果是这样,兄弟们绝不离开,定要与您同生共死,渡过难关。”一听到是风云世家要逼迫秦峰镖局解散,众人的议论声又响了起来,在关中这么长时间,风云世家的势力谁不忌惮,要真让大家合力去抗衡,那基本上是找死,这众人可就要好好的衡量衡量了,说不得也只好尽快离去走得越远越好了。

江风毅想到雷宏已经知道了比武的事情,而且这原因也猜得差不离,但是自己坚决不能承认,摇头道:“没有的事情,兄弟们不要多想了,与今天比武……比武没有关系。”说到这可就有些底气不足了。这样含糊其辞的解释如何能让众人信服,雷宏更是不能答应,正要开口再说,江风毅抬手制止住他,长久的总镖头动作往这一摆,雷宏再也张不开口了。江风毅叫来账房先生:“龙叔,给各位兄弟们带足了盘缠,不要让大家为将来的生计而发愁。兄弟们,走镖这碗饭不好吃呀,要是大家有新的谋生手段,就改行吧,哪怕做点小生意,与世无争,平平安安过完一生,其实也很好。我在这里祝各位兄弟一路顺风,多多保重。”这几句话是发自肺腑,毕竟这么多年的兄弟,出生入死了多少回,撇开上下级关系不说,这份兄弟情义还是很深厚的。

众镖师见江风毅主意已决,不可挽回,便施礼道:“总镖头您也多多保重,只要总镖头有事吩咐一声,兄弟们定当鞠躬尽瘁,万死不辞。”众镖师拿上路费,背上行囊相继离开,只有雷宏一人还留在当场。这镖局是他和江风毅半生的心血,他实在不忍心离去。更何况他与江风毅有着结拜之情,明知道江风毅现在正置危难关头,又怎肯就此离去。江风毅知道雷宏不会舍弃自己离开,也不勉强,让他先回去休息,然后步履蹒跚地走进内室。

林凤晓坐在桌前沏着茶,看到江风毅进来,笑了笑,请他坐下,倒了杯清茶递上。江风毅心头一阵温暖,毕竟在这个时候有亲人能陪伴在身边那是最让人感动的,知道妻子不会离开自己也就没再勉强。当年山盟海誓的时候他可没想到会在今天应验。

林凤晓告诉丈夫,自己已经安排得力的家奴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然后两人就坐在桌前品茶、下棋,谈论江湖,回忆过去的岁月,静静的,坦然的等待风云世家的冲天怒火,等待死神的到来。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此时,风云止耗尽了了所有的精力在抢救情玉,风云世家上下到处求医问药救治他们的少爷,谁还有心思、有时间想起他江风毅,来向他问罪。

一天过去了,没有人上门,两天过去了,来了几个要走镖的,回绝,三天过去了,还是不见风云世家任何一个人的踪影。江风毅虽然看破生死,并不害怕风云止忽然出现在面前一剑刺向自己,但是,这个等待死亡的过程实在是莫大的煎熬,心里的恐惧与悔恨根本无法消除,无时无刻不在摧残着你的思想,折磨着你的灵魂。随着时间的推移,江风毅感受到自己离死亡的时间越来越近,那心头的恐惧就成倍的增加。这三天里,江风毅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度日如年。他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无形的摧残了,如果再这样闷声等下去,他就会疯狂,会自杀,他不能再等了,喝下一大壶酒,早早睡了,他决定明天就去风云世家,了结了这段恩怨。

第二天早上,江风毅和妻子、雷宏、还有老管家这仅剩的三个人吃了一顿饭,劝慰了大家一番,然后将妻子托付给雷宏,让老管家早些收拾行李启程,然后毅然决然地前往风云世家。

江风毅一出现在风云世家的门口就被众多风云氏家奴所包围,他们个个都恨不得将江风毅碎尸万段,吃其肉,饮其血。江风毅面不改色,依照规矩请下人去通报。不久,江风毅被请进风云世家,见到了风云止。此次前来,江风毅的心态可谓视死如归异常平静,对他来说,风云止一掌拍下,或是一剑斩下也就是一个呼吸之间的事情,自己就彻底解脱了,没什么好害怕的。但是看到风云止时,他的心就再也无法平静了。

此时的风云止看起来不像个人,更像鬼魂。整个人眼神涣散,头发凌乱,胡子拉碴,衣衫不整,脸色苍白的吓人,眼里充满血丝,比之前一次见面一下苍老了二三十岁,一年前那种英武、睿智,万人敬仰的大侠气象,此时已然不复存在。一想到都是自已一时好胜,害得对方老年丧子,而自己竟然还在家里安安稳稳地过了三天清闲日子就忍不住一阵内疚。他也是有儿女的人,最能理解一个父母对自己孩子的疼爱与关心。

风云止虽然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恨意,但是强自忍住没有发作,请他入座,让下人奉上茶水,该有的礼节一样也不少。这一点反倒让江风毅感到非常难堪,非常难以接受。

