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从此萧郎是路人1

一场战打了整整两个月,承军虽取得了初步的胜利,可也不过是险胜而已,仍是损失了不少士兵。秦振北心下苦闷,可一想到那个人,他的心情便忍不住好起来。回到承州,他甚至都还来不及换下一身布满风尘的戎装,便急急往枫桥奔去。

见到秦振北回来,金玉整个人脸色都变了:“三少爷…”

秦振北并未发觉她的异样,直接往二楼走去。

“三少爷!”金玉急忙唤住他。

秦振北这才停下脚步,有些不耐:“什么事?”

金玉紧张不已:“小姐,小姐她…”

秦振北顿时面色微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金玉咬咬牙,狠下心道:“在您离开的第二天,小姐她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孩子…孩子没了…”

犹如晴天霹雳。

先是难以置信,紧接着便是无法遏制的怒火铺天盖地而来,瞬间吞噬了秦振北的理智。她到底还是狠心杀了他们的孩子!她到底还是做了这样把他逼入绝境的事!

他冲进房间时,安歌正在睡觉,而奶妈正陪在她身边。

“出去。”秦振北指着门口,对奶妈道。

奶妈站起身来,也不示弱:“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振北便让韩东盛进来:“请她出去。”

韩东盛看了奶妈一眼:“请吧。”

奶妈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韩东盛没法子,只好架了她离开。奶妈被韩东盛架着出去,嘴上仍旧骂着:“你这个疯子!疯子!”

安歌这时已被吵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到这一幕时,整个人瞬间便清醒了过来,忙下床扑了过去:“放开我奶妈!”

秦振北则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把她甩到床上:“关门!”

奶妈连忙用力挣脱束缚,想要冲进来保护安歌,奈何却被韩东盛死死扣住,动弹不得,只好喊破了嗓子:“你这个杀千刀的!你会遭报应的!快放了我家小姐,否则我老婆子跟你没完!”

韩东盛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才拉着奶妈下楼:“不要白费力气了。你们总该知道,把三少逼急了,对你们没有半点好处。安姑娘既然敢这么做,就应该会想到今日这样的结果。”

奶妈又是疑惑又是愤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东盛道:“我的意思相信你该是明白的。难道还需要我说得更直白一些么?”

奶妈瞪大了眸子,显然是怒极了:“他的良心是被狗给吃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最心痛的人不是他,而是小姐!他还那样误会她!这个畜生!畜生!”

屋子里,被摔在床上的安歌正要挣扎着爬起来,秦振北却如一座大山般狠狠压了下来,将她牢牢束缚住。他的眼眸如炬,像是要把她燃烧殆尽。声音又似万年寒冰那般,几欲凝固她的血液:“你越是不想给我生孩子,你越是觉得耻辱,我便越要让你承受这样的耻辱!”

安歌恨恨地瞪着他,眼泪滚滚而落,眼底哀伤与倔强同时浮现:“是,我就是觉得耻辱,所以我宁死也不会让这样的耻辱存在!即便你再让我有了孩子,我总还是会把他弄掉!我总不可能给你生孩子!”

“那你便试试看!”秦振北狠狠吻住安歌的嘴唇,并伸手捏住她的下颌

秦振北一手将她的双手扣住,举过头顶。一手则将她的睡衣撕开,粗糙的手掌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游移。

安歌的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眼泪也掉得更汹了:“秦振北,生生世世,我都恨你!”

“能被你记着生生世世,我秦振北这一生也值了!”秦振北的吻一路向下

“休想!”

自那日以后,秦振北便去了军营,再也没有回到枫桥别墅。一个月后,失去音讯许久的秦瀚海突然回来了,只是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再也没有了从前那样的傲然风采。如今看来,他倒不像是叱咤江北十几年的秦大帅,不过就只是一名上了年纪的老人,也需要亲人,需要温暖。

见到秦瀚海,秦振北直接朝他跪了下去:“父亲!我以为…我以为你…”失去他的音讯已久,秦振北一度以为,父亲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如今这一见,倒产生了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视。从前他都没有好好跟父亲说过话,总是让他失望,让他烦扰。幸好,上天还能给他赎罪的机会。

秦瀚海看了秦振北许久,最后却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都已经好了。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好好锻炼你一下。可你终究还是做了傻事。我从小教育你的话,你都忘了吗?男儿当以报国为己任,沉溺于儿女私情,毁的终究是自己。”他的目光再不似从前那般犀利,反而多了一分老者的温和与从容,“从前,你母亲也是不爱我,至死,她都不曾爱过我。我与她相互伤害了一辈子,害苦了她,也害苦了我自己。”

秦振北猛然抬眼看着他,对于秦瀚海竟然会跟他说这些而感到万分吃惊。从小到大,父亲都是严厉的,连笑容都少见,他们父子之间说过的话屈指可数。可是今天,他竟然一改往日严肃的形象,跟他说了这些心里话。

秦瀚海又道:“经过这次生病,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我才恍然大悟,人生不过短短几十载,若总是拘泥于得不到的东西,那这辈子你都会被困在泥枣之中,不能自拔。唯有早日放手,你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安歌那个孩子,性子像极了你的母亲,不爱便是不爱,无论你怎样强迫她,她都不会妥协。所以,哪怕我跟你母亲夫妻一场,也养育了四个孩子,你母亲的心却还是没有一日给过我。到了最后,甚至还恨着我,恨我当年的强势。到如今,回想起来,年少时的种种,何其可笑又可悲。毁了别人的一生,更毁了自己的一生。”他语重心长地说,“老三,你的性子我知道,甚至比我年轻那会儿更痴更倔。我不想你走我的老路。”

