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你还记得师父当年的那个预言么?”珞璃神色幽远,淡然问。
“琥珀的刃与流星刀的主人终将成为劲敌?”叶云不禁凝眉,看向自已的师兄。
珞璃点头,默认了对方的回答。“师父与秦伯是故交,听师父说当年秦伯要将琥珀的刃赠予师父,却被他拒绝了,看来正是因于此。”
叶云正色道:“师父与世无争,又能看破生死轮回,如今聂枫和柳千叶各择其主,也正应了他老人家的预言。”
“师父还告诫我们,成大事者并不在于驭器,而在于驭人,因为只有人才是天下最强大的武器!”珞璃缓缓低语,然而眼睛里却有鹰一般的光茫,他嘴角一笑,道:“所以对付聂枫,根本不需我们动手!”
“师父一直都知道师兄是有大志向的人。”叶云再一次低首,对作为山寨首领的师兄崇敬有加。他又抬头,继续道:“那现在穆兰枭那边师兄准备怎么办?”
珞璃却只是轻叹了口气,然后走到亭子的横栏边上,抬首望向北方的尽头,缓缓开口:“既然是他的劫,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珞璃眼神变得深远,然后他转过身来,继续道:“不过我总感觉他这次一定会平安归来。”
“他如果平安归来,就说明另一个一定已经死了!”青衣的男子神色凝重,淡淡开口。
“你是说他的姐姐?”珞璃骤然凝眉,面露不安。然而转瞬他又摇了摇头,开口:“不对!那个女人那么厉害,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被别人利用呢!云师弟你是不是算错了?”
然而不等叶云回答,息风亭内的两位男子忽然同时感应到了周围有一股强劲的杀气在迅速逼近。两人齐齐抬头,只见不远外一道寒光急速穿过横廊,直刺向两人,寒光过处,在空气里拖出一条长长的剪影。
石亭内的两人瞳孔收缩,各自握紧了手中的佩剑。以他们现在的武学修为,他们应该能感应到这道寒光里所蕴藏的巨大能量。
“叮!”
光剑交击,空气里迸射出一串火花,叶云那道寒光带动的冲力逼退一米后勉强站立,然后横剑于胸,冷冷看向来人。
一旁的珞璃却没有出手,只是站在原地,同样看向来人。
然而光线暗淡的横廊里看不到一个人影,楼外冷风拂过,只有半空中有一点红光若隐若现。
——显然刚刚的那道寒光就是从那点红光里射出来的。
突然半空中的那点光亮再一次光芒大盛,向外同时射出四道红光。然而这一次,那四道光芒却不是射向亭里的两位男子的,而是朝着石亭的四个角落射去。光亮所到之处,各自点燃一盏油灯,亭子里顿时变得光亮起来。
灯光明灭间,一位大约桃李年华的女子手握法杖,站在亭子的走廊里,冷冷地看着亭内的两人,眼神愤怒,一身淡蓝色的长袍在夜风中猎猎飞舞。
“大法师!”叶云陡然看清了来人,恭敬地低首。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女人?哥哥你是不是瞒着子桑在外面认识了什么女人?”蓝袍的女子神情急切,逼问。
然而这个自称是子桑的大法师说话的语气竟还像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
——山寨里的人都知道,念奴山寨的大法师子桑是山寨现任土司珞璃的亲妹妹,由于从她出身就没了娘,而作为山寨族长的父亲也很少会有时间来陪她,所以当时长她两岁的哥哥就成了女孩儿时最好的玩伴。他们总是形影不离,无事不谈,而少年走到的地方也总能看见躲闪在哥哥身后的那个族里的小可爱。
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去闯祸,因为她知道她的哥哥每次都会来替她收场,甚至好几次,她的哥哥还在他们的父亲面前替女孩扛下了在她看来非常“不轻”的罪名,而她,一直都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也许在女孩心中,“哥哥”这个词才是最可靠的依赖吧!
后来珞璃被派往昆仑山无稽子门下学艺,而那个整日跟随在哥哥身后的小子桑却被送往山寨里的旋青阁,由时任女巫泠音负责教授其术法。
被送往旋青阁的子桑一开始很不适应,整日嚷着要让她的哥哥来陪他玩,然而早已远赴昆仑学艺的珞璃怎么可能再和以前一样天天守在自己的妹妹身边呢?后来时间久了,那个小女孩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再整天在自己的师父面前吵嚷,也很少再与人说话。
无比失落的小女孩整日将自己关在旋青阁的藏书室里,不愿轻易出来见人,就连她的爹爹,当时的土司赖罗,也不例外。她每天面对的除了她的师父泠音就是那些被搁置在架子上的满室的术法典籍,就这样她的生活开始渐渐地变得机械、单调,毫无悬念,也毫无变化。
——仿佛时空都已经静止。
再后来不知过了多久,百般无聊的小女孩走到了某个书架的旁边,踮脚伸手从书架上拿走了一本早已积满灰尘的典籍。
她开始跟着她的师父修习术法,用此来打发旋青阁里如死水般静止的时间。
然而女巫泠音渐渐地发现,她的这个年轻的女弟子修习术法的天赋之高,甚至超过了当年的自己,不仅在短短的三年之内就学成了她平生所学的所有术法,就连那些上古典籍中记载的禁忌法术对方也往往能窥破一二。
于是泠音便更加疼爱起自己这个年轻的女弟子起来,将自己平生修习术法的心得悉心地教会给她。这个年轻的弟子也开始对研习术法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钟爱,更加整天足不出户,一心只想尽自己最快的速度修习更多的上古禁忌法术,探索她力量的极限。
只是女巫泠音看到自己的弟子这样,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弟子能超越她而感到半点高兴,反而渐渐地开始替自己的弟子担心起来。
因为她知道,催动术法需要强大的术法之能,越是厉害的术法就越需要更多的灵力来催动,如果像她的弟子这样一味地只注重术法招式而不注意自身灵力的积累的话,那她是永远也无法真正驾驭自她手中施展出来的那些术法的。这也是许多术士即使修习了某种上乘法术也不敢轻易在人前施展的原因。
所以,照这样下去,她这个年轻的女弟子早晚有一天会因为施放了某次术法而灵力耗尽而死!
更可怕的是,旋青阁沉寂如水的日子原本对于术士的修行是极有好处的,但对于一个十三四岁意气芬发的女孩来说,这里简直如地狱一般。五年的苦修虽然使得她的术法修为早已达到了常人无法达到的高度,但由于常年不与外界交流,女孩的心境却没有得到任何地成长,仿佛被静止在五年前。
所以当这次珞璃从昆仑学艺归来,重新回到女孩身边的时候,女孩依然“珞哥哥”前“珞哥哥”后地叫得欢,丝毫不避忌对方早已是族长的身份,更没有一点大法师应有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