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破败陈旧的木门不知被谁推开,李清芷飘忽的思绪被拉回到眼前,她望向门口,门外的阳光照射进这昏暗的小屋子里。半晌,李清芷才渐渐适应这光线,看清眼前的来人,正是她嫡妹李清颜身边的管事太监,小福子。
李清芷知道此人的到来必定有所图谋,也懒得与他虚与委蛇,便冷声开口道“福公公,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有什么事你便直说吧。”
只见那太监甩了甩手上的拂尘,清了清嗓子,用不阴不阳的声音说道“废后李氏,皇后娘娘近日老是念叨着你,向皇上求了恩典,今日特意让杂家来接你出来,陪伴皇后娘娘。”
李清芷面色冷清,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她仍站在原地,并无要走的意思,只盯着那福公公。福公公迎上李清芷的目光,只觉得那目光中带着些威仪之势,不敢与之对视。
福公公于是转身对身边的两个小太监,尖声尖气地说道:“来,把人带走。”说完,便大步流星走出这阴冷破败的屋子。李清芷自知躲不过,便随着那两名太监一路向未央宫走去。
此时正值清晨,李清芷已经许久未见阳光。冬日初初开始时,便一直缠绵卧榻,虽然无人医治,但却熬了过来。她印象中,唯有一个小宫女见她可怜,动了恻隐之心,时不时送些吃食来。
现在想来,许是命不该绝。但其实,或者与死了又有何差别呢,有时苟延残喘,还不如一死了之。到如今,李清芷唯一挂念的便是她唯一的儿子,陈玄瑜了。
她还记得,当初以“瑜”为名时,他的丈夫说,这是他对她儿子最美好的期盼,希望玄瑜能如他一样,有朝一日君临天下。也不知她堪为美玉的儿子,如今是怎样的一种境况。是否也如她一般,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所厌弃。想到此处,更加想念起自己的儿子来。
一路走至未央宫门前,李清芷望向头上熟悉的“未央宫”匾额。这是她当初初任皇后时,她夫君,是了,也就是当今圣上对她说,你是我的妻,该享这后宫独一份的荣华。
不过好景不长,仅仅半年,景王陈永昌意欲谋反被捕。正当京城人人自危之时,她身边的大丫鬟绿袖却在此时站出来说她与景王有染,甚至暗中协助景王。皇帝震怒,但无凭无据自是不信的,却不料,前来搜查的宫人却在椒房殿内搜查出了李清芷与景王暗通款曲的书信,此事一出,李清芷便被禁足。
直到此时,李清芷才发现,原来她失势之后,未央宫一干人等全都树倒猢狲散。身边竟无一人可用,不忠心的,纷纷站出来与绿袖一同支整她。忠心的,都被抓起来严刑拷打,或死或屈打成招。而自己,也在查明证据之后,成了废后。
辉煌一时的未央宫,在此时却成了无人敢靠近的地方。后宫中人都恨不得将与未央宫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省得牵连自己。也正是借着这次机会,当今圣上陈永麟拔除了不少宫内的钉子,没想到,时隔三年,当李清芷再次回到这里时,这里的主人已经换成了李清颜,往日的衰败之气也荡然无存。
步入未央宫后,福公公一路领着李清芷到了椒房殿外。远远地,李清芷看见凉亭中李清颜端坐其中,静静地望向她这边。李清芷也看着这个害自己到此地步的“妹妹”早已不悲不怒,因为她,已经不值得自己动怒了。只见李清颜今日身着红色宫装,头上戴着赤金八宝步摇,梳着倾髻,眉目间露出几分妩媚。这便是她曾经以为天真单纯的妹妹,美丽的外表下有着如蛇蝎一般的内心。
待走近后,带李清芷前来的福公公便冷声呵斥道:“大胆,见了皇后娘娘还不行礼跪拜!”并未等李清芷有所反应,李清颜便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嘴角略微一扬,语带讥讽道:“姐姐坐吧。许久不与姐姐相见,你还是如此地母仪天下呀。”说完,斜眼望了下身边的宫女,那宫女便示意退下。李清芷对她的讥讽并不在意,只是等着想知道她究竟想要如何。
不多时,一个宫人端上来一杯茶,走到李清芷面前,躬身奉给李清芷。此时,李清芷才看清,这奉茶之人,竟是绿袖。当初诬陷自己的人,如今却仍旧好好地站在自己妹妹的身边。
李清芷并未接过,只是开口道:“如此背主的奴才,妹妹也敢留着?不怕哪天失势了,被人反咬一口甚至推下火坑?”
