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掩映,松柏如涛。
青山之间有一条瀑布,瀑布之下有一寒潭,寒潭中间有一巨石,巨石上斜躺一少年,少年长发尽湿,凌乱掩盖了模样,身着一件灰布长衫,长衫尽湿,紧贴在身上。
巨石颇大,少年一人躺在其上,依旧阔绰有余。
少年胸膛起伏,喘着气,歇息了良久,猛然站起,将依旧湿漉漉的头发向后一甩,身子猛地扎进了寒潭里。
潭水极深,成墨绿色,投进寒潭的少年期初还能看见身影,几个呼吸,便看不见身影,连寒潭上的水纹都消失不见。
又过来良久,少年猛然从水面冒出,呼呼喘了两口气,慢慢靠近巨石,攀爬了上去,如躺尸一般躺在了巨石上。
“呼…呼…还是不行。”
少年歇息片刻,坐了起来,在巨岩的边缘,低头看着寒潭里的倒影。
水中的少年长得不算清秀,但也不粗狂,只是面盘略显方正,口阔鼻直,眼大眉挺,额头宽阔,让人一看就是一个老实人,而且从面相上看,也带着一点呆傻之气。
若听少年说话的声音,声音厚重,带着一点点的瓮声瓮气的劲,让人更相信这个少年是个老实人。
事实上,这个少年就是个老实人。
当然,这是比较好听的说法,若是再往深了说,那就是笨,从面相到声音,处处透露着这股子气息来;若是直接一点说,那就是蠢了。
“唉!”
少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长发向后拢了拢,随便扎了一下,又躺在了巨石上,眼睛望着碧蓝的天,怔怔出神。
“靖儿,回来吃饭了。”
喊声从林中传来,少年才从惘思中回过神来,起身应道:“四师傅,我这就回去。”
寒潭那边,有一个身影在树林掩映中走了出来,施施然然地走到潭边。
“让你在茅屋好好练功,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来人脸面粗糙,眉重唇厚,上穿灰色粗布衣衫,脚穿一双湛蓝色布鞋,腰间系着一条湛蓝色的腰带,在腰带上挂着一条盘的整齐的马鞭。
来人虽然在话语上责备少年,脸色也严肃,但看向少年的眼光是温柔慈祥的。
少年知道四师傅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是真的生气,但还是像往常一样,惭愧地低下头,瓮声瓮气道:“四师傅,我错了…”
来人又好笑又好气,道:“错了,错哪里了?”
少年低下头,道:“我不该离开茅草屋,来这里的,我不应该不听师傅的话,我不该…”
少年的话未完,就被四师傅打断了,道:“要是认错能让你的功夫有长进的话,我给你认错好了。”
少年面上一阵羞涩,想要辩解,却不知如何说。
四师傅叹了一口气,道:“前两天你就说来这里练功能让你感觉到一丝真气流动,那你来这里也是行的,但不要不声不响的过来,出门之前给师傅说一声,知道吗?”
少年听到师傅答应他来寒潭这里练功,又高兴起来,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急忙点头道:“知道了,四师傅。”
四师傅过来替少年整了整湿衣服,道:“看你弄的,一身湿。”
少年抿着嘴不说话,四师傅道:“今天怎么样?”
少年面露悔恨之色,微微摇头。
来人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再过十五天,你的其他几位师傅就会过来看你了,估计你大师傅少不了责备你,你心理要有准备,但也不要记恨你大师傅,其实他也是替你着急。”
少年摇头道:“靖儿不怪大师傅,是靖儿愚笨,八年了,都没有感觉到一丝的真气流动。”
来人叹了一口气,道:“算了,勉强不来,只要你能静下心来,总有一天会成功的,我记得你小时候很聪明的,只是那场变故让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也怪我们,若是我们能早点赶来,事情也不会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们…”
少年见老人说起往事,面上悲痛和悔恨之色交织,急忙道:“四师傅,这不怪你,反过来,是靖儿要感谢七位师傅,要不是七位师傅,靖儿可能早就死了,也是七位师傅将我抚养了八年,还不辞辛苦的教靖儿功夫。”
来人沉默了片刻,道:“你真不记得的那场变故了?”
少年默默点头。
“唉,忘了也好。”
说着,拉着少年的手,向丛林走去。
“今天晚上有你喜欢的兔肉。”
少年很高兴,道:“谢谢四师傅。”
四师傅用手摸着少年的头,道:“傻孩子。”
两条身影,在夕阳的余辉中,走过丛林,一路上了半山腰,在半山腰,有一块平地,平地上有茅屋四间,方方正正地依山而建,四间茅屋中间,是块空地,空地的前方是用木头扎的整整齐齐的外墙。
少年将外墙的门推开,让四师傅进去,才跟了进去,将柴扉关好。
少年手脚勤快,将碗筷收拾好,两人开始吃晚饭。
“靖儿,记的先喝药。”
少年满脸的不情愿,四师傅板着脸道:“快去拿来喝了,这药不仅能让你更快感受到真气,也能让你身子更强健。”
少年走到火炉边,将剩好的药一口喝了,皱着眉过来。
四师傅给他夹了一块肉,道:“吃点肉,压一压。”
少年蒙头吃了几口肉,道:“四师傅,你给我讲讲外面的江湖吧。”
四师傅用筷子敲了敲少年的头,道:“怎么,功夫没练好,就想着闯江湖了。”
少年憨厚笑道:“我就是想听听。”
四师傅笑了笑,开始讲江湖上的事情。
暮色中,苍山里,一张粗糙的木桌旁,两个人低声细语,间或有笑声传来,让这寂静的空山多了几分热闹和温暖。
日子在这样的气氛中滑走,少年依旧会去寒潭练功,依旧会潜在寒潭里,直到缓不过气来,才冒出头来到寒潭中央那块巨石上休息。
如此往复,十五日悄然到来。
小院中,少年见到了他久违的七位师傅。
为首的是一个拄着拐杖,满头苍发,双眼已瞎的大师傅,站在大师傅左边的是一身长袍,手拿折扇,满脸笑意的二师父,在二师父的旁边是一个身材稍矮,满身肥肉,笑起来很可爱的胖子,也就是传闻中的五师傅了,在胖子边上则站在一个穿一身紫蓝相见衣服的俊俏女子,手中拿着一把剑,剑鞘上系着杏黄色的剑穗,煞是好看,也就是少年的七师傅了;在大师傅右边的是拿着长棍,胳膊,胸前青筋几乎蹦出来的三师傅,在三师傅的旁边是一个穿着灰白色衣服,脸色略显发白的六师傅。一直陪着少年的四师傅此时就站在六师傅的边上。
少年练功回来,赶紧跪拜!
为首大大师傅冷冷哼了一声,道:“我们教你的功夫练的怎么样了。”
少年跪着,低头道:“靖儿愚笨,师傅们教的功夫靖儿还没学会。”
大师傅将拐杖狠狠地杵在地上,道:“你气死我们得了。”
少年跪着,不敢起来,也不敢抬头。
倒是旁边的其他几位师傅劝说起来,好半天才将要发飙的大师傅劝住,大师傅才让少年起来。
少年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七位师傅,憨厚地笑了起来。
少年知道,他波澜壮阔的江湖之行就是从七位师傅这里开始的。
那少年为何会知道呢?
因为……这是不能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