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落幕后,太师府内的某个房间里,一个男子凭窗而望,突然想到了这两句。
身为御林军统帅的他,每天负责着禁宫的安全,自然可以自由出入宫门。可即使重重宫门未隔,他真正与她见面的机会又有多少?
男子摇摇头,看着杯中的美酒,苦笑。其实,即使见了又能怎样呢?对方如今身份如此高贵,见了也只能装作不认识而已吧?
“聂统领,太师有事找你。”
门外有人禀报,打断了男子的沉思。他皱了皱眉,有点不耐烦,随口应道:“知道了。”
真是麻烦,由于从小父母双亡,他不得不寄人篱下,所以即使现在自己已做到了御林军统帅,也还是得看那个人的脸色。
男子将杯中的美酒饮尽,心中虽然这样想着,却还是朝着那个人的房间走去。
“这是什么?”聂枫看着赵铁鹤递给他的一个红色贴本,不禁问。
赵铁鹤眯着眼睛,声色从容着道:“唐潜这个老贼又要招婿了,呵呵,听说这次的排场甚至比上次更大。”
聂枫看下手里的帖子,却没有打开,“唐潜给姑父发请帖了?”
“嗯。”赵铁鹤看了他一眼,嘿嘿几声,“没想到这老家伙倒是快活的很嘛,如今太师府与唐王府都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他居然还有心思为自己的女儿大办婚事。”
聂枫将手中的请帖扔在一旁,却是皱眉,“那姑父是准备去还是不去?”
“去,当然要去,我倒想看看这家伙耍的什么把戏。”赵铁鹤嘴上弯过一个弧度,冷笑。
“我倒觉得姑父大可以不去,唐王府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以姑父现在在朝延的势力,完全没必要再买他的脸。”聂枫低着头,细细分析。“况且唐潜这个人阴险非常,这次去了他的老巢,我担心他会对姑父不利。”
赵铁鹤微微点头,似乎也觉得对方说得在理。不过他随即一笑,道:“怕什么,到时候你随我一起去,他玩不出什么花样的。”
“但,”聂枫低首,却在迟疑,“他们有柳千叶……”
“你怕他?”赵铁鹤转过头,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妻侄。
“不是怕,只是……”聂枫低头,嗫嚅着没有说下去。他微微皱眉,想起了与那个人在万佛寺的第一战,瞳孔渐渐凝聚。
那一次赵妃请诏去万佛寺进香,当时是御林军带刀护卫的他便成了随行的侍卫,蓄谋已久的唐王府早已视赵寒烟为肉中钉,派出了刚刚投入王府还不到半年的柳千叶在半路截杀,他和那个号称第一剑客的人便有了第一次交手。
毫无疑问,那次是他们两人出道以来第一次遇到各自的对手。那一战虽然最终未分出胜负,但经过那一战后,他们的心里已经明白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人能取走自己的头颅,那便是对方。
其实那一战,他已略显败迹,难道这一次,他又不得不和那个人再次交锋?
只是事隔已近十年,到如今,究竟是他的刀锋还是他的剑快呢?
聂枫皱眉,不自主地握紧手里的流星刀。
赵铁鹤却只是浅笑,拍拍对方的肩膀:“不怕就好,别忘了你可是与他齐名的‘帝都刀隐’”
“是,姑父。”男子虽然皱眉,却不得不领命。
“你先下去吧。”赵铁鹤吩咐一声,他看了看对方,突然凑过来,压低声音,脸上笑意莫测,“寒烟在房间等你。”
“姑父……”聂枫眉头皱得更紧,身子不由僵住。赵铁鹤再一次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自己先已走了出去。
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赵寒烟虽然出嫁,可太师府内她的房间却一直留着未动。成帝在位时,当时还只是赵妃的她没有多少机会出宫,如今成帝崩逝,哀帝继位,赵寒烟开始临朝摄政,出入宫门当然随心所欲,毫无避忌。甚至,就算是彻夜未归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今夜,赵寒烟房间的灯又亮了……
她从禁宫里出来,脱掉那重重凤冠锦袍,穿着出嫁前穿过的衣装,只为与她的昔日情郎私会。
聂枫从太师府密室出来的时候,月亮已经升起来。他看着远处透着光亮的房间,脸色却是复杂的。
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个从小与他青梅竹马的女子的样子。那时候他们一起舞剑,一起嬉耍,一起折梅,一起跑马,甚至一起在月下盟誓:他非她不娶,她非他不嫁。
可到如今呢?
聂枫突然苦笑,用力晃了晃脑袋,仿佛想将这点莫名的思绪从脑海中驱散。
他想,无论如何,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于是他紧了紧手里的佩刀,朝对方房间走去。
“你终于肯主动来见我了……”聂枫推开门的时候,赵寒烟迎了上来,脸上挂着笑容。她一身红装打扮,看上去没有一点太后的威严,倒像是一个正要出嫁的姑娘。
男子只看了一眼便有意避开对方的眼神,低下头,“太后千金之躯,本不该只身走出皇宫的,唐王府一直对太后虎视眈眈,这样只会让他们有机可乘。”
“你这是在担心我?”赵寒烟看着对方,脸上有调侃的意味。
“太后日夜为国事操劳,大浩国的每一个臣民都应该心系太后的安危。”男子仍然没有抬头,他的话语仿佛句句理所当然,这在女子听来心却已凉了半截。
她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片刻前的喜悦也已不见,恨恨道:“你其实知道我为什么出来的,可你一定要装作不知道。”女子突然冷笑,带着自嘲。“如果不是为了见你,我何必要冒着生命危险逃出那个牢笼?”
聂枫仿佛不愿再听下去,突然就跪了下去,“臣罪该万死。”
赵寒烟冷冷地看着伏拜在自己的脚前,心中早已燃起怒火:“跪,你就这么喜欢在我面前下跪?在宫里你还没有跪够么?”赵寒烟此时恨不得一脚就将眼前的人踢出去,永远踢出她的视线!
女子虽已发怒,但聂枫却像是没有听见,唯有把头伏得更低。
他的沉默只会激起女子更大的怒火,赵寒烟努力压制住自已的声音,但还是咬牙,“我要你站起来,在我的面前站起来。”
男子依然没有反应,仿佛石雕。“太后身份尊贵,没有人能在太后面前站着说话。”
聂枫说话的语气仍然是平静的,仿佛只是把世上最简单的道理讲出。淡妆的女子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喜声道:“你能,这世上只有你聂枫能。”
然而男子仍然没有反应。
“我命令你站起来!”赵寒烟盛怒,已经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使用特权,但这都是他逼她的。
“臣,遵命。”男子恭声回答,站了起来,就仿佛一个最听话、最忠心的奴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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