李清颜略微一笑,端起手中的茶杯,掀开盖子吹了吹,饮了一小口,徐徐开口道:“本宫不似姐姐那般痴傻,身边被人安插了钉子,却多年不曾发觉。”
李清芷心中微颤,这些年来她待绿袖并不差,甚至超过了忠心的绿萝。没想到,到头来,绿袖竟然一直都是来监视自己的,不禁自嘲一笑道:“绿袖也是崔氏派来的眼线?”
绿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李清颜磕了三个响头。“只有皇后娘娘才是奴婢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主子。”
李清颜闻言,虚扶了一把。绿袖便站起身来站到李清颜后面。李清芷见此,也觉得索然无趣。直截了当道:“说吧,你今日找我来,到底是何目的?”
“呀,姐姐,你我何时如此生分了,什么目的不目的的。你我姐妹一场,我想着你许是想念你的瑜儿了,便让你来见见他呢。”说完,又拿起桌上的如意糕吃了一口,说道:“你看,我连他最喜欢的如意糕都准备好了呢。”
李清芷闻言,再难以坐住,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你想把我的瑜儿怎么样,他才那么小,你都不肯放过?”
李清颜微微一笑道:“本宫怎么说也是瑜儿嫡母,什么叫把他怎么样?本宫好心让你们相聚,姐姐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这样的话也能随便说?”
话音刚落,远处两个宫女带着一个小男孩,三四岁模样,身子瘦弱得紧,个字似乎也并不很高,想来许是长身体时却没吃好。李清芷远远看见,已知是自己的瑜儿,立即冲了上去抱住小小的身躯。那小男孩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但他的身体却不住颤抖着。
李清芷似察觉了什么,忙松开了他,摸了摸他的脸,看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的样子,愤怒地转身说道:“李清颜,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他怎的如此模样,连话也说不出来?”
“做了什么?瑜儿前不久生了天花,本宫延医问药将他给治好了。只不过,因为高热,说不出话了而已。唉,也着实可惜了,这样天资聪慧的一个孩子。却…”李清颜似笑非笑道。
李清芷自知无能为力,摸了摸玄瑜的头,轻声说着:“瑜儿,娘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不要怕。娘会保护好你。”说罢,又转身看向李清颜“不知你想要如何才会放过我们?”
“放过你们?本宫今天让你们来,就是为了让你们好好团聚。再也不分开。”李清颜说此话时,面目露出了几分阴鸷之色。
李清芷心觉不好,毕竟她与自己这个嫡妹也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心中思量,便跪下道:“我甘愿受罚,但请你放过瑜儿。”
谁料此话刚一说完,李清颜不知何故,从凳子上跌坐到了地上,直呼“好疼,好疼…”还一边摸着自己的小腹。
李清芷往后退了几步,这时,一滩污血从李清颜的大红宫装下流出。李清芷心中了然。原来,你是想让我这样死。
很快,李清芷与陈玄瑜都被关了起来。皇帝知道此事后,甚是震怒,他对李清颜腹中之子抱有极大的希望。便下旨,赐车裂之刑。而大皇子陈玄瑜,则是毒酒一杯。
刑场上,李清芷的四肢被绳子绑住,她望向天空。万里无云的一个好天气。而自己,却命绝于此。车裂啊,多么残酷的刑罚。所谓嫡亲,所谓夫妻一场,竟是如此无情。都说皇家凉薄,若有来世,愿再不入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