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毫无波动的声音在身旁的黑暗之中响起。
“简直是糟透了。”她扶了扶额头,“早就知道不应该把这件事交给那两个不靠谱的家伙,真是失算啊。”
——这里面有问题?那个声音又说,似乎只有她才能听见。周围一片光亮,那是路灯在照明。即使黑暗不再降临,这座游乐场依旧隐没在奇怪的寂静中。
也对,游客们此时应该都在看表演。想到这,她不禁又加快了脚步。
——难道您那个人真的能应付?如果是,这可出乎我们的意料了,不过,这总算是一件难得的好事啊。
“不,我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应该是他。这倒的确是难得的好事。”她一步步走进这座灯火珊阑的大型剧场,小心张望着,就像走进了一座新的城市。
“这里没有一丝黑暗阴影蔓延的痕迹。”她感到有些奇怪与不解,“但是刚刚来的路上明明感觉到了阴影异能的波动,怎么一下子没了?”
——会不会是你那人找了帮手?那道声音说——有可能那个帮手把阴影全灭了呢......
“帮手?”她略一颔首,长而卷翘的睫毛扑闪了两下,“有道理哦,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她已经能够看见剧场的内部,只是有些模糊。抬头,望见高大的铁穹处似乎弥漫着薄薄的雾气,她擦了擦眼,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啊。不过话说,你知道管家最近到底在做什么吗?我总觉得他怪怪的。”
——他以前曾是渊族的外交员,一直在帮我们呢。
帮我们?她忽然回想起那个表面温和但眼皮底下却藏着利剑的家伙,那家伙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了多久?她对此毫无印象,仿佛那家伙是凭空出现在这世界上似的。
“这么说,他应该很久以前就认识我了吧?”
——对啊,还特别熟呢。不过,那时候好像发生了什么,他就不见了人影,也不知去了哪里。自从他再一次出现在你的新生活里,成为一个称职的管家。
“哦?”
那么他一定知道以前的事吧?为什么他一直不肯说呢?
模糊的雾气随着她的临近而逐渐消退,视野变得清晰起来。黑色的阴影不再,只有偶尔的出现,就像一幅巨大的抽象画染上了几滴黑色的污迹。
今晚的月光终于开始从乌云旁露出,洒在这片静悄悄的混凝土地上,给这里又添上了一份寂寥。
“他们逃走了。”她说。她隐约中,看到越来越淡的雾气中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身影,都显得十分高大。
——真的逃走了。那个声音说。
——可是,谁有这个本事啊?阴影异能可不是靠实体就能对付的,我几千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这种异能。”
“你先安静一下。”她说,“我看到他们了。”她的目光穿透层层被光与影所渲染的空间,直接看到了站在舞台上的几人。她走过去,像是走向一条归途那样坦然。
黑色记事本顿了一顿,这样的背影,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
表演仍旧继续,舞台仍旧充斥着热闹的气息,观众们仿佛丝毫不知情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把注意力放在一个又一个接踵而至的新潮表演上,整个现场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今晚的月光特别明亮,犹如天边的最后一盏灯。整片郊外的树林都被抹上了一层白霜,小石路也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银毯,两道身影在上面齐肩走着,留下一路的银色繁霜。
“快中秋节了吧。”
“嗯。”
“......”
又是一阵安静。
其实,有很多想说的吧,只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隐约间,视线似乎穿过了很远,看到了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场景,那样的渴望一直在心中没有停止过吧。到底,他们都是这样的人,才会无意中聚在一起。
那对兄弟也是这样的吧?明明都是一样的初衷,明明都是为了对方好,却总是暗地里把各自的秘密给藏起来。也许时间久了,每个人都总会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一层隔阂。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抑或,还是命运故意的安排呢?他的脚步不由得突然一顿。
他微微侧头,正好看见她背后如瀑布般的长发,它被月光染成了银色,宛如曾经看见的天边银河,繁星正从上面流淌而过,恍惚间又像是看见尽头镶满水钻的王座,她的瞳孔里倒映着血海。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
他摇摇头,想要摆脱这些奇怪的幻象。
风吹开她的发梢,日过渐圆的明月下星光点点。
两个人有事没事地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在好一阵尴尬之后,才把话题放在刚才那奇怪的一幕上。
“明天,我看还是去那间玩具店看看吧。”
“好,我陪你一起去。”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双方都看不到对方在黑暗中时隐时现的脸庞,但却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脏正在强有力地跳动,冰冷的空气仿佛消融起来。
“我听管家说,那个自称男孩哥哥的好像知道些什么,那个蓝眼睛的少年之所以能进游乐场,都是那个男孩哥哥给他的票,好让少年能够进游乐场阻止他的弟弟。”她说。
“那么,哥哥为什么不亲自阻止弟弟?”
她摇摇头,“不知道,也许是不忍吧,谁会去斩断一个孩子本就不大的希望呢?”
——是啊,就像命运。有时候明知前方没有了路,明知前方只有悬崖,却还是要扮作一往无前地扑下去,还会笑着说自己是个革命同志啊,一定是掉下去时还说着“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去守护的”一类的话语吧......
突然中二起来的时候......想要整个世界为我颤抖却只是为了掩饰什么......这么说来,我们都是很孤独的吧?
孤独地......就像独自坐在那间静寂的玩具店里,看着它们,它们也看着他,彼此都不曾说话。
彼此仿佛是被沉默的气氛感染了,许久没有开口。
“他弟弟不会没有料到他吧?两人是双胞胎,没道理弟弟不了解哥哥的心思而失手的,更何况,他怎么知道你那个管家一定能把蓝眼少年的异能唤醒?”他试着把话题往木偶兄弟身上引。
“我猜,也有可能他弟弟是故意失手的。不过说起他弟弟,我更好奇那个魔术师是什么来头,管家好像认识他,却刻意没有提起此人。”她说,“好像在隐瞒着什么。”
“有没有可能哥哥和弟弟有时候是同一个人,他们是双胞胎,假扮对方也可以。”
“他们眼里的神色很不一样,你没道理看不出来。”
——啊?他忽然一愣。
——其实,他的确看出来了,他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每次看到那双眼睛,它后面透出的悲伤总是似曾相识,一种心痛的感觉总是遍布他的心头。心,像是刻满了刀痕,每次触碰它的时候总会隐隐作痛。
“你没事吧?”
“没事。”
又一阵恍惚
——你没事吧?
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呢,他默默地随小路走回校区。头又痛了起来。