看到江风毅也是苍老憔悴了许多,料想到这几天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风云止不由得叹了口气,都是因为自己儿子惹了事呀,但是这不能说。他原本还打算要痛斥江风毅一顿,此时心中的气愤竟然消减了许多,但仍以悲愤的语气沉声问道:“江总镖头,你出手好狠呀,我儿虽然不知深浅,向你挑战,冒犯了你的虎威,但是,你作为江湖赫赫有名的镖师,作为一个长辈竟然下此重手,险些要了我儿的性命,这……实在让人寒心呀。”

江风毅本待风云止一开口痛骂,立时打起精神但求一死,但是听到“险些要了我儿性命”这样的话,顿时如同看到了生命的曙光,生存的希望,心跳禁不住都变成了鼓点。原来情玉没死,他真的没死,太好了,太好了,风云止再气愤也顶多向我一人问罪,大不了陪他一条性命,我的家人可就安全了。再往四下一看,这府里的仆人虽然个个脸上布满阴云,但是并没有看到谁穿白戴孝,没有一点死亡的气息,自己当时进门怎就没注意看呢,之前怎就没顾上让人先来打听一下呢。江风毅心里轻松了许多:“风云世主,是在下不知轻重伤了令公子,我很惭愧,很内疚,今天我来这里就是请罪的,你心中的痛楚与恨意我都能理解,就全部发泄在我身上吧,只要你痛快,能够就此了结这段恩怨,就算配上我的性命,在下也不会眨一下眼。我只求这件事因我而起,也由我这里结束,不要再延续到后代的身上。”

风云止说道:“总镖头严重了吧,我儿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我自然不会让你抵命,更别说什么将恩怨延续到后代身上的话,我风云世家做事从来光明磊落,要报仇我也只找你一人,你也太轻看人了吧。”

江风毅一听,对方这意思并不要自己偿命,心中大定,心想,这风云世家果然是名门世家,这种事情要是出在我身上也断然不会就此罢休,他竟然肯放过我,实在让人感动,于是禁不住拍起马屁来:“是,风云世主深明大义,恩怨分明,实在令人钦佩。但是,江湖是公平的,犯了错就要受到责罚,即使别人不深究,自己却是不能原谅自己的。我失手伤了令公子,心中内疚不已,自愿废除全身武功,解散秦风镖局,从此退出武林,退出关中,到塞外隐姓埋名了此残生。要是风云氏主能够允许,我们两家的恩怨就此结果,在下当感激不尽。”

风云止听后倒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他是名门世家出身,心中存着公理、公道、做事一向宽宏仁义,不拘小节,在他看来,这次情玉伤的虽然很重,但是并无性命之忧,整件事情又是情玉年轻好胜引起的,说得不好是咎由自取,自己心疼儿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风云世家的威望就放在那里也不允许别人亵渎,因此对江风毅进行惩戒是必须的,但也没有江风毅说的那么重,要知道武林人士最看重的就是武学和江湖地位两样东西,要是这两样都没有了,那江风毅真的连丐帮的一个乞丐弟子都不如,他也着实不忍心看到一代有名望的镖师沦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

想了片刻,风云止说道:“江总镖头,我也知道你的为人,向来仗义,并非大奸大恶之人,我也不愿意你因为这件事情而弄得身败名裂,背井离乡。但作为父亲,作为风云世家的家主,我也不能就这样轻易地将这件事情作罢……”

江风毅听到这里已经是打心里钦佩风云止的为人与侠气,不管风云止下来如何发落他,可以说他都将心甘情愿的接受,没有半分怨言。

风云止接着说道:“这样吧,我要你为我儿子做三件事情,做完这三件事之后,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这件事也无须再提起。”

江风毅满口答应:“只要不违背道义,江某一定舍命而为之,刀山火海在所不辞。但是要江某做有损江湖道义的事情,江某宁愿以命相抵也绝不能答应,还请风云世主谅解。”

风云止冷哼一声说道:“我知道江总镖头素有侠名,但我风云世家也是名门正派,岂能让你做有违道义的事情,你尽管放心。”

江风毅一听再无话说,便问是哪三件事情。

风云止说道:“我说了,这三件事情是要你为我儿子做的,自然是等他醒后由他来安排。江总镖头这就回吧,我不送了。”风云止端起茶杯,江风毅起身告辞,离开了风云世家,心中却多了几分惆怅。风云止对他的惩罚实在是太轻了,轻的让他难以接受,当然他也不知道情玉究竟会让他做什么事情,也不知道那情玉将来是否还能像前几天见到的那样生龙活虎让人怜爱。带着复杂的心情,江风毅回去了,但也不敢就这样将儿女还有失散的镖师召回,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世事是多变的,人更是多变的,他现在谁也信不过了,因为首先让他失望的就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