秦振北的眼眶已经红了,极力忍住了眼泪。这一场强迫而来的爱,终是让他心力交瘁:“父亲,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

一旁的李彦青忙道:“大帅,此次渝州之战,若不是振北的英明决断,只怕我们胜不了湘军。他是您的儿子,到底是虎父无犬子。”

秦瀚海并不顺着他的话夸赞秦振北,而是道:“你还年轻,做事难免过于冲动。还是先回德国,把剩下的学业完成。我从前那样待你,也是希望你能够成材,希望你不要怪我。等你学成归来,我便把这承军交给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看着秦瀚海眼中的殷殷期望,又想着安歌那样狠心对待他们的孩子,并且赵添阳已死,他再也没法维持这份威胁而来的感情,秦振北忍住泪,认真而坚定地说:“过几日,我便回德国去。”

秦瀚海点点头,将他扶了起来:“去收拾收拾,越早离开越好。”

秦振北离开后,秦瀚海终是忍受不住,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大帅!”李彦青连忙将他扶到沙发上,并迅速拿出药丸给他吞下。

秦瀚海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住:“不要告诉老三。”

李彦青眉头紧锁:“可这也瞒不了多久,振北迟早会知道。”

秦瀚海轻轻摆摆手:“至少这两年,不要让他知道。他不能再留在这里。再这样下去,他和安歌两个人,只会互相折磨至死。唯有让他离开,这段孽缘才能彻底了结。”

李彦青轻叹口气:“的确,总不能让往事重演。”

秋去冬来。如今已落了今冬的第一场雪,窗外的枯树上挂满了白雪,萧萧瑟瑟,像是再也没了生机。安歌站在窗前,犹如一只被困住的小鸟,永远都飞不出秦振北为她打造的金丝笼。

奶妈拿了一件大衣过来为她披上,满眼心疼:“那个没良心的,说走就走,真就对你不管不顾了。如今又把你困在这里,你说说,这还有什么天理了?”

安歌依旧看着窗外,只喃喃道:“他走了更好,我从来就不愿见到他。奶妈,这一生,我有你就好了。”

奶妈闻言便落了泪:“我若是到了阴曹地府,真是没脸去见老爷夫人了。”

安歌轻轻摇了摇头:“奶妈,你不要这样说。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还在我身边,这已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

正说话间,却见一人进了屋。奶妈的声音是明显的惊喜:“大帅,大帅回来了!”

安歌猛然回首,见到秦瀚海时,她方才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瞬间倾泻。她好怕自己看得不太真切,便又仔细看了一眼,这才上前抓住他的双臂,跪了下去:“舅舅,舅舅…”

秦瀚海满脸愧疚:“孩子,你受苦了。”

安歌已是泣不成声。

“是舅舅对不起你,等再过几年,我便去阴间跟你的父母请罪。”秦瀚海将她扶了起来,“安儿,舅舅只问你一句,你果真是铁了心不跟你三哥么?”

安歌紧紧咬住了下唇,并不说话,却是满眼倔强。

秦瀚海心下已是了然,便也不再劝说:“你父母都已经不在了,舅舅也希望你三哥能够好好照顾你的下半辈子,可惜他没有这个福分。你不要恨你三哥,你恨着他,苦的是你自己。舅舅放你离开,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不要再让你三哥看到你。你可明白舅舅的苦心?”

安歌的眼泪此刻已如决了堤一般,无法止住。

重获自由以后,安歌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买了一名婢女去了赵添阳家里。

那位于深巷里的老屋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坐落在常年不见阳光的地方,在这寒冷的冬天,更显阴冷。这里原本住着一对相依为命的祖孙,而如今,只剩下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孤苦无依。

见到安歌时,赵老太太苍老的脸上满是惊喜,抓住她的手便道:“小歌,你来啦!你都已经好久没有来看奶奶了。这几个月,你都去哪里了?”还未等安歌开口,她便又问,“对了,你见着我们家阳阳了吗?他都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他要出门,从来都不会这样一声不吭的,这次也不晓得是怎么了。”

安歌心下绞痛,直想大哭。可她不能在老太太面前落泪,她只能用谎言来换得老人家的心安:“添阳他其实是去参军了,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只是他不敢告诉您,怕您担心,所以才偷偷去的。”

“什么?他去参军了?”赵老太太一脸担忧,“都说战场上子弹无眼,阳阳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一个孤老太婆可怎么办哪!”

“不会的,奶奶。”安歌握紧了她的手,“添阳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他曾说过要娶我的,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赵老太太这会儿才终于笑了:“你说的对。从小到大,阳阳他都不会撒谎的。”

安歌只怕自己快要忍不住,忙道:“奶奶,我可能也要出门一段时间,暂时没法来看您。我给您带了一个人来,以后,她会照顾您的生活起居的。”她招呼着身后那名十三四岁的丫头,“云儿,老太太就拜托你了。”

那名叫‘云儿’的丫头长得也甚是乖巧,忙用清脆的嗓音应道:“小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老太太的。”

赵老太太本欲拒绝,可安歌只对她说了声‘奶奶,再见’,便立刻转身跑了出去。刚拐过巷子,那眼泪便如雨般落了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