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自立和板寸不同,他喜欢走平坦的大路,并且永远是周吴正王似的走,肩上背着的破柳条筐自然也没好果子吃,它被刘自立的手紧紧地握着,一点自由也没有,仿佛它就是他刚从非洲掠来的黑奴一样无助而悲哀。
板寸那个家伙自然就不像刘自立了,他完全是一副天底下最懒散的懒散样,同样的破筐在他身上完全是解放了的黑奴,周身骨碌,大胆张扬,活泼好动,为所欲为。因为板寸双手张牙舞爪,根本不管筐的存在,他脚下的大雨鞋哐唐着响。
“过来,快过来。”雨鞋声停下,板寸突然发现新大陆似地喊将起来。
刘自立猛然回头,望着板寸,眼睛里无不露出惊疑的神色。板寸最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稍微扫了刘自立一眼,诡秘的眼睛里立刻就闪动出诡秘的光芒:“看几吧什么看,玩个游戏呀。”
板寸也是最坏的嘎小子,刘自立根本不知道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只能按照板寸的要求把筐里的锄头拿了出来,虎视眈眈地望着他,要看看他撅什么尾巴拉什么粪。
板寸看着刘自立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傻样儿,更加神气活现起来。于是他超人般地拿着锄头在地上锛起来,嘴里还老和尚念经似地叨咕:“锛一锛二锛三刚,三刚媳妇会剜枪,一剜剜了个马瞪眼儿,不多不少十六点儿。”然后站起身来,告诉刘自立说一人锛一下,并且锛一下数一个数儿。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刘自立糊里糊涂地上当了,因为最后一下正好是他锛的。这样的把戏其实板寸已经玩过多回了,每次都是刘自立上当。
板寸见刘自立再次上当,心花怒放地嘻嘻一乐,把腰一叉,拿起司令的架势,洋洋得意地说:“这回咱们还得叫你说话了。”
先说话就是先喊,故意冲着一个目标喊话,这样的喊他们同样也玩过无数次了。
村子西边的沙河,水清沙白自不用说,最宜人的地方应该是河堤。巨大蜿蜒的河堤横躺在村子与河之间,像一条秦岭把村子与河弄了个泾渭分明。村里的人们一年四季都喜欢到河堤上去,那里生长着高大的杨树和槐树,视野开阔,冬暖夏凉。炎热的夏天树叶茂盛,遮挡着火一般的太阳。站在河堤上,小风一吹,凉气习习,身上本来粘呼呼的汗立即就会簌簌落下去。寒冷的冬天,树叶落下,阳光毫无遮挡得照射在大堤上,找个背风向阳的地方一靠,美女小手儿一样的温暖马上就会拂遍全身。
正值春夏之交,刘自立他们两个就那样走在河堤上,一边走一边唱,虽然唱的什么歌谁也不知道,但是凉爽开心的感觉谁都觉得出。
他们走到一棵大歪脖子树下,板寸突然站在那里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