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船上的前两天都很平静,风轻云淡的。第三天中午过后,风突然加大,乌黑厚重的云块像是突然冒出来似的堆满天空,海水拍打船舷的声音慢慢的增大,船轻轻的摇晃起来。
“起风暴了。”
甲板上有人说。不少人趴到船舷上去看,连倾也跟过去。
海水变得很奇怪,很深邃的清澈,让人忍不住试探是否能见底,一只只圆润的巴掌长的青灰色鱼逆船而上,张着嘴露着隐约的白牙。痕迹分明。
“请回到房间里去,否则后果自负!请回到房间里去,否则后果自负!”
刻板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出的,声音清晰似在耳边,又找不到发声的人。风很大。甲板上的人大部分都回房间了。连倾顺着船舷走,边寻找暗暗和白绿。在这种时候,他们没有来提醒她太奇怪了。
暗暗和白绿在船尾。连倾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拿着勺子似的东西往海里丢了样东西。
“暗暗!”
“连倾。”
连倾走过去,只见那种圆头圆脑的鱼凶巴巴的向着反方向游动,显得有序而规整。
“风暴来了。”连倾望着海水,语气里有不易察觉的欣喜。
“还不进去!”冰冷刻板的声音这一次有了明确的来源。
在连倾的斜对面,站着一位从头黑到脚的男人。
笔直的长发两边分,一直垂到脚踝,头皮上的分界线显眼得怵目惊心,一身黑色的长袍直拖到地,除了脑袋,盖住了所有能盖住的地方。
唯一正常的,大概就是他的脸了,仅仅带了点病态的白,看起来是和声音完全不同的柔和。
“你生病了吗?”连倾忽然问,在状似长长的沉默之后。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是这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大叔级男人。
那男人想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变,白绿已经先他一步揽住连倾,几乎是同时,头顶滚过一道雷,轰隆隆的,仿佛就在咫尺间裂开、逼近。
“跟我来!”那男人说。
眨眼间,连倾发现他们站在一间铺着深绿色地毯三面墙壁都是书本的房间里。
窗明几净,这是连倾想到的词。房间中间是一张巨大的书桌,上面也放了不少书本,书桌一角放着颗漂亮的圆球,没有书架的那面墙开着一溜的窗,窗外就是大海。
那人径直走到书桌后面的椅子坐下,深沉的看着连倾白绿和暗暗。
由于除了那张椅子外便无处可坐,连倾和白绿只能站着。
“明知道暴风雨来了却还不躲避,莫不是嫌自己命太长?”那人冷冷的开口,是和面容极为不协调的阴鸷。
连倾撇撇嘴,等另两位回答。
白绿和暗暗交换了个眼神,白绿叹了口气,道:“我们都是第一次乘坐鬼船,还请船长见谅!”
那人并未否认船长的身份,冷哼了一声,“再迟一会,你们刚好喂了青冥,他们可许久没尝过这么纯正的味道了。”
“谢船长救命之恩!”白绿和暗暗很及时很上道的道。
“青冥可是那种青灰色的鱼?”连倾问。
船长看了连倾许久,轻轻的应了声:“嗯。”
“被青冥咬了会怎样?”
船长没有回答,白绿等了一会道:“无药可医,九天之内身体全部腐烂,四十七天后魂飞魄散。”
“是真的么?那为什么又是九天和四十七天?”
“你若真好奇,也可以尝试一下。”船长很快回道。
“这倒不用,我还没好奇到这个程度。”连倾不以为意的道。
白绿和暗暗再次交换了个眼神,没有阻止连倾。果然,连倾再次发问:“只有鬼船可以在这片海域往来是否就是因为青冥?”
这次白绿没有说话,船长挨个将他们扫视一遍,视线在连倾身上停留很久,才平淡的道:“还有风暴。只有鬼船才能抵御住死灵海上的风暴。当然,这个时候你们若不怕死出去,我也无法保住你们。”
“多谢船长救命之恩。”白绿再次聪明的道。
船长没有说话,面容朝着窗外,眼神从某扇窗户飘出去,飘得很远。
连倾看了看白绿又看看暗暗,耸耸肩原地转了个圈环视一周,踱步到离自己最近的那面近看一排排的书。
连倾看的那面墙似乎都是关于什么野史啊杂谈啊趣闻录异文录啊之类东西,有的甚至一排都是关于同一个话题的,书名也仅仅一两个字的差别。比如有一类是关于落尘山的,一排书名分别是:落尘山传奇,落尘山传说,落尘山奇谈,落尘山异谈,落尘山杂谈,落尘山鬼话……所以,当连倾看到《百草纲目》这样堪称正常又不正常的薄着的书时,很自然的伸手想要拿下来看看。
书本刚刚脱离书架,听得一声暗响,一副卷轴从天花板上垂落,贴着书架展开。
高低声的惊呼,而后一室皆静。
或许是因为月境的妖术,画卷展开后,卷轴上的人便微微浮出纸面,似正款步而来。
面比桃花嘴角含笑,倾城倾国,这个词,无疑是为画上的这个人而生的。
良久,那船长先回过神,闪电般贴近,拂开连倾长袖一甩,那画便上卷消失。船长转头看着猝不及防跌倒在地的连倾,眼神冰冷凛冽,一时间面容看起来竟然有几分狰狞。
暗暗立即化出人形站在连倾前面,白绿也手快的将连倾拉到一边去。
只是一瞬,那船长的眼神却似乎变得恍惚起来,怔怔的目无焦点。
等了一会,暗暗只得出声道:“不知者不罪!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船长见谅。”
船长深深的看了暗暗一眼,没有说话。
暗暗和白绿觉察到那舒缓的气息,不由都松了口气。
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况且船长传说是月境里最强大的存在之一。
连倾从白绿身后走出,向船长微微鞠了个躬,诚心的道歉:“抱歉,我并不知道那本书是机关。”
“不管你的事。我让你们进来就该想到的。”船长说着挥了下手走回书桌边坐下。
三张藤椅出现在连倾他们面前。
三人交换了眼神,白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各自坐下。
气氛有些尴尬。连倾小心的看了眼又陷入沉思的船长,轻轻的开口:“刚才那是您爱人的画像吗?”
等了一会船长才道:“那是我最心爱女人的画像。”声音倒是很平静。
“哦。”
如果对画像这么重视,而画像之人又不在这里,那么结果很可能很糟糕。
连倾明智的转移话题:“风暴会持续很久吗?”
船长微微笑了笑,手一挥,一张桌子出现在他们面前,桌子上摆了些糕点。
“谢谢!”连倾愉快的道谢,伸出的手却被暗暗抓住,还不等他说话,船长已经温和的开口:“放心,我若要杀你们易如反掌。”
“我怕她吃太急,没有水容易噎着。”暗暗微笑着回道。
话音才落,一壶茶跟着三个茶杯便出现在桌子上。
连倾轻笑出声,白绿和暗暗